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一行人返回武源县城,刘湛立即召集麾下工匠木匠各类管事过来商议,又带了李小连再次进入野松岭踩点。
半个月之后野松岭的开荒正式动工。
时间很快到了六月初,刘湛本想带着宋凤林回一趟岑州,就在出发前天晋阳来人了。
“燕军在给阳关外集结,传大将军令,中郎将立即带兵归队!”
刘湛虽然兼了岑州尉,但他在军中的中朗将才是正职,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刘湛不敢怠慢立即领命。
燕人突如其来的异动把刘湛的计划全盘打乱,他要出征势必要带上曹壮,那么岑州兵营那边只能由李小连看顾,野松岭开荒就缺一个主事的人。
“我留下来负责开荒。”宋凤林主动道。
刘湛的心情十分糟糕,开荒有多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虽说如今粗使的活都有人做,但是到底还要风餐露宿还要爬山涉水,这样的苦他怎么舍得让宋凤林去。
见刘湛脸色黑如锅底宋凤林温言道:“有曹鸣帮忙我也不需要每日住在山里,不会受累,再说了,我也是男子这些苦不算什么。”
“但是这些事不应该由你去做。”在刘湛心里宋凤林这样霁月清风般的人物怎能去开荒!
刘湛心里怄气,他自己疼都来不及的人,到头来苦活累活都落在他身上了怎么教刘湛不怄气。
宋凤林轻声笑了出来,悦耳的笑声犹如春风拂面,丹凤眼里都是温情。
“我累点不要紧,你平安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刘湛愣住。
宋凤林盈盈笑意的看着他,刘湛心里的火立即去了大半。
两人身处乱世注定了不能像后世情侣那样你侬我侬,对比上辈子他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一掷千金,刘湛觉得自己欠宋凤林太多。
“务必平安归来。”言犹在耳,刘湛带着一千人的队伍先走一步奔袭回晋阳的路上。
他满心都还是那位立在城门下送他出征的人,不知何时宋凤林已然成为他最牵挂的人。
第48章 征兵
今年开春之后燕军频频异动,陆续往苍霞平原增兵,据斥候刺探的军情,燕军在苍霞平原的兵力不低于十万,甚至可能有十五万之多。
而大楚这边,北军只有十万人,如果加上北疆地方驻军哪怕倾巢而出也没有十五万人。
刘湛一刻不停的赶到晋阳城。
“刘州尉,大将军让你入府议事。”刘湛才到城门便有小兵上来传讯。
大将军府,周澶与众将商讨对策。
“燕王这厮,得了苍霞平原尤不知足,实乃狼子野心。”
“自给阳关一战,我军兵力锐减,应尽快催促朝廷增兵。”
“大将军几乎每七日发一次文书催促朝廷增兵,奈何陛下迟迟不决。”
众将议论纷纷,刘湛作为书房里级别最低的小将只安静的坐在一旁,大佬议事他没必要出这个风头,这点规矩刘湛还是懂的。
张泰宁忽然道:“向北疆地方征兵如何?睿王乃北疆都督,只要睿王下令地方州府不敢不从。”
立即有将领附和。“此计可行,不知道能征来多少兵马?”
又有将领道:“最少要征到数万人。”
刘湛心里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
说起北疆征兵一事,出身北疆的刘湛最有发言权,周澶看了看刘湛示意他回话。
刘湛站起来拱了拱手。“回大将军,小将所辖岑州在给阳关一战中阵亡将士三万余人,岑州六县在籍军户也不过三万,再次征兵恐无法保证人数。”
大将军还没说什么,张泰宁麾下的副将赵午光立即道:“你身为岑州尉,保证兵源是你分内之事,大战在即却说无法保证兵源岂不可笑。”
刘湛忙单膝跪地抱拳请罪。
“请大将军降罪,小将不能竭泽而渔,北疆与燕国毗邻年年征战靠的都是这些军户,总要给军户留下一个成年男丁,否则一场大战就让军户绝户如杀鸡取卵无异。”
前锋将军徐牧远捋了捋花白的山羊胡子。“确实如此,边地军户与中原军户不同。”
边地的军户大部分是各地流放的犯人年年积累而来,如果绝户了还是得从中原抽调人口,一来一往休养生息,最少要十几年才能重新充实人口。
刘湛感激道。“谢徐将军体谅。”
这时周澶才缓缓开口道。“除岑州外,其余州县预计能征来多少兵丁?”
刘湛思忖道:“瑞昌城和岱州征来万余人应该没有问题。”
就像随口一说那样刘湛不动声色的祸水东引。“晋阳城乃北疆第一大城,应该能征来两万人。”
这话瞬间打开了大家的思路,由于颜氏是北疆定国将军的关系,他们下意识都把颜氏和晋阳城排除在外。
实际上晋阳城也是北疆的一部分,这次征兵晋阳城自然要出人。
一时大家围绕颜氏军是否参战的问题议论纷纷,但是大家都拿不定主意。
颜氏身份特殊,他们手下的颜氏军已经存在了上百年一直没有明确归属,哪怕现在没落了也不会同意屈居北军之下。
周澶想起了更换颜氏家主的事情,他更加觉得刘湛的提议十分正确,这颜氏家主必须要换,他不能再让颜氏蹦跶到自己头上。
“北疆征兵一事,刘湛,你来负责。”周澶最后决定。
刘湛立即抱拳领命。
出了大将军府回兵营的路上,刘湛才露出了苦色,到岱州和瑞昌征兵谈何容易。
岱州方氏已经结仇,瑞昌郡沛氏百年大世家不比颜氏弱,都不是好说话的人,真应了那句话,出来混的迟早都要还。
不管怎么样刘湛当天还是领了一千骑兵出发,他首先去的是瑞昌郡城。
在鹿鸣渡口乘船渡过湟川,再一天的路程便进入瑞昌郡地界。
虽然瑞昌郡被划分为北疆,实际上湟川以南的气候比湟川以北要温暖得多,冬季也没有那么漫长,稻田长势很好,一些畏寒的瓜果树木也能种活。
因此瑞昌郡虽然不大却十分富庶,跟晋阳城只富颜氏不同,一路上显而易见的看到普通老百姓的衣食住行均比湟川以北的百姓高不止一个档次。
到达瑞昌城,刘湛让韦成贵带着一千骑兵在城外驻扎,他只带张小满和郭东虎两人入城,张小满出示刘湛的印信,立即有士兵在前面带路。
刘湛被礼貌的迎入瑞昌城衙门,有丫鬟小厮上茶上点心,说是让他稍等,结果一等就是一整天。
“头儿,这就是故意晾着咱们!”张小满越等越愤懑,来来回回的走。
刘湛倒是沉得住气。“等着吧”
直到傍晚才有管事的出来见刘湛。
“实在抱歉,家主事忙,刘州尉有何要事可转告在下。”沛氏家臣看着客客气气,实则眼里充满了不屑一顾。
张小满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家主好大的架子,我们大人代表大将军前来征兵,耽误北疆军情你们家主承担得起吗!”
沛氏家臣不阴不阳道。“哟,不敢不敢,在下这就告知家主,还请刘州尉将征兵文书交给卑职。”
张小满还想说什么,刘湛抬了抬手打断。“给他。”
张小满负气的递上文书,沛氏家臣单手接过看也不看,只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刘州尉请吧,待兵源到了在下会通知你。”
出了衙门张小满还是气不顺,一路上骂骂咧咧。
“行了。”刘湛没好气的扫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咱们这出身以后还多的是这样的事情,难道你每一次都要生气?”
张小满捂着后脑勺还是不忿。“咱们等了一整天,除了一杯冷茶一碟糕子,午饭也没给您安排,到了天黑才说没空见,两句话就把咱们打发了,有这样的待客之道吗!”
“身份不平等谈什么待客之道?”刘湛嗤笑。“行了,回客栈叫上成贵他们吃一顿好的吧。”
沛氏这个态度其实也在刘湛的意料之中,不说刘湛杀方招得罪了北疆世家,单就刘湛这在世家眼里上不了台面的出身有什么资格见沛氏嫡系?
“头儿,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张小满嘀咕道。
“等着吧。”刘湛面色微沉。
之后刘湛等人等了半月。
在此期间燕军两次来犯,虽然人数不多但是较之去年明显意图更明显。
北军上下的气氛越发凝重,就不知道燕军会在什么时候大举来犯。
与此相比瑞昌城上下一片平静,老百姓该干嘛干嘛没有一点征兵的消息。
现在刘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沛氏这是打算不闻不问不管。
大将军征兵又不是皇帝亲自下诏征兵,征或不征全看地方世家的态度。除非周澶亲自来瑞昌城,否则沛氏不会有一丁点反应。
到地方征兵这个任务对刘湛来说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刘湛心里清楚。
周澶让他征兵本就不怀好意,但凡周澶派任何一名世家出身的将领前去征兵也不会吃闭门羹。
刘湛知道得太多,周澶到底还是动手了。
宝山一事还瞒着睿王,周澶用通敌的罪名把山阴县一事揭过去了,由始至终睿王都不知道周澶已经控制了宝山。
周澶担不起任何一点宝山秘密泄露的风险,刘湛的存在让周澶不踏实。
但是因为有颜氏掣肘周澶又不能干脆利落的把刘湛杀了,万一颜氏认为周澶杀刘湛是想独霸宝山从而做出些什么不利的事情来,这个风险周澶也承担不起。
三方权衡之下,周澶只能在军务上使绊子让别人去收拾刘湛。
完成不了征兵任务刘湛就是渎职,根本不需要周澶开口,单就张泰宁手下的赵午光就不会放过他肯定会趁势攀咬不让刘湛脱一层皮不会罢休。
周澶这一招借刀杀人并不高明却十分有效,只要刘湛犯了军法,周澶以军法处置,颜氏那边自然也就说得过去了。
但是刘湛岂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周澶也未免太小瞧他了!
沛氏府邸。
雕梁画柱的偏厅里,沛氏家主正领着沛氏嫡系十几名儿孙儿媳用晚饭。
沛氏如今最高辈分的长辈就是沛氏家主,已经年七十有二的沛氏家主依然身体硬朗,一头的黑发看着也就六十左右。
今年开春沛氏家主的嫡长孙又为他添了重孙子,沛氏嫡系四代同堂在瑞昌城传为佳话。
饭桌上,男人一桌,女眷一桌。
沛氏代代出翰林,官职不大但名声极好,府里规矩自然也极大,吃饭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二十多名丫鬟下人侍候,愣是没发出一点声响。
沛氏家主有三名嫡子,长子沛公明今年五十有三,次子沛公杰今年五十岁整在京任大学士,三子沛公清今年四十有五,都是嫡妻所出。
十三年前嫡妻去世,沛氏家主续弦,继室方氏入门时年方十六,前年生下沛十二小姐,今年刚满两岁。
另外沛氏家主还有庶子七名,庶女九名,庶出的孩子都养在跟下人一墙之隔的偏院,平日里没有资格到正院来同桌吃饭,嫡系与庶出泾渭分明。
夜里,沛氏家主的书房。
长子沛公明毕恭毕敬的汇报。“父亲,这是衙门里待批的文书,您明日身子爽利时看一看。”
沛氏家主躺在贵妃榻上抽旱烟,两名丫鬟小心翼翼为他捏脚揉肩,听了儿子的汇报他抬了抬手,示意他知道了。
别看沛公明今年都五十多了,事实上衙门里的事情府上的事情事事都要请示老父亲,沛氏家主不点头便不能执行。
想到什么沛公明问。“大将军征兵一事……”
沛氏家主瘦削的脸立即不悦的一凛。“为父自有主张,你下去吧。”
“儿子明白了。”沛公明不敢忤逆嗫嚅着下去了。“儿子明日再来请安。”
沛公明前脚刚走,管家后脚便开门进来。“家主,时候不早了,您要休息吗?”管家说罢又摆摆手让两名丫鬟下去。
“家主,您今晚要享用吗?”管家凑上前来小声询问。
“寻来了?”沛氏家主敲了敲旱烟。
管家一笑。“幸不辱命。”管家又凑近了一些继续道。“这次成色比上次要好得多,已经让婆子检验过了。”
与此同时的房顶之上,一身黑衣的刘湛听到这里精神为之一震,沛氏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宝山之类的吗?
这时只见管家说:“我立即挑一个上来让家主尝尝。”
尝什么?刘湛聚精会神。
管家离开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领了一个小童进来。
那小童不过四五岁的年纪白白净净玉雪可爱,即便从房顶窥视刘湛也能看到小童瑟瑟发抖。
刘湛心中一凛眼神中透着极端厌恶。
这时有婢女进来侍候沛家主到偏房里沐浴更衣。
管家把小童领进屏风后面的床榻,而后又返回来拉开外间的抽屉取出一个小瓷瓶,管家倒出两粒红色小丸化在水中。
“拿去让家主服下。”管家交代婢女,他做完这一切便安静的退下。
看到这里刘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该死的老变态!”刘湛眼里具是杀意。
这时屋檐上又有了动静。
“头儿,那边有新发现。”是同样一身黑衣的韦成贵。
刘湛起身走没两步又停住,长叹一口气。“你把风。”说罢跳入院子从窗户翻入沛家主的卧室。
婢女都在里间侍候沛家主沐浴,卧室里只有那名小童,小童缩在卧室角落哭得满面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