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考的功夫,裴诀将柜子移开,后头是一堵墙。沈无事将耳朵贴在墙上,屈起手指敲了敲墙,果然是空的。
沈无事几乎动遍房间里的所有东西,终于转动了架子上的花瓶,那面墙缓缓打开,出现一个小而窄的暗格,过去一看,暗格里头是女子的贴身衣物。
沈无事一下子就想起了传闻中被野兽掳走的姑娘,心里差不多有了答案,但是不敢相信。
沈无事心事重重地走出房间,在院子里踱来踱去。突然感觉脚下的土地有些松软,低头一看,不同于前几天的平整,这里像是刚被人翻过。
沈无事蹲下身体,仔细看了一会儿,随手拿了根枯树枝刨土,没一会儿功夫,土里就露出一截白骨。
城主府的人很快就闻讯赶到,在那块土里挖到四具尸骨,和这两年失踪的人数大致一样,只不过少了一具。
无论是藏在隐蔽处的女子贴身衣物,还是院里的尸骨都表明破庙里的死者和这两年失踪的女子有关。如果没猜错,他约小翠姑娘见面,可能也不是为了私奔,而是故技重施——
这就能解释为何他的房间没有任何外出远行该有的样子,为何他毫无准备地去了破庙,没有带任何重要物件。
沈无事没想到会有这个意外发现,心里五味杂陈。
许多人围在一旁议论纷纷,不想相信他竟然是这种人。
沈无事心想,少了的那具尸骨去了哪儿?挖走尸骨的人完全可以等风头过去再行动,但他没有,反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
城主府中,小白龙看着闪闪发光的好几箱珠宝,觉得被挑衅了,道:“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钱城主摇了摇头:“对方真的特别有诚意。”
小白龙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这就把你收买了?”
“没办法,”钱城主叹了口气,“府里太穷,从没见过这么多银子,所以没经住诱惑。”
小白龙:“……”
小白龙凑近他,眯着眼睛:“姓钱的,你给我说实话,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钱城主:“自然——”
“说实话,”小白龙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随口瞎扯敷衍我,我一听就能听出来!”
钱城主轻笑:“自然是假意合作,将计就计看他们想做什么。”
小白龙看了他两眼,正欲说话,余光突然瞟到角落里的两个箱子,好奇道:“那是什么?”
“没什么,”钱城主淡定道,“他们那儿的特产而已。”
小白龙猜测道:“莫非是鹿茸?”
钱城主:“……”
小白龙很不合时宜地捂着肚子,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信了,你要是真和他们合作也太伤自尊了!哈哈哈!”
钱城主冷漠脸,完全笑不出来:“也不知是谁散布出去的。”
“就是,”小白龙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附和道,“谁散布出去的?不知道就别乱说。”
钱城主幽幽道:“肯定是试过的人。”
小白龙轻咳一声,别扭道:“你快想想你让谁试过。”
钱城主看向他:“你不知道我让谁试过?”
小白龙脸腾地红了,转移话题道:“那个,第二件事情呢?你不是要说两件事么?”
钱城主反问:“第二件事情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小白龙觊觎他的那两箱鹿茸,“对了,鹿茸我拿几棵分给寨子里的兄弟,反正你也用不到。”
钱城主宠溺道:“都拿去也无妨,我的就是你的。”
怎么突然这么肉麻?小白龙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打算待会儿拉一车回去。
钱城主突然道:“你对我很重要。”
废话,我对整个孤北城都很重要。小白龙满脸严肃,坦然接受了表扬。
钱城主又道:“我发现自己离不开你。”
小白龙挥挥手,谦虚道:“哪里哪里。”
钱城主:“你给我做夫人吧。”
小白龙如五雷轰顶,觉得自己可能想歪了,抱着一丝希望问:“夫人是城主府的什么官?管什么的?”
钱城主回答他:“管我的。”
小白龙吓得险些将肺咳出来。
钱城主:“所以第二件事便是关于本城主对你的拳拳爱意。”
小白龙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你在说什么鬼话?是不是想认我当干儿子?”
钱城主:“……”
第50章
钱城主没被他清奇的脑回路带偏,淡定地纠正:“不是,我想迎娶你。”
小白龙手一哆嗦,整个人都不好了。空气安静了几秒,小白龙默默地将人家的鹿茸放下。
钱城主哭笑不得:“收下吧,寨子那么穷。”
小白龙这次很有原则,似乎收下就成了他的人,严肃道:“我不能收。”
钱城主挑了挑眉,揶揄道:“你收得还少么?”
“……,”小白龙不服气地反驳,“那都是我应得的,谁让你一直在我的寨子里骗吃骗喝!”
富贵寨已经很穷了,钱城主每来一次都会雪上加霜。
“这次也是应得的,”钱城主看着他,似笑非笑,“过几日我打算去寨子里小住一段时间,记得提前刷墙,并将帘子换成浅蓝色。”
小白龙:“……”
“你知道我受不了一点儿灰尘,所以务必要将我们的卧房打扫得一尘不染,”钱城主话头一转,尊贵道,“而且我只喝你亲手泡的茶。”
……信不信我往茶里下灰尘毒死你?小白龙毫不客气地拉了一车鹿茸回寨子。临走时,钱城主喊住他,让他再考虑考虑当自己夫人的事,吓得小白龙差点把鹿茸都糊到他脸上。
小白龙没把钱城主的话放在心上,回到寨子欢天喜地地给大家分鹿茸。
沈无事赶回寨子。
小白龙纳闷他怎么又和王爷在一起,正欲开口。
沈无事抢先问他:“城里有没有风水宝地?一般去世的人都被埋葬在什么地方?”
小白龙一愣,不清楚他怎么突然问这个,想了想:“这要分情况了,若是穷人家办丧事,一般会随便找个差不多点的地方。若是讲究点的人家,会选在郊外的风水宝地。”
沈无事抱着一丝希望,拉着裴诀连夜赶去郊外,竟然真的发现了一座简陋的坟墓,上头的土还是新的,看来是刚入土不久。
借着月光,沈无事看到了墓碑上写着:爱妻之墓。
沈无事盯着那几个字,像是明白了什么。
“什么人?”沈无事突然听到有声音,追过去一看,已经不见了踪影。
裴诀拉住他胳膊,道:“看地上。”
沈无事低头,只见有些潮湿的土地上留下了一深一浅的脚印。
他们赶去丽春院,晚上这个时间点正是热闹的时候。那位嬷嬷一眼就认出了沈无事,热情地迎了上来:“哎呦这位公子怎么又来了,这次是想——我真是眼拙,两位公子是想开个房间玩一玩情趣么?”
沈无事没有心思寒暄:“请问——”
“又问问题,”嬷嬷不满地挥了挥帕子,下一秒就收到了几锭银子,脸上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换了副笑脸,“问吧问吧。”
沈无事道:“那个腿脚不利索的人住在哪个房间?”
嬷嬷带他们过去,抬手敲了敲门,没人回应:“奇怪了——”
沈无事直接推门而入,被眼前的画面吓了一跳。紧跟着进来的人看到房间里的这一幕,发出声尖叫。
那人倒地而亡,死状和之前破庙里的尸体一样。
沈无事没想到会这样,蹲下仔细看了看尸体,发现那人的鞋底带着湿土,应该是刚沾上的。
刚才那个躲在暗处的人的确是他。
沈无事环视房间。
嬷嬷在一旁吓得花容失色:“二位万万不要声张,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沈无事问:“他这几日有什么反常?”
“反常倒没有,”嬷嬷老老实实地配合他,“不过比平时的精神劲头好了不少,他这人平日里阴沉沉的不说话,这几日心情倒不错。”
沈无事在他的枕下发现了刺着鸳鸯的旧帕子,线条歪歪扭扭的,看得出绣工不是很熟练。
嬷嬷瞟了一眼,道:“这东西他一直带在身上。”
沈无事又问了问这人近日都去过哪儿。
楼里的人说在棺材铺附近看过他,那是城里最好的棺材铺,真看不出这人还挺阔绰。前两天还在城里的赌场门口见过他,当时调侃了他几句,也没有放在心上。
赌场一片嘈杂,摇晃骰子的声音和起哄声混在一起,震得人耳膜发疼。沈无事转了一圈,正欲离开,突然发现一人行色匆匆,暗中跟着那个人。
沈无事随着他溜进赌场后头,躲在暗处,看着他进了一个房间。
沈无事透过窗纸看着里头。
房间里的男子神色不动地听着那人的汇报,沈无事注意到他的手因为长期接触剧毒已经被腐蚀得不成样。
男子问:“你们的主子还没回来?”
“主子昨日去了城主府,未归,但送了口信,说已经获得了城主的信任,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
“好,”男子开口道,“告诉你们主子,我把那个没用的东西解决了。”
沈无事知道他们说的是谁,他们替他报仇,他替他们办事。但那人为了儿女私情差点暴露自己,坏了他们的大事,留着也没用。
待他们出去后,沈无事偷偷溜进房间。
沈无事一嗅就发觉不对劲,在手上割了道口子,鲜血很快就流了出来。
血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引起了一阵无声的躁动,没多久,无数发红的蚂蚁循着血味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密密麻麻瘆得慌。
沈无事将烛台推倒在地,撩起了一圈火。鲜血的诱惑太大,它们前赴后继赶来送死,坚硬的外壳在火中发出哔哔剥剥的声音,空气中散发着烧焦的刺鼻气味。
沈无事环顾房间,趁火势不大,打算再偷偷拿几个瓶瓶罐罐研究一番。突然胳膊一重,被人扯了出来。
裴诀眉头微蹙,扯了条布料将他的手包扎好。
沈无事忙道:“无妨,小伤口不碍事,我们先——”
裴诀看了他一眼,吓得沈无事不敢说话,任由裴诀将他的手指头包裹得圆圆滚滚。
那人大老远就看到自己的屋子火光冲天,暗道不好,急忙冲过去,看到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气急攻心,一口血喷了出来。
整个赌场里里外外被官兵包围得水泄不通。
那人瘫软在地,被带下去好好审问。而为首的外族人被囚禁在城主府,垂泪思考人与人之间是否还有信任。
听说城主府的人开始准备辣椒水、老虎凳,那个外族人吓得全盘托出。其实自己连个正儿八经的皇子都算不上,充其量只能算个远方亲戚,受一个神秘人怂恿才这样做的。
那位神秘人将这个擅长制毒的人介绍给他,他们研究一种很厉害的药物,到时候先拿孤北城做试验,再慢慢往王城扩散,但还没研制好就被沈无事一把火烧了。
“我也很惨,白白损失了好几箱银子和鹿茸——呜呜呜呜——”钱城主冷静地用棉花将他的嘴塞住。
审问告了一段落,小白龙和钱城主在一旁拉拉扯扯,不知道在干什么,沈无事觉得有趣,嗑瓜子看他俩的八卦。
眼前突然出现张放大的俊脸,沈无事被挡住了视线,干脆伸长脖子,够着去看八卦。
被忽视的豫王殿下:“……”
回房后,沈无事伸了伸懒腰,欢呼雀跃:“终于要回王城了!”
裴诀应了一声。
“还要回清明门一趟,”沈无事拄着脸,好看的眼睛弯了起来,满心憧憬地规划着,“不过回到王城后,我们首先要去酒楼大吃一顿,好好玩一趟。”
裴诀淡淡地应了一声。
“……我现在看你好不好?”沈无事把王爷按在椅子上,歪着脑袋,换着各种角度看,评价道,“横看竖看都好看,俯视仰视都……很瘦。”
裴诀看着某人说到最后明显幽怨的眼神,忍着笑。
沈无事态度很好地盯着裴诀看了整整半炷香,发现王爷比八卦好看,比形形色色有趣的东西好看,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人都好看,敛住神色,认真地瞧着他。
裴诀遮住他的眼睛。
沈无事不满地晃了晃脑袋:“不要这么小气,让我再多看两眼。”
裴诀失笑,揉了揉他的头发。
沈无事将人推到床上,趴在他身上换了个角度看,小腿翘起,矜持道:“竟然有那么一点好看。”
裴诀轻笑,低头和他鼻尖相蹭。
沈无事板着脸:“莫要得意,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好看而已。”
裴诀问:“你的一点是不是很多?”
“不,很少,”沈无事摇了摇头,严格道,“只有一颗星星那么一点,少吧?”
裴诀凑近,嗅到了他身上很好闻的味道,甜甜的淡香萦绕着鼻尖,让人闻着心生欢喜。
沈无事:“不过眼睛有一点点好看,鼻子有一点点好看,嘴巴有一点点好看,整体加起来就有横跨天际的整条银河那么多好看了。”
裴诀的手滑到他的腰上,压低声音:“想被睡?”
……沈无事脸一红,重重打了下他的脑袋。我这么小清新你竟然好意思对我说这么露骨的话?
“但性格太恶劣了,两相抵消,”沈无事伸出手,冷漠道,“看到我的指甲盖了么?只剩下这么一点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