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事也跟着感慨:“其实你家孩子也挺不容易的。”
沈权眉毛一挑:“你想说什么。”
沈无事看了下二老,试探道:“你儿子若是断袖呢?”
然而熟悉的风暴并没有来临,他爹上下打量了一下儿子,不以为然地闭目养神,嫌弃道:“哪位小公子愿意跟你?”
“……,”沈无事被气得险些跳起来,“不是,我——”
沈权打断他,眼皮子掀起:“你是不是特别闲?闲到一整天胡思乱想?”
不等沈无事说话,沈门主道:“刚好李府送来个请帖,我有事去不了,你代我去吧,就说我病了,表情悲痛一些。”
沈无事随口一问:“爹爹有何事?”
沈门主潇洒一笑:“我和你娘要去南边的小岛上过冬,年前回来。”
沈无事:“……”
沈权善良道:“此番长途跋涉,燃儿定不想去吧。”
沈无事:“我——”
沈权点点头,慈祥道:“那好,你就乖乖待在清明门。”
沈无事:“……”
沈权和蔼可亲地朝他挥挥手:“没事就回房歇着吧,我和你娘要收拾行李了。”
沈无事:“……”
沈无事:“等等,我问一个重要的问题。”
沈权:“嗯?”
沈无事腆着脸:“那个……你们挑儿媳妇的标准是什么?”
沈门主看了他两秒,摆摆手,很好说话:“有就行。”
沈无事:“……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我?”
沈门主没什么要求,只要儿子喜欢就无所谓,想了想,终于严格了一点:“活的,不傻。”
沈无事:“……”
沈无事轻咳一声,故作成熟稳重:“回来后带儿媳妇给你们看。”
“当真?”沈门主喝茶的手一抖,简直不敢相信。
沈无事负手而立,气质很装逼:“那是自然。”
一直默默在旁边吃东西的夏沅菏看向他的眼神意味深长,幽幽道:“终于能见一见我那神秘儿媳妇了。”
……沈无事总觉得他娘亲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两天后李府的宴会,说白了,就是一场江湖老年人联谊会。
——这是沈无事大老远赶过去放眼全场得出的结论。
李老爷年轻时雷厉风行,后来变成了抠搜搜的老头。过得朴素,注重养生,爱管闲事,经常骂人。
老前辈们坐在一起忆打打杀杀的往昔,热泪盈眶,顺便骂现在的小年轻一点儿也不热血,没一点点年轻人的样子,没劲。
沈无事躲在不起眼的角落,百无聊赖地玩指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还是被发现了。
颜老爷眼尖,一眼就瞟见他,冲过人群向他要人,说颜钰又跑了,大半个月了都没找到人。虽然可能和他没有直接关系,但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为他们玩的好。理由很霸道。
这一嗓子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像看到了可供教育的对象。然后不知谁开头,大家就聊起了他的黑历史。
以前去清明门做客,他每次都在举花瓶,很有名,于是大家都结伴去清明门看他去举花瓶。一时间蔚为壮观。
沈无事:“……”
沈无事好不容易躲开喧闹的人群寻清净,没想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宁阁主也有模有样地送来了贺礼,亲自来了一趟,穿得很招老人家喜欢。
沈无事问:“你怎么也来了?”
“嗯,”宁香淮边回答边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什么,“这位李老爷是谢盟主二舅的表弟的三姥爷的师弟。”
沈无事:“……”
沈无事告诉了他一个残酷的事实:“谢盟主没来。”
本想和谢盟主来场偶遇,没想到还是白费了功夫。宁香淮泄了气,又想起了什么,对沈无事道:“我查到了那个黑云堡堡主凌寒的来历,沈兄有空记得来摘星阁一趟。”
沈无事应下。
宁香淮又建议道:“之后我们一起去谢盟主那儿一趟。”
沈无事同意:“嗯,是有必要和谢盟主一起商讨。”
“不是,”宁香淮娇羞道,“主要是我思念得紧。”
沈无事:“……”
“作为回报,送你个东西,”宁香淮神神秘秘地递过去一个小瓷瓶,“有了它,你就可以对王爷为所欲为。”
沈无事手背在身后,淡淡道:“不需要。”
宁香淮:“哦?”
沈无事露出整齐的牙齿,笑得特别欠揍:“我随时都可以为所欲为。”
宁香淮险些当场被气死。
第55章
那群老东西兴致勃勃地讨论现在年轻人的侠义教育,打算搞个江湖责任感培养协会。
沈无事和宁香淮秉着尊重老年人的原则,躲在角落里报团取暖,安静如鸡地接受洗礼。
宁香淮低声对沈无事八卦,揭那群人的老底:“那个老头,最魁梧的那个,自称杀人不眨眼,其实他最怕老婆!还有那个,肤色偏黑个头最高的那个,他家里有一大堆粉红色的衣裳,总是偷偷穿。”
宁香淮说起来就有些嫌弃,挺了挺腰板道:“不像我,我就娘得光明正大。”
人太多了,沈无事要装作成熟稳重的样子,憋笑憋到内伤。……这种事还有歧视链?
宁香淮:“还有那对什么双煞,竟然还有传言说他们貌合神离。怎么可能?两人是一对儿,左攻右受。”
沈无事兴致勃勃地听着。
宁香淮:“沈兄,我们改天一起去趟武林盟,到时你将亲眼见证一段精美绝伦的爱情。”
沈无事嫌弃道:“……你一个人去。”
宁香淮:“主要是我一个人演不下去。”
沈无事为难道:“但是我真的很忙。”
宁香淮:“……我那儿有一箱子神仙草,听说有剧毒,我不敢打开,又不知道可以送给谁。”
沈无事立马换上笑脸:“但是时间还是能挤出来的。”
宁香淮:“……”
老东西们不知道在争论什么,沈无事哈欠连连,把宁香淮一个人丢在那儿,找了个借口溜了。
橘黄色的光将马车的影子拉得很长。沈无事挑开帘子,耳边清净,整个人神清气爽。路过一个破庙时,隐约听到求救声。
沈无事跳下马车,循声过去。破庙边上,一位身形臃肿的人在调戏一面容清秀的男子。
那男子身形瘦削,像是一阵风就能刮倒,反抗不得,趔趄地退了好几步。
那位肥头大耳的人涎笑道:“小美人,不如给大爷我当二十四房,吃香的喝辣的,绝对不会亏待你。”
柔弱男子吓得脸色苍白,皱着眉不说话。
那人道:“只要你晚上伺候好爷——”
越来越多的污言秽语传来,沈无事看不下去,过去将那位被为难的男子挡在身后。
那人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拦路虎,面露愠怒,看到来人的模样后,又变得色眯眯的:“又来一个,小美人是不是也想跟着一起快活?”
沈无事一笑,脚尖随意地踢了踢一旁的石子。
那人看他笑了,心神一荡:“保准让你快活逍遥似神仙——”
话音未落,沈无事踢起脚尖的石子,准备无误地踢到他的膝盖上。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吃痛地叫了一声,膝盖一弯,跪到了地上。
“逍遥快活似神仙是么?”沈无事又踢过去一颗,石子擦着那人的肩膀飞过,肩上的衣裳撕了个小口。
“饶命饶命!”那人忙道。
沈无事抬眼:“不玩了?”
那人心想今日真他娘的倒霉,认怂道:“不了不了,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沈无事又踢了踢石子。
那人赔了个笑,话都没说半句就麻利地滚了。无事拍拍手,转头看着身后那位瘦弱的男子。
男子对上他的视线,警惕地看着他。
沈无事:“天色晚了,你快回家吧。”
那男子垂下睫毛,站在原地不说话。半晌后,蹲下去,捡了根枯树枝在地上写了两个字:多谢。
天色已晚,这人又看上去弱不禁风,沈无事索性送佛送到西,问:“你家在何处?”
那人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边上破旧的草庙。他穿得单薄,一阵风过去,冷得抱住自己的胳膊。
沈无事看着眼前的人,不像是无家可归,想着应该是和家里人闹别扭,赌气离家出走。
刚才没仔细看,如今看了一眼,才察觉到这人面色很差,看脸色,应是身患重疾。
这地方太偏僻,若遇到什么事求助都困难,更何况这人身体这么虚弱。沈无事走了几步,又停下,转过头对他道:“怎么不跟上?”
那公子警惕性很强,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
沈无事心想,自己还没警惕他,他倒先警惕自己了,便道:“或者你想给刚才那位老爷当二十四房,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
那人摇了摇头,快走跟上沈无事。
沈无事:“就收留你一晚上,天亮派人送你回自己家。”
待到清明门,沈无事给他安排了客房,吩咐人准备些吃食。
没想到这人身形瘦弱,吃得却特别多,沈无事惊到了:“你这是饿了几天?”
吃第三碗米饭的人腼腆地摇摇头,打着手语告诉他,自己饭量大。
“你知道自己的身体——”沈无事顿了一下,道,“你这是自小落下的病,回家后好好修养,别四处乱跑。”
小哑巴垂下睫毛。
沈无事又给他把了脉,脉象比自己想象的更乱,照常理来说已时日无多。
沈无事毫无头绪,想着明天去找找周老药,看他有什么法子,暂时先给他拿了几剂调养的药草,让他晚上泡个药澡。
小哑巴收下,拿手指头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陆舒。
第二天,沈无事去后山碰运气找周老药,说有人要死了,吼了几嗓子都没把人吼出来,只得暂时回去。
陆舒向他辞行,沈无事知道他定是又回那个草庙,便将他留了下来。陆舒又在清明门呆了几日,每天听从医嘱乖乖药浴,才几天的功夫,脸色就比以前好了不少。
……
豫王府,暗卫绘声绘色地描述他家王妃如何与一清秀男子同吃同睡,如何嘘寒问暖,如何眉目传情——
裴诀打断:“说重点。”
暗卫壮着胆子问:“王爷需要去清明门一趟吗?”夫夫感情在破裂的边缘徘徊,真的很令人担心。
裴诀:“那人什么来历?”
王府的这些侍卫虽说喜欢八卦,看上去有些不靠谱,但业务能力还是挺强的,抱拳将查到的一一汇报。
那位公子的确无家可归,母亲是青楼女子,他自小在烟花之地长大,嗓子是被毒哑的。稍微大了一点,一个客人看上他,出银子买他一晚,没想到他将那位客人砸晕,自己从青楼逃走了,这事当时闹得还挺大……
裴诀命人备马,来到清明门时,沈无事正和人其乐融融地吃饭。
陆舒被吓到了,东西吃到了一半,不敢继续。
沈无事说了句“别怕他”,把裴诀拉到一边。
王爷满脸都写着不开心。
沈无事解释道:“前几天,在路上遇到的。”
裴诀:“多管闲事。”
沈无事:“……”
沈无事:“你来做什么?”
裴诀淡淡道:“你把本王床单弄脏了,特来讨个说法。”
沈无事:“……”幼稚不?
沈无事装傻:“我何时——”
裴诀:“那日。”
沈无事:“……别乱说,你有什么证据吗?”
于是裴诀便告诉他,他是怎么把床单弄脏的,先是怎样,再是怎样,甚至还给他说了一些细节。
“……”沈无事只觉得自己听完了一场细节丰富的床戏。
裴诀看了眼门外,淡淡道:“岳父岳母呢?”
……要不要叫得这么自然?沈无事道:“去南边游玩去了。”
裴诀了然:“所以你一个人在家看门?”
沈无事握拳,特别生气:“这种事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要说出来,搞得我老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
裴诀突然凑近亲了他一下。
沈无事脸一红,慌乱地瞟了眼周围,幸好没人看见。
裴诀:“本王打算住下,趁机把生米煮成熟饭。”
沈无事嫌弃地推开他:“……已经够熟了,都糊了。”
裴诀又道:“住到岳父岳母回来。”
沈无事拍了拍他的肩,发自内心道:“祝你好运。”
说完怜悯地看了看他的腿。还挺长,可惜了。
下午,沈无事在自己书房里认真地看医书,不时写写画画。他偷偷瞟了眼一旁的裴诀,在书页的空白部分画了个猪头,旁边一个箭头,指着刚才潇洒挥就的裴诀二字。
沈无事继续啃医书,心里一直想小哑巴的病情。
被忽视的裴诀有些不爽,憋了半天,冷静道:“其实本王身体也不是很好。”
沈无事头也没抬:“多喝热水,常笑。”
裴诀看着他,弹了弹他手里的书,得不到回应,坦然自若地继续弹他手里的书。一弹,二弹,三弹……
沈无事发自内心地觉得王爷严重多了,放下手里的书,严肃地给他把脉。
裴诀的心跳有点快,就像他无数次缩在裴诀怀里听到的那样。
裴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