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历史上,因为墨家的覆灭,这样的技术并没有流传下来,实在有些可惜。
墨千机直接被带去了图书室,齐政也正在看书,点头示意了一番,“书都在柜子里面,想看什么自己拿,不过书院的规矩,你只有一个时辰。”
墨千机点点头,也不敢耽误时间,他的目的是《墨翟语录》,不过齐政打造的这些装书的箱子和现代图书室那种展示书的架子还是有很大的差距,书是叠在一起的,陈柏已经在画图准备弄点新的书架了,方便学生找书。
现在墨千机不得不一本一本的找,只是每拿起一本书手都有点哆嗦。
《道家五千言思想汇总》,《鬼谷合众之术解说》,《阴阳五行术的起源和本质简析》,《观星术和天文常识》,《孙子兵法初解》……
墨千机觉得每一本都特别的烫手,他到底进入了一个什么样的宝藏的地方。
陈柏的这些书,有些是原本内容,有些是后人对这些书的解析。
不同时代,对这些学术的分析和看法,相信对诸子百家来说,也是对他们完善他们的圣道十分有帮助的吧,甚至通过不同的视野来看自己的圣道,能让他们的眼界更加的宽广,眼界对一个思想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古时候消息闭塞,交流也就少了,很难看到不同的人对自己学术的评价和理解的,对他们来说,这绝对是一种崭新的交流方式。
也对,如果这些书真这么简单,齐政和孟还朝能看得废寝忘食?
墨千机最终还是找到了他想要的《墨翟语录》。
上面的每一字每一句,对墨家人来说,都充满了启迪的作用,每一句话都值得千锤百炼的揣摩。
所以和陈柏看这样的书不同,每一句话墨千机都能看很久很久。
甚至等陈小布来提醒他,一个时辰到了,他都觉得他才开始看而已。
知道他现在的心情是什么吗?
好想抱着书打死不出去,而且除了这《墨翟语录》,他刚才还看到一本《墨家学说的实用性》的书,他都还没有开始看啊。
兼爱非攻的五好少年,现在眼睛都有些红,可怜巴巴的。
齐政说了一句,“墨家学术如果能够入驻我大乾的话,学院的图书室可以对墨家开放。”
墨千机:“……”
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的可能,因为谁也不敢冒着自己圣道被灭的风险入驻大乾,但现在他居然有一种不顾一切也要留在这里将书看完的冲动。
当然冲动是冲动,现实不得不让他清醒一点。
结果,旁边的陈柏补充了一句,“其实除了这两本墨家学术的书,我还有很多墨家相关的典籍没有拿出来……”
“拿出来也没什么人看,学院的那些学生还嫌弃看得脑仁疼。”
墨千机张了张嘴:“……”
还嫌弃?特么的他不嫌弃啊,给他看也可以啊。
这两个诱拐人的魔鬼,他清楚得很,皇子政为了夺得皇子大比的胜利,在给他下套。
但就是忍不住问出了口,“还有很多墨家相关的典籍?内容比起这两本如何?”
陈柏抛下一颗炸弹,“只会更好。”
“其实除了墨家典籍,其他学派的典籍学院也有不少,只是你也知道,学院教的不是诸子百家的学说,摆这里反而占地方。”
人言否。
不经意间秀了一把,秀得墨千机心里那个羡慕啊,不看给他们看啊,丢在这里积灰,暴殄天物会被天打雷劈的。
墨千机都不知道怎么念念不舍地走出塔的。
外面的人已经围了过来,“墨千机,如何?这云上学院是虚有其表还是……”
墨千机的表情就古怪了,同为圣人门徒,为了应证自家圣道其中的艰辛感同身受,那种前路黑暗看不见未来的煎熬,他何尝不知。
或许是这种同样的处境,让墨千机提醒了一句,“诸子百家,各家流派的乐土就在这里,若想证道,去看看学院的藏书吧,那里会引导各家学术进入另外一片天空。”
墨千机也是因为太过震惊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
但听在其他人耳中,就不一样了啊。
先有鬼谷上道惊世骇俗的传言,现在又有墨家嫡传这番话……
只是墨千机觉得自己多言了,不再多说,被问得急了也只是答一句,“我就一个时辰时间,光顾着看我们墨家典籍去了,哪顾得上你们,不过,你们家的学术早被人剖析得干干净净,被记录在那些藏书之中。”
其他人:“……”
事实如何,光听墨千机一面之言也做不得准。
要是能亲自进去看看就好了,可问题就在这,他们进不去。
楼上,陈柏也在和齐政讨论着,“刚才看墨千机的反应,这些书籍对他们来说的确重要到了极点,但要让他们带着他们的学术入驻大乾,似乎还差了那么一点。”
其中的根本原因,陈柏和齐政都明白。
不消去这些圣人门徒心中的担心,光是这一点顾虑就能将他们全部拦在大乾之外。
但要消去他们的担心太难了,除非大王为当年灭圣道的事情站出来认罪。
陈柏叹了一口气,“应该不可能吧,大王怎么看也不像是能主动承认错误的性格。”
齐政倒是眼睛一动,“这倒不一定,我得进宫一趟,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齐政离开前,将图书馆其中的一把的钥匙交给了牵着法斗的皇子宁,现在钥匙也就齐政,陈柏,皇子宁各一把,并将皇子宁叫到了一边,认真吩咐了一番。
“这里将是我大乾最重要的宝藏,从今天起你要替我大乾皇室守卫好这把钥匙。”
皇子宁有些懵懵地哦了一声。
真的这么重要吗?可是他的同窗都不愿意看这些书?
齐政还搬来了一套座椅,摆在图书室的门口,给皇子宁看守图书室用。
陈柏:“……”
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不过想想那些圣人门徒对这些书籍的看重,似乎也是有必要的。
正好陈柏定制的书架也快到了,干脆教教皇子宁怎么归纳书籍,怎么给新书编号方便查找,他云上学院的确是需要有这么一个图书室的,正好系统性的管理一下。
于是图书室门口就多了这么一个小家伙在。
当然也不可能让皇子宁一天到晚都守在这里,他还得上课,这小家伙也呆不住不是。
干脆统一规定了一个学生来图书室的时间,只需要在这个时间来守一守就行,其他时间直接上锁,大门紧闭。
图书室的管理计划走上了日程。
不过,陈柏看了看,收藏的书籍实在还是少了一点,这哪里像一个正常学院的图书室。
他至少得将小学初中高中的所有课本弄出来,在弄点其他书籍才行。
可惜这个世界的书籍还都限于手抄,这得抄到什么时候。
陈柏想了想,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啊,慢慢来吧。
而齐政去了趟皇宫召圣太后那里。
召圣太后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半响才开口,“那陈子褏当真能说出我大乾需要圣人思想引导才能真正摆脱顽疾生存下去的话?”
说完也不等齐政回答,而是喃喃自语,“诸国不理我大乾,不是惧怕我大乾兵力,而是在等我大乾腐朽的一天?”
“这陈子褏倒也非是一般人。”
“当初圣人门徒出走我大乾,让我大乾成为举世笑柄,现在这些圣人门徒又回来了,的确是一个让他们重新入驻大乾的机会……”
“大乾百姓不知教化而悍匪横行,长此以往,虽然让我大乾有了彪悍之风,但实在不是长远之计,既然大乾无法想到根治的办法,将希望寄托在这些圣人门徒身上也未尝不可……”
只是现在横在他们面前有一个同样的问题,当初大王灭圣道的事情,不给这些圣人门徒一个交代,他们又岂敢轻易涉险再入驻大乾。
召圣太后沉默了很久,这才开口道,“大王那里交给我吧,大王的一生都觉得自己是正确的,但也是时候让他看清现实了。”
说完又说了一句,“去召兰若昀入宫。”
以前,为了让大王竖立信心,很多事情都不曾在大王面前提及,但现在时过境迁,大王的自信让他变得太过武断,独断独行,反而成为了拖累大乾稳定的累赘。
有些现实太过残忍,但不这样,又怎么能让一个刚愎自用的人看清自己。
兰若昀很快进了宫,召圣太后屏退了所有人,包括齐政,这算是一个母亲给自己儿子最后的一点颜面吧。
大王寝宫,现在就剩下他们三人。
大王有些皱眉,最近他心情可不怎么好,一是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完全不像太医说的,只需静养便可康复,二就是本以为出了一道无解之题,却没有想到那些自视清高的圣人门徒居然突然又回到了大乾,而且来得还不少,可把他气得不轻。
大王看着离开的内侍和宫蛾,这才道,“母后这是?”
召圣太后面色清冷,“当初询问大王关于送燕国土豆的事情,大王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让我相信大王的初衷,如今兰若昀既然已经回来了,当事人都在,正好问个清楚,也免得让人一直在心里误会大王。”
大王的面色瞬间更加的阴沉了一些,一言不发。
召圣太后也沉默了一会儿,“如今大王可有什么话说?”
现在兰若昀已回,再作狡辩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召圣太后叹了一口气,“看来险些让无辜之人蒙冤。”
兰若昀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毕竟他当初是奉大王之命,作为臣子,这是他的本分,将兰若昀打入死牢,并安上通敌叛国之罪,的确严重了些。
气氛又沉默了一阵。
大王这才开口,“我所做自有道理,终也是为了大乾好。”
召圣太后抬起了眼皮子,“大王就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做过什么错事?又或者说哪怕做错了连承认错误的勇气也没有了。”
大王嘴角都带起了笑意,“母后,我为大乾做的桩桩件件有目共睹,有多少能载入史册,有多少在百姓中盛传,最终不都证明,我的决定才是正确的,就比如这次,母后虽然不理解为什么我这么做,但时间自会证明我才是对的。”
“母后,我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只会躲在所有人背后,祈求怜悯的弱小皇子了。”
召圣太后:“……”
她只知道,当时的大乾需要一个顶天立地说一不二的大王,需要一个永不会出错,圣明的大王,也只有那样,百姓才能看到希望,大乾才能渡过最孱弱的时候。
只是没想到,最后有人真的将那些赞美完全听了进去,甚至从来没有怀疑过。
召圣太后叹了一口气,轻唤了一声,“兰若昀,我交代给你的事情,说说吧。”
大王有些疑惑。
兰若昀行了一礼,开口了。
“大乾30年,大王为解决大乾荒灾,亲自赶往洪城,为上天所感动,洪城灾情缓解,暴乱不起,被当地百姓胜赞……”
大王嘴角上扬,这不正说明他是天命之子,就算母后怎么看不上他,也无法否认他才是上天都承认的大乾之王,他不过去洪城以示诚意,上天就让洪城的荒灾缓解了。
只是……
兰若昀继续道,“同年,同时,召圣太后以避暑为名,游走大乾各地,以太后万尊之身,走进千家万户,游说大乾富户出借粮食,并承诺来年照数归还,最终借得粮食千担,秘密送往洪城……”
“大乾31年……”
桩桩件件都是大王的功勋。
可以说大王的美名,全都是这样一件一件的功勋累计而来的。
只是……
每一件的背后,又是另外的一个故事,无一……例外。
现如今正一件一件的还原它们的本来面目。
整个寝宫都是兰若昀的声音。
大王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眼珠突起,面色涨红。
召圣太后这才抬手打断了兰若昀照本宣科的宣读。
“还有必要念下去吗?”
大王已经说不出话来。
“我本以为,大王哪怕稍微查一下就能看清这些事情背后的真相,可是……你连稍微去查一下都没有。”
“又或者,大王查了,只是从来没有相信而已。”
这得自欺欺人到了何种程度。
现场的气氛无比的凝重。
可以说这掀开的面纱如同揭开人身上的伤疤,让人伤痕累累,遍体鳞伤。
但已经到了不得不揭开的时候了,因为有些人怎么也不去自己揭开和发现。
“到现在,大王还觉得自己的桩桩件件都是正确的,都是为了大乾好?”
大王出着粗气,精神都有些恍惚了,“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一刻,何尝不是在否定他的一生,他原本以为,他是大乾最伟岸的王,在百姓眼中,他也是大乾最合适的王。
“为什么,母后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大王的眼睛充满了血丝。
召圣太后叹了一口气,“以你当时软弱的性子,你觉得你真的能带给大乾希望吗?大乾当时需要一个能带给所有人希望的王,所以你才成了那样的王啊。”
而不是你本身就真的完美无瑕。
居然用了一生,也没有看透其中的道理,可悲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