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兴有些被说动了,大人物有大人物的交际圈,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一套行事规范。似丰兴,满宫的宫女太监里,他自来是头一份的。忽然冒出来个火青,放谁心里谁不膈应。
“陛下的意思是?”丰兴试探着问道。
端献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跟在跟身边有年头了,这都听不懂吗?”端献收回目光,漫不经心道:“火青年轻,你身为前辈,教教他规矩,也是你的一份功德。”
丰兴这下子明了了,他忙道:“奴才明白了,多谢陛下指点。”
“朕可没有指点你,”端献道:“你们之间的事,与朕与皇后有何干系呢?”
丰兴躬身,“是。”
在姜善每日懒散度日的时候,宫中不知道多了多少暗潮汹涌。
丰兴是宫人中的第一个,谁都要给他三分薄面。火青虽年轻,可是会做人,他姿态放得谦卑,倒叫丰兴吃了几个软钉子。
端献闲来就撩拨两句,给丰兴支支招。火青自然是比不过端献的,很是吃了些苦头。但他靠着姜善,回头就到他那里卖了惨。
那一日端献和姜善在下棋,窗边高几上摆着一支很漂亮的梅花。
“到底火青年纪小,免不了受人欺负,我昨儿还看见他在偷偷的呢。”姜善道:“你说宫里都是怎么回事,非得这么互相欺负的。”
端献漫不经心道:“或许是他人品不好呢,不然,怎么都可着他欺负。”
姜善看着端献,“你这是怎么说的,他被人欺负,倒还是他的错了。”
自然是他的错,白长一张嘴,就是不说些中听的话。端献心里这么想,面上却笑道:“未必是他的错,但是他小小年纪就到了这个品阶,免不了有人怨恨的。你要是心疼他,就少疼他些,不叫他这么显眼,不就行了。”
姜善皱起眉,“虽是个法子,可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呢?”
“哪里不对?”端献又下一子,“你堂堂皇后,难道还要管小太监之间的吵闹吗?”
端献说的有些道理,他要是出面给火青出气,未免太小题大做。何况他才跟端献说过皇帝不能跟宫人计较,那他一个皇后跟宫人计较,也是不合适的。
姜善眉眼耷拉下来,把棋子一扔,“这宫里真是没意思透了。”
端献看向姜善,姜善撑着头,“当年我在宫里的时候,就没少被人欺负。他们觉得太后偏爱我,就变着法的欺负我。大冬天的,要我去扫雪,我冻的扫帚都拿不住。那时候,好大的一个院子,一个人都没有。我都怀疑我被冻死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火青的事无端惹起了姜善从前的回忆,叫他眉眼之间都带出一些郁郁。
端献拉住姜善的手,默默的看着他。
姜善有了些笑模样,“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了。”
端献没说话,过去将姜善搂在怀里。
“我要是早点遇见你就好了,”端献紧紧的搂着姜善,声音仿佛叹息,“我要心疼死了。”
姜善眼睛一酸,差点就落下泪来。那些过往的苦痛,浸润了这一句话,再想起来的时候,苦涩中都透着一丝甜味。
转过天,丰兴便不再针对火青了。丰兴虽不明白端献这是为了什么,却不敢违逆他的意思。火青大约也明白了什么,很是老实了一阵。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姜姜皇后(四)
临近年末,成王府的五姑娘出嫁了。
端献即位之后,封成王为亲王,端阳端玮俱封郡王,成王府几个姑娘全都封了郡主。而五姑娘则是唯一一个以郡主的身份出嫁的人,其地位又有不同。
赏赐的礼单是姜善斟酌打点的,他对这个小姑娘总有些心软——若他妹妹还活着,或许也是端锦这般模样。
初一的时候成王妃带着端锦入宫请安,同诸位命妇一道候在春和殿。
姜善姗姗来迟,龙凤冠红罗裙打扮出来的一位端庄秀丽的皇后,端锦随着众人一道在下面行礼。
她嫁了人,挽了妇人鬓,珠翠庆云冠,簪了一对梅花钗,身着绣云霞翟文大袖衫,大红霞帔,女儿家的情态仍在,却也多了一些风情。
姜善笑着免了礼。
殿下众人,除了端锦,还有不少年轻姑娘。这些人大都是大臣家里的女儿,虽然无品阶,但因着姜善好性,也都带了来。
这些女子,都是冲着端献来的。
虽说端献说了不选妃,但也架不住总有些蠢蠢欲动的,那些个把孩子送进宫的人还好说,看在自己孩子的份上,不敢得罪姜善。也有些人觉得小孩子不顶用,还是该送个姑娘入宫,最好能生下陛下的子嗣,那才是万无一失的法子。
这几日,总有人在姜善耳边念叨,说姜善虽有陛下宠爱,到底不能留下子嗣,况且姜善比陛下年长,未必没有色衰而爱驰的忧患。又一说即便有女子进宫,姜善大可把住那女子,等他生了孩子养在自己膝下也是一样的。
如此种种言论,听着都像是在为姜善打算。
姜善撑着头,坐在上首,并不吭声。他瓜子磕多了,近来有些上火,端献便命甜食房做了酥梨糖来,叫姜善随身带着,时不时的含上一粒。
底下的话题已经转到了一位红衫女子身上,这位姑娘姓齐,是永乐侯府的嫡小姐。传言说,她自小爱慕端献,昔年端献还是太孙的时候她就表示过非端献不嫁。到了如今,年过二十依旧没有嫁人,生生等成了老姑娘。
姜善认得这个姑娘,这个姑娘时常跟她母亲一道入宫,每每看向上首姜善,目光总是百转千折,幽怨不已。
有几位夫人话里话外的暗示姜善,叫他大方些,把这位齐姑娘选入宫中。剩下大多数夫人都默不作声。
成王妃出声维护姜善,说话很是不留情面,说她们咸吃萝卜淡操心。那几位夫人面色都讪讪的。
过后,姜善把端锦和这位齐姑娘留了下来。
“临近年节事务繁多,便是你成婚,本宫与陛下也没来得及去观礼。”姜善道:“你皇兄吩咐人寻了好些东西给你添妆,正巧今日你来了,便带回去吧。”
姜善摆摆手,火青领着人捧着好些东西过来。
端锦面色如常的屈身行礼,“臣妹谢过陛下,皇后娘娘。”
姜善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寒暄了几句就让人出去了。
殿里剩下姜善和那位齐姑娘。
姜善看向那位齐姑娘,问道:“姑娘年岁不小了吧,还未议亲吗?”
齐姑娘摇摇头,很是坚定道:“臣女心有所属,非他不嫁。”
姜善撑着头,他们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你为什么喜欢他?”姜善问道,难不成这位齐姑娘还跟端献有什么过往吗?
齐姑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微红,“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原来还是一见钟情。姜善挑了挑眉,心想也是,端献那张脸,谁见了谁不喜欢呢?
“你想嫁给陛下?”姜善问道。
齐姑娘猝不及防被人说中心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跪了下来,“臣女不敢奢求与陛下琴瑟和鸣,只求常伴陛下身侧,求娘娘成全!”
姜善幽幽的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话本子里的恶毒配角。
“本宫不想成全你。”姜善开口道。
齐姑娘一愣,抬头看向姜善,好像在她的预想里,她只要这么表明心迹了,姜善就该同意了似的。
“天底下喜欢他的人很多,每一个人都来求我成全,我都要成全吗?”姜善摇摇头,“我一个都不想成全。”
姜善看着齐姑娘,“他是我的,为什么要分给别人?别说叫人共享了,你只说你喜欢他,我就不高兴了。”
“可是···”齐姑娘还想反驳。
“我从前总觉得高不高兴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一回事。但近来我发现,只要不高兴,我就可以不做。”姜善起身,“齐姑娘,请回吧,往后也不必入宫,本宫不想再见到你了。”
姜善披上鹅氅离开春和殿,正好遇见来找他的端献,平常这时候姜善都该回到坤宁宫了。
姜善看着走过来的端献,哼了一声。
端献不明所以,但是很识时务的过来哄他,“这是怎么了,谁叫我的阿姜不开心了?”
“你说呢?”姜善不理他,径直往前走。
端献跟在他身边,道:“想必不能是我吧。”
姜善站住脚,看向端献。端献那张皮相是数一数二的好,眸子一眨,要多无辜又多无辜。姜善越发生气了,他吩咐火青,“去取衣裳,咱们出宫。”
火青避着端献笑里藏刀的目光,一溜烟儿跑远了。
姜善换了男装出宫,在宫外遇见了端锦和她夫君。她夫君姓杨,年纪轻轻,一表人才。
小夫妻两个在琼玉楼买首饰,并肩站在一起,亲昵不已,端的是一双璧人。
端锦先看见了姜善,眼中有些惊讶,“皇····兄长。”
杨公子闻言回过头,他是认识姜善的,拱手道了一声,“大人。”
姜善走过去,“在外头不必多礼。”
姜善看向端锦,小姑娘已为人妇,面上还同从前一样的爱笑。
杨公子看得出姜善有话对端锦说,自觉的推开了。
姜善斟酌片刻,问道:“郡主近来可好?”
端锦回头看了一眼杨公子,杨公子站在不远处对她笑。端锦回过头笑道:“我过得很好。”
端锦把玩着手中的簪子,道:“他是个好脾气的人,事事都让着我。也很体贴,我想到想不到的,他都记着。什么时候我不高兴了,他还会变着法的逗我笑。”端锦抬头看向姜善,姜善一身月白锦衣,温文尔雅。
“他跟你是不一样的人,”端锦笑道:“有时候想想,我觉得我自己很幸运,我遇上的那个人是你。我与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所以我在明白自己心意的那一刻,就在学着放下。”
姜善目光沉静的看着端锦,端锦笑道:“幸好,我在遇见他之前就放下了你,不然对他可太不公平了。”
姜善笑了,道:“郡主心思通透。”
辞别端锦夫妻,姜善将自己前些日子在这里定做的玉佩取了出来。
端献有一回给了姜善一块五色晶莹的上等玉石,姜善自己用不到,就请人雕成了一块玉佩,打算搭配他给端献做的那身衣裳。
出宫玩了半晌,姜善心中的郁气消了,他在白米街用了午膳,打算午睡醒了就回宫。
却不知一觉醒来,他已经回到了坤宁宫。
殿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不见,帘子放了下来,看不起外头。
“人呢?”姜善叫人,过了一会儿,一个宫人打扮的高挑身影站在外殿。姜善看不分明,道:“你是哪里的宫人?”
“奴婢是陛下挑来伺候皇后娘娘的。”来人的声音低沉。
姜善皱了皱眉,道:“你近前来。”
那人掀开帘子,走进内殿。
姜善看去,只见他身着银红织金袄,深青丝绸金绣褙子,鬓发如云,用一支金累丝簪宝牡丹花的簪子挽起来。那簪子上镶嵌了七粒夜间起亮的好宝石,十分夺目。
姜善坐在床榻边沿,几乎瞪大了眼。细看此人,眼横秋水,眉插春山,唇若丹涂,容光夺魄,似挑非挑的眉眼,流淌着另一种的肆意多情。
“你····”姜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端献眼里带笑,又往前走了一步,笑道:“皇后娘娘,你这般看着奴婢,莫不是瞧上了我么?”
他眉眼带笑,行动举止比女子还风情万种。姜善不知道怎的,忽然就脸红了,像真的碰见了女子一样,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娘娘不说话,奴婢可就自作主张了。”端献说着,欺身上前。
姜善不自觉的后退,“做什么?”
端献就笑,“我一个小女子能对你做什么,难道不该是哥哥对我做什么么?”
姜善越发脸红,“你别说了。”
“我的哥哥,你怎么比我一个女儿家还害羞呢?”端献巧笑嫣然,握住姜善的手,放在自己脖颈处。
“哥哥,你有没有解过女子的衣裳?”端献握着姜善的手在自己身上游移,“先解领口的纽扣,脱了褙子才是罗裙。”
姜善像是被火烧着了似的,死活不敢碰端献。
端献只是笑,“罢了罢了,哥哥喜欢看我这样,那我就不脱了,哥哥脱好了。”
说着,端献轻车熟路的扒了姜善的衣裳。
姜善半边身子埋在锦衾里,任由端献动作,只是不敢去看他。
端献伏在他身上,忽然不动了,贴着姜善耳边道:“哥哥,若是陛下知道了我是这样伺候你的,他会不会生气啊?”
姜善的身子倏地绷紧了,端献低低的笑出声,复又动作起来。
姜善一个劲儿的哆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宫女献:哥哥,我来伺候你呀!
皇帝献:阿姜,你不乖,要罚。
咦,忽然就不能播了。
要考试了,暂时就先到这里了。后续还有陆商,端兰洲和沈难的番外,当然还有姜姜皇后,只是要等一阵了。
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人,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