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命了!!”
宋凤林挣开不说话。
刘湛气得仰头。“我带你看大夫去!”
“不用。”宋凤林眼里难掩难堪。
“不看大夫这高烧躺着能好?”刘湛不自觉的提了声。
他早就瞧着宋凤林状态不对,只是宋凤林防备着他,刘湛一直没机会近身。
宋凤林懊恼。“我已经好多了。”
刘湛懒得跟他犟。“今天放晴正好能下山,我带你下山去!”
说完刘湛大步出了房间去寻刘学渊,一时惊动了刘家上下,也许是病情败露宋凤林也撑不下去了,才一会的功夫刘湛就见他已然迷糊,再严重些怕是要休克。
“这可如何是好!”宋宜均吓坏了,急得六神无主。
刘家人也吓住了,要知道当年刘学逸的长子就是这样没的。
“我去请张大夫过来。”刘学渊说罢要出门。
这时刘湛带着曹壮曹鸣两兄弟回来了,三少年身上落满了雪,想必是一路涉雪回来。
刘湛沉声道。“张大夫那些土方子治小病小痛还行,这样重的高烧如何能治,我背凤林下山去寻李大夫,有曹壮曹鸣陪着你们莫要担心。”
“这样大的雪如何下山!”刘学渊瞪大了眼。
“我们冬猎也是这样上山如何不能下山。”刘湛不想再拖延,他拉起宋凤林在曹壮曹鸣帮衬下背上背,又用带子把人绑在身上防止人往后仰。
“我随你们一块去。”刘雪渊着急道。
“爹,方才大壮他爹要去我都给拒了,我们能行,你别担心。”刘湛扯了毯子披在身上把宋凤林罩住。
曹壮道。“院长请放心,我们有经验不会出事。”
曹鸣也帮忙解释。“去年的雪比今年更大我们也这样上山去打野猪,今天放晴了路上不难走。”
三人穿的都是羊皮袄子保暖不是问题,唯一只有路上险情,大雪封山可不是闹着玩。
临出门前赵氏塞了三两银子给刘湛,刘湛握了握赵氏的手。“别担心,今天回不来明日一定到家。”
说罢刘湛领着曹家兄弟涉雪出门。
路上的雪没到了大腿肚,出了村就更难走,大雪盖住了道路只能靠记忆分辨哪里是路哪里是田埂,为了安全曹壮拿着杆子在前面探路,以免踩错了给翻下山去。
宋凤林知道发生什么事奈何睁不开眼,薄薄的眼皮却仿佛有千斤重一般,他枕在刘湛的肩膀上听着耳边粗重的呼吸,感受得到刘湛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小心翼翼。
曹壮大叫一声不好。“头儿!前面大雪塌方把路淹了!”
只见远方盘山的路被山上崩下来的大雪掩埋了一段,人要涉雪过去根本不可能。
刘湛面沉如霜。“换路!绕道东流村!”
刘湛能感觉得到宋凤林越发粗短的气息,即便隔着兔皮袄子刘湛也能感觉得到背上的人不正常的热,刘湛心急如焚。
宋凤林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刘湛骂自己是傻瓜,他实在醒不了又睡了过去,待他再次有知觉耳边是李大夫的声音。
“快把袄子解了把人放上炕。”
“来人把祛热散拿来兑了水喂下去。”
“我来。”刘湛接过药,宋凤林还算配合一喂便喝。
李大夫沉着脸把脉。“寒气沉郁入骨,旧疾沉疴,观此脉象最少得有一年了,不好办啊……”
刘湛恳切道。“请李大夫救命!”
李大夫点头。“老夫明白,只是为了救命只能下重药,唉,雪上加霜怕是要坏了根本于房事有碍。”李大夫捋着山羊胡子直摇头叹息。
“还这样年轻,可惜了。”
刘湛整个一愣。
宋宜均受了这样重的伤,宋凤林怎么可能一点事也没有,只是每有不适他都强撑着不说,直到入冬一股脑发作撑不下去这才被刘湛看出端倪。
此时刘湛满脑子都只有救命一个念头,他坚定的请求李大夫务必救命!
李大夫奋笔直书开了方子让药童立即抓药,又给宋凤林施针放血,中医博大精深刘湛这现代灵魂也看不明白,只见施针之后宋凤林的脸色没那么难受便松了一口气。
不久药童端来煎好的药,刘湛亲自喂了,浓黑的药一喂下去宋凤林便开始大量盗汗,刘湛吓了一跳看向李大夫。
李大夫拔下最后一针不慌不忙道。“出汗就对了,寒毒发出来高热便能褪。”
“谢谢李大夫。”刘湛也不敢质疑,心道出这么急的汗很容易休克,古代不能吊水只能给宋凤林多喂些水补充。
李大夫站起来擦了擦手。“这病房往日人满为患,冬日里都空着你们就在这睡一晚吧,老夫让下人送些吃食过来,明日再回去也不急。”
刘湛忙拱手道谢。
李大夫笑了。“老夫的外甥正是刘院长的学生,不必客气。”
原来如此,难怪刘湛等人能得如此礼遇,刘湛还是再三道谢。
不久之后药童送来热饭热菜分量够多,三少年也不客气敞开了吃,刘湛吃饱了又去寻药童要了碗粥回来喂宋凤林。
此时天色渐晚,曹壮曹鸣两兄弟吃饱便在炕床另一侧睡下,刘湛回来时两人已经鼾声如雷。
刘湛没好气的摇头,他坐在炕沿上扶起宋凤林的头,轻声劝。“来,喝些粥水,你身体太虚了不吃些东西熬不住。”
宋凤林实在难受,咽了几口便吃不下去,刘湛只得把碗热在火盆边等他夜里好一些再吃。
刘湛一遍又一遍的给宋凤林擦汗喂水,见宋凤林汗出的实在太多,刘湛忙又去找药童讨了些红糖化在水里喂给他。
许是李大夫有交代,药童今晚也守在病房里。
夜里万籁俱寂,刘湛卧在宋凤林身旁打盹,药童一个激灵醒来忙去端药。“差点坏事,要喝第二服药了。”
这药太烈了宋凤林每次喝完便盗汗,刘湛提心吊胆了一整晚,直到黎明时分宋凤林的高热终于被压下去,刘湛这才睡了个囫囵觉。
第二天上午醒来,宋凤林只觉得身体沉重得动弹不得,他动了动干涸的嘴唇,想说话嗓子疼得说不出来。
“醒了?”他一动刘湛便立即惊醒。
“要喝水吗?”刘湛立即端来温水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着。
刘湛抬眼却见宋凤林正看着自己,那双让刘湛一眼便喜欢上的凤眼此时暮气沉沉,刘湛心中一痛,他知道宋凤林这是在怪他为什么把他救活。
刘湛放下碗,眼中带着心疼。“父母至亲尚在世,你怎能有这样的念头。”
宋凤林疲惫的闭眼。
刘湛知道他在听又道:“有我在一日不会让你过苦日子,我的都是你的,明白吗?”
宋凤林眼皮下的眼珠颤了颤。
“粥还热着呢,吃一些吧?”刘湛温声劝。
宋凤林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刘湛端来稀粥一点一点的喂着。“吃完咱们就回家了,李大夫开了药回去按时服用便行。”
三少年重新整装出发,刘湛蹲在炕沿示意曹壮曹鸣把宋凤林扶上来。
曹壮实心眼的道:“头儿,你昨夜都没怎么睡,不如我来背吧?”
刘湛废话少说的白了他一眼,曹鸣是个机灵的忙扶起宋凤林。
昨日宋凤林病得昏沉,今日清醒了一些,这会趴在刘湛背上只觉得既尴尬又羞愧,上山的路这样远,刘湛背着他得多难走。
“要不我还是……”宋凤林十分纠结。
刘湛充耳不闻用布带子在两人腰上扎了两圈,而后披上毯子站起来,步伐坚定背着宋凤林踏出医馆。
庆幸的是连着两日放晴,头顶的蓝天碧空如洗。
出了县城上山的路都被大雪掩埋,三人循着昨日的路往回走。
因着没下雪昨日的痕迹还能辨认,即便如此三人还是走走停停十分不容易,可想而知昨日涉雪下山有多艰险。
忽然刘湛愣了一下,宋凤林缓缓靠在他颈侧,刘湛勾了勾唇,心里高兴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第17章 又一年
刘湛才踏入村口便看到路边翘首以盼的刘学渊,只见他双眼满是红血丝,想必一宿没睡。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刘学渊浑身脱力险些没站稳。
刘湛让曹壮曹鸣先回家不必陪着了,回到刘家惊动了更多人,女眷哭哭啼啼的喜极而泣。
唯有刘湛一脸沉静先把宋凤林背回房,安顿好了宋凤林这才到堂屋给大家回话。
就在当晚天空乌云密布飘起了鹅毛大雪,真正的大雪封山终于到来。
“怎么开窗了当心着凉。”刘湛给宋凤林端药过来,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他开着窗对着漫上窗台的大雪发呆。
刘湛没等宋凤林说话就摸上了他的额头,没有烧,又握住他的手。“怎么这么冰?”
“没事。”宋凤林抽回手。
刘湛知道他一准心里又藏着事,想要宋凤林主动说出来难如登天,刘湛心里对他这小脾气感到无奈。
把窗关上,刘湛爬上炕端起药送到他跟前。“李大夫说了这是补身体的药,因着之前救命不得已下了重药,只能慢慢补回来。”
宋凤林眼里闪过一丝痛苦。
刘湛轻声道:“日后我定寻来更好的大夫更好的药,咱们还年轻,相信我。”
宋凤林把目光落在刘湛坚定的双眼。
“喝吧,嗯?”刘湛把药往前送了送。
宋凤林接过,刘湛暗松了口气,盯着宋凤林把药喝完这才端着空碗回厨房。
“我看大哥这是疯了,我们自己尚且自顾不暇,你说今年都花了多少钱救人了,去了整整一亩水田的银子啊!”
刘湛路过老太太的房间远远的便听见刘学礼的大嗓门直嚷嚷。
“你小点声。”老太太斥道。
“娘,我这不是着急吗!您要管管大哥……”刘学礼还说了些什么,刘湛没兴趣听左右不过是那些话。
绕到厨房,赵氏和李氏在忙着做晚饭,刘湛顺手把碗刷了而后蹲到灶台前替赵氏看火,这时李小连端着洗好的萝卜回来给李氏。
刘湛拨着火思绪飘远,刘家是流犯圣旨御批了不能离开武源县,目前他能做的只有在武源县这一方小世界里寻求突破。
他不甘心平庸,如今云中书院已经有了稳定的收入刘家吃穿不愁,刘湛觉得自己是时候做点别的事。
转眼很快到了春节,今年刘家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春节。
大年三十晚上,刘家厅堂摆着刘家祖先和宋家祖先的牌位,因宋宜均拜老夫人为干娘,这两家的祭祖便一起办了。
宋家可是公府出身,老太太最是看中门第,收了宋宜均为义子也是十分满意。
当晚刘家摆开了宴席,有鸡有兔有野猪肉还有自家种的白菜萝卜自家种的黄豆制的豆腐等等,十菜两汤,饭是精米饭,还有精面包的猪肉饺子十分丰盛。
次日大年初一,小辈们给长辈磕头拜年,老太太看着儿孙满堂笑得合不拢嘴,抱着年纪最小的淙儿直道刘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大年初一,曹家张家闻家涉雪来拜年,少年们齐聚一堂。
刘湛心里早就憋了话就等着人齐好说。“你们知道咱们山上有什么来钱的营生吗?”
曹鸣激动抢答。“打野猪卖!我娘给我算了一笔账,今年我带回来的野猪肉一共发卖了十一两银子!”
张小满道:“我也差不多这个数。”
大家野猎得的战利品都是平均分因而都差不多。
闻青山高兴道:“枣子也值钱,我家打算开春买一亩水田,这可是我们家第一次买田。”
李小连道:“野兔皮貂子皮也能发卖,算起来一年进账不少。”
曹壮道:“你们都没我多,我今年一共得了十八两银子,我爹打算添些银子买两亩水田。”
少年们个个说得眉飞色舞兴高采烈,对这好日子已经是心满意足。
刘湛说出了自己的目标。“我要赚几百两银子。”
五少年同时愣了。
张小满小心翼翼问:“头儿,你认真的?”
刘湛转着手中的毛笔。“对,我需要稳定的能赚上百两银子的营生。”
五少年都沉默了,上百两银子巨款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闻青山最先打破沉默。“要赚这么多银子只能做买卖,只是县城里的大小买卖都在豪强手里,庶民百姓想要参一脚难如登天。”
刘湛停下转笔的动作。“怎么说?”
闻青山道:“比如山中的药材,百姓采了拿下山去可以卖给医馆,若是有人收了百姓手里的药材再倒卖给医馆,县城里管药材的行商知道了第二天就有打手寻上门来,无论打死打伤县衙不管。”
这就是赤裸裸的垄断!
张小满道:“我爹也想过到县衙开铺子卖木器,却连铺子都租不到,中人一听我们是贱民扭头便走。”
曹壮道:“我爹早年也想过开铁匠铺,差点没被一个做铁匠生意的家族给打死了。”
这是一个阶级分明的世界,各行各业各等级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难以跨越,刘湛的心像沉了一汪深潭,这个世界的规则比他想象的更加残酷。
曹鸣道:“头儿,咱们还是卖野猪肉卖药材吧,多猎一些慢慢攒。”
刘湛眉宇深锁的摇头。“我需要本钱。”
知道刘湛一向有大主意,少年们也不敢质疑。
李小连道:“大哥,你想做什么我们一起帮你。”
大家纷纷点头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