殿下让我还他清誉/白[古代架空]——BY:三千大梦叙平生

作者:三千大梦叙平生  录入:12-17

  景王一惊“那该怎么办,萧朔要不要紧?”
  虽说刺客是冲着皇上去的,可萧朔与云琅雷霆平叛,襄王一党与琰王府的人,无疑也早结下了难解的血仇。
  若是对面忽然不死不休起来,能扯一个是一个,萧朔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你自然不方便,可要我赶进宫去,给他报个信?”
  景王有些担忧“免得未及防备,不小心吃了亏。”
  云琅靠着车厢,垂了视线沉吟不语。
  “不是我说……你们一个两个如今实在长进颇多,太沉得住气。”
  景王看他半晌,叹了口气“萧朔也就算了,你竟也修炼得这般沉稳,镇定自若不动如山。”
  景王看着这两个人,只觉自愧不如,苦笑道“你哪天得了空,也教教我……”
  话音未落,一阵冷风挟着雪粉迎面劈进来,逼得他当即闭了眼。
  景王张嘴结结实实呛了口风,嗓子眼里冰凉地咳嗽了好一阵,才终于缓过口气抬头“教我――”
  景王“……”
  景王“云琅?”
  拉车的黑马在寒夜里喷着热气,半分不曾察觉异动,仍照常徐徐往前走。
  车厢里空空荡荡,早没了云少将军镇定自若、不动如山的影子。
  

96、第九十六章
  宫中, 文德殿。
  老太师庞甘与枢密使坐在驾前,灯火幽暗,桌上铺满了朝中官员的请愿上书。
  “都是请命朝堂乘胜出兵, 击退西夏人, 打下朔州城的。”
  枢密使这些天闭门不出,到底没能躲得开,焦头烂额:“平日里也不见朝中这般齐心, 无非得过且过、各扫门前雪,如何便忽然一起关心起边疆战局了?”
  “何止朝中群臣,如今汴梁城内,求战之风一样四起。”
  太师庞甘道:“连街头的花灯铺子都在日夜赶制沙场破敌、收复国土的走马灯。”
  “简直胡闹。”
  枢密使皱紧了眉:“张口闭口收复国土,如今国中尚且动荡,禁军一场血仗鏖战, 哪来的余力再去打仗?”
  皇上靠在榻前, 望着林林总总的一桌子各阁各部上书, 看不清神色。
  枢密使咬了咬牙,伸手去拢那些奏折, 沉声道:“此时正该休养生息, 岂能再兴刀兵?百姓不懂事,瞎起哄便罢了,朝中竟也这般不知轻重,简直不像话……”
  庞甘抬手慢吞吞打断他:“大人是真糊涂, 还是装糊涂?”
  枢密使伸出的手叫他拦在半路, 脸色微变, 收住话头。
  “大人不敢说,老朽半截身子入土,只知道效忠皇上, 没什么不能说的。”
  庞甘拿起一封奏折,随意翻了几页,合上放回去,苍老浑浊的眼底透出些利光:“这些上书被送到皇上面前,是什么用意,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枢密使嘴唇动了动,额角渗出些冷汗:“老太师,此话——”
  “当年皇上尚只是皇子,立足未稳,根基未深,便冒险扶持大人夺了枢密使的位置。后来更是设法排挤兵部,将兵权尽归枢密院。”
  庞甘缓声道:“这之中铺了多少血债人命,结了多少解不开的死仇,大人心中该清楚。”
  枢密使哑了嗓子:“下官无能……”
  庞甘盯住他,阴沉道:“费这许多力气,为的是什么?”
  枢密使叫他诘问,如坐针毡,脸色越发苍白下来。
  庞甘上次提及琰王旧账,便在皇上处碰了一鼻子灰,此时不敢再翻扯过往,只盯牢了枢密使:“自古朝堂之上权利交替,兵力当为第一位。全靠皇上当初深谋远略,险中求胜夺来了军权,我等今日才能坐在此处,可大人办的好差事,如今连禁军的虎符都叫旁人抢了!”
  “今日这些谏言上书,口口声声说是夺边城、复国土。可若要打北疆的仗,靠谁来打?是要靠寥寥金吾卫,还是要靠护驾的暗兵?”
  庞甘寒声:“是不是要等到连朔方军也彻底落到琰王手里,大人还是来御前叩首,说一声下官无能!?”
  枢密使失魂落魄,应声扑跪在地上,重重叩首,再不敢出声。
  “罢了,并非朕要罚你。”
  皇上看到此处,终于稍坐正些,淡淡出声:“太师所说,虽激切些,却大体不差。”
  皇上看他一阵,轻叹道:“枢密院权力恩宠,朕自问给到了极处。你这些年四处钻营、排除异己,朕看在眼里,也不曾多过问……就只有一项,指望你替朕看住禁军。”
  枢密使磕得额头通红,畏惧得止不住打颤。
  “禁宫一战,失了先手,朕也有过失。”
  皇上将奏折随手拨开:“如今朝野群情鼎沸,也不是朕一个人说这场仗不打了,便真能作罢不打的,”
  “陛下!”庞甘急道,“群情鼎沸,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这些人里有多少是昔日端王旧部,多少是顺风倒的墙头草?无非如今看萧朔那竖子得势,又趁机鼓噪罢了!何不——”
  皇上扫了他一眼:“何不什么,再派你的刺客去琰王府送命?”
  庞甘一滞,将话咽回去,脸上隐约涨红。
  “朕当初的确以云琅为饵,逼出了他的王府大印,也引着他写了一封手书。”
  皇上眼底透出冷色:“那时朕也一时大意,叫他愚弄……竟当真以为他是恨透了云琅,为手刃仇敌,不惜铤而走险。”
  狱中劫囚换囚,固然是掉脑袋的大罪,可偏偏萧朔要偷的是云琅。
  此前一战,云琅整合禁军残兵、金水门下扭转战局,阵前诛杀西夏国主,已出尽了风头。
  如今汴梁百姓交口称颂,人人念的都是昔日的灿白流云旗。云琅非罪反功,若此时以换囚的罪过拿捏萧朔,只怕等来的不是论罪处置,是请赦琰王无罪的万民书。
  “狼子野心,只怪朕当初心软。”
  皇上闭了闭眼,压下冰冷杀意:“他煞费苦心走到今日,又暗中操纵朝堂民情,引成鼎沸之势,想来于朔方军也已势在必得。”
  皇上看向庞甘:“朕叫你提的参军人选,你可定准了?”
  “是。”庞甘忙起身,“老臣的侄子亲自去,陛下放心,他清楚该怎么办。”
  “虽说如今琰王看似成势,归根结底无非是趁我们与襄阳对峙,趁火打劫罢了。烈火烹油,难以长久。”
  庞甘低声:“既然拦不住……便叫他去打,也有办法。”
  “北疆情形难测,当初朔方连年苦战,也不曾将燕云十三城收复,打了败仗又有什么奇怪?纵然出了什么意外,也是他年少狂妄不知死活,中了西夏人的圈套。”
  “并行不悖,再下一层保险。明路设法引他二人落入陷阱毙命沙场,暗地里寻他们错处,若能构陷成通敌,自然更好不过。”
  庞甘阴恻恻道:“纵然他二人当真命大,活着回来,国中百姓也会知道,当初那一场仗是他们与西夏人勾结,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引来外敌入京……”
  “老太师当真思虑周全!”
  枢密使听出转机,喜出望外,也顾不上庞甘此前攻讦:“如此一来,何须再忌惮那两个短命小儿?当初的罪证便也能用得上了!”
  禁军落入他人之手,枢密使自知无用,原本已吓得魂飞魄散,只等免官去职。此时见了转机,如何还等得住:“既如此,下官这便去调兵排布,尽快允他出征!”
  枢密使趴在地上,在皇上眼中寻了默许,磕了个头,滚爬起身:“军中事有劳老太师,朝中下官定然盘妥。有与他勾结,沆瀣一气的,不妨也一并扔去北疆战场……”
  他兴冲冲边说边走,走到殿门前,将门拉开,忽然怔住。
  殿外刀枪林立,金吾卫不见踪影,右将军常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窗前月色里,靠了个眼熟的人影。
  枢密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下面的话尽数堵回了嗓子眼里,浑身都开始筛糠一样打起了颤。
  皇上听见异样动静,蹙了眉:“出了何事?”
  庞甘看过去,不及开口,已先看清了殿外情形。
  他不及枢密使慌乱,脸色却也忽然苍白,张了张嘴,没能说得出话。
  皇上手中已不剩半个得用的人,见这两人反应,愈发不耐烦,起身便要亲自查看。
  不等他走出文德殿,萧朔已叫亲兵拖开了软成一滩的枢密使,不解兵器,进了大殿。
  皇上眼中闪过惊愕,却只一瞬,便叫冷意尽数压下。
  这些年与襄王相争,宫中并非不曾积攒暗力。
  此前一战,抵御叛军的是禁军,暗兵营虽有折损,却毕竟并非迎战主力,实力尚存大半。各路州府的驻军,也都在向京中调遣,要不了几日便能入京勤王护驾。
  萧朔若沉不住气,今日便要发兵逼宫,便是亲手将护驾有功的重臣变成了叛逆。
  连去一趟北疆设法迂回都不用,只凭今日刺驾之罪,就能与当初罪证并行,彻底敲死。
  ……自绝生路。
  皇上看着殿外黑压压的禁军,眼底透出隐隐厉色,看着萧朔,慢慢道:“几时来的?”
  “参见皇上。”
  萧朔甲胄在身,不便全礼,抬手一躬:“太师说我不知死活时来的。”
  萧朔直起身,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庞甘:“见皇上与几位大人议事,臣不便打扰,在殿外等了等。”
  庞甘一言不发立在一旁,脸色愈白一层,额头渗出些冷汗。
  皇上目光阴沉,看了萧朔半晌,终于再不作势:“你意欲何为?”
  萧朔抬眸:“什么?”
  “时至今日,不必再跟朕装傻。”
  皇上沉声:“你深夜入宫,所为何事,不妨直说。”
  萧朔:“皇上不知道?”
  “荒唐!”
  皇上再压不住怒意,厉声呵斥:“你深夜携兵闯宫,打伤金吾卫,做出此等不君不臣之事,还来问朕知不知道?!”
  皇上上前一步,寒声道:“来人——”
  “臣不敢。”萧朔道,“金吾卫也并非是臣打伤的,臣来时,殿外已是这般情形。”
  皇上眼角一跳:“你说什么?!”
  “臣今夜巡城,发觉刺客踪迹,一路追踪,竟察觉刺客是往宫中来的。”
  萧朔道:“臣心忧皇上安危,不及请命,带禁军来此护驾。到了殿外,正碰见暗卫与刺客厮杀,金吾卫叫人击昏,尽数倒在了地上。”
  萧朔俯身:“臣心想保护皇上要紧,便由暗卫驱赶刺客,将禁军围在了文德殿外。”
  “信口雌黄!”庞甘咬牙,“若真有刺客,为何殿内没听见半点动静——”
  皇上忽然想透,厉声呵斥:“住嘴!”
  庞甘打了个激灵,堪堪闭上嘴。
  皇上疾步走到窗前,用力推开窗子,看着殿外沉默伫立的浩荡禁军。
  更远的地方,有极缥缈的厮杀与兵戈声,却因为被禁军拦得太远,叫窗子一隔,竟半分也无从察觉。
  ……
  与当年一模一样。
  端王毙命御史台狱,禁军几乎哗变,云琅压制禁军、同暗兵营死战,镇远侯府明火执仗,只待呼应发兵。
  文德殿被襄王借来的亲信以护驾为名围得水泄不通,刀兵声听不见,急报进不来,殿内人对京中变故一无所觉,终于逼得端王妃在宫前持剑自尽。
  皇上眼尾隐隐一缩,看着眼前的萧朔,仿佛看见了个挟着霜刀雪剑回来、步步渗着泉下故人血,逐项清算的怪物。
  云琅……云琅。
  是云琅将这头怪物扯出了荒凉死寂的冻骨苔原,一条一条斩断了他身上的枷锁,磨利了他的鳞爪,将他从万劫不复里放出来。
  皇上脸上渗出再难压制的凶色,上前一步,正要出声,一支箭忽然擦着他的肩臂狠狠啸过,扎在木梁上。
  箭尖雪亮,带出一蓬血色。
  “射雕手……射雕手!”
  枢密使吓破了胆,嘶声喊道:“他们还有射雕手!快跑……”
  萧朔抬眸,眼底微沉。
  西夏的射雕手,传言百年可出一人,铁膛钢机,三百步外可透重札,能射落大漠金雕。
  宫前一战,云琅与西夏国主激战时,便有射雕手随战,在混战中毙命。
  谁也不曾想到,百年不出的射雕手,京中竟还藏了一个。
  射雕手极擅隐蔽,箭势如雷一击即走,若非卷入战局,没了腾挪的空间机会,几乎无法应对。
  禁军围得再死,也挡不住数百步外不知在何处窥伺的冷箭。
  皇上遇袭,人人自危,殿内瞬时乱成一团。有隐在御驾左右随身护持的暗卫扑上来,将皇上护入暗处。
  常纪躺在地上,察觉到乱局失控,悄悄起了身。
  他守在宫外,见刺客来袭,本想同暗卫一道应对,看见黑压压的禁军进来,便知道了萧朔用意,自觉叫人打昏了倒在地上。
  连胜下手不重,常纪躺到此时早已醒透,扯住萧朔:“殿下,如今情形……”
  “如今情形。”萧朔道,“他下一箭便会冲我来。”
  常纪心头一寒,看着萧朔仍平静的面色:“殿下可有法应对?!”
  萧朔按了按右腕,没有说话。
  西夏人还有一名射雕手,纵然今日设法应对了,来日北疆一战,只怕也要对上。
  云琅带兵,定然要亲上战场冲锋陷阵,若仍有射雕手未除,隐于暗处冷箭偷袭,风险重重。
  若不能将射雕手在此地擒获诛杀,来日北疆,便是心腹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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