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辛犹豫了一下,“我在被绑架的时候似乎闻到了很熟悉的味道。”
“对了,是熟悉的书上的墨香,和我们学院内的图书室那些书一模一样的味道。”
陈柏:“……”
据刚才所知,甘辛被绑的那间民房,是很普通的百姓家庭,家中就算有书也不可能发出明显的墨香。
而陈柏他们学院图书室的那一批书,是让青竹书斋的读书人抄誊的,一直放在书院,并没有搬去教学楼。
这下有趣了。
陈柏回了一趟皇宫。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拦截回被运走的土豆,但也不耽搁随便查一下甘辛被绑架的案子。
“你说甘辛被绑和土豆被偷运是否会有什么联系?”
齐政沉思着,“为什么绑甘辛?众所周知,甘辛有鬼神莫辨的追踪能力,而我们想要拦截土豆,就必须先追踪到它们的去处。”
陈柏一慎,这么一来,似乎就能说得通两件事之间的联系了。
“那关于青竹书斋?”陈柏问道,“青竹书斋毕竟是大乾四大君子之一竹石墨的地方,我们虽然怀疑绑架甘辛的人可能和青竹书斋有关,但就这么冒然去抓人的话,恐怕有些不妥……”
竹石墨这人的清誉太好,冒然行动恐怕上京无人能够理解。
齐政说道,“我派人严密监视着竹石墨的一举一动,这人的确自律到了极点,每天接触的人也非常的少,几乎都是固定不变的那些。”
“但……前两天,他在天下第一城意外地和燕国的若鸿殿下下了一盘棋,看上去似乎是偶然的相遇,很难看出有任何问题的存在,但真相如何,谁知道。”
若竹石墨还是原来那个竹石墨,没有人会怀疑这偶然的一盘棋,但竹石墨身上明显有什么秘密,所以他接触的任何一人,都会成为解开他这个秘密的关键点。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竹石墨和若鸿两个完全没有关联的人见面了,这就是疑点。
陈柏都有些惊讶,居然将燕国的若鸿殿下都牵扯了进来,若鸿不是已经坠落到不管国事的地步了么?
不过这个若鸿也是疑点重重,当初若鸿和学院电脑比试的那盘棋,让他看上去像一个意志坚定的老僧一般,似乎根本不像会被情所困堕落到如此地步的样子。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就好像所有事情看上去都是单独的,但似乎又有什么联系存在一样,但到底这联系是什么?”
齐政也在思考,“现在的突破口,在绑架甘辛的那人身上。”
没办法,这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将所有事情联系起来的线索。
齐政犹豫了一下,“为了万无一失,我派人封锁青竹书斋,你先去安排追踪土豆的事情。”
陈柏点了点头。
齐政一登基,就封锁大乾四大君子之一竹石墨的青竹书斋,恐怕私底下会引起一些非议。
但他们现在救出了甘辛,本就有打草经蛇的嫌疑,如果再不果断一点,就算那嫌疑人真在青竹书斋,恐怕也得跑了。
陈柏和齐政分头行事。
陈柏离开皇宫后,用手机在群里面发了一条消息,让学生们在学院集合。
到了学院,陈柏直接道,“接大王密令。”
原本还在讨论甘辛被绑的事情的一群学生,突然就安静了。
气氛也正式了起来。
说起来这些学生其实在朝廷也算是一个挂名的闲官,他们都是弘文阁散人,就是那种只挂名没有实职的散官。
每个月都在领朝廷的俸禄,虽然那点俸禄他们估计也没看上眼,但代表的意义比那点银子大多了。
这一次算是他们作为朝廷官员,正式接受大王派遣的差事。
“下……下官领旨。”
他们都差点忘记了,他们可是朝廷的官,正式场合得自称下官。
陈柏:“……”
他虽然没有带正式文书来,但的确是带的齐政的口谕,的确得正式一点,作为正式指派的差事,若是办得不好,理论上是会追责的。
陈柏开始讲解这次任务的具体内容。
“所以你们这一次的主要目的就是秘密的行动,不要打草惊蛇,偷偷查清各地土豆的去向。”
这些学生在各地游走,哪怕敌人也不会想到他们就是彻查此事的官员吧。
敌人既然细查过甘辛,那么所有的视线都会在甘辛身上,甚至可能会故意去引导甘辛去往错误的方向,所以这些学生反而能够便宜行事,不会引起太多的关注。
“一但有消息,就第一时间用学生手表联系。”
减少了来回传递消息的时间。
而时间,正是这一次能否拦截回偷运走的土豆的关键所在。
一但齐政得到消息,就能具体安排如何截回土豆。
当然,这里有一个问题,就是齐政就算得到消息,如果再让人从上京跑去地方传令,调度人手,别人都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
这也是敌人觉得万无一失的一个原因吧,因为就算齐政知道了他们的去向,时间上也来不及调度人手拦截了。
所以还是得这些学生通过学生手表得到齐政的具体安排,亲自去调人手。
不需要来回传递消息和传令的时间,未必就不能将运输着土豆,行动缓慢的敌方拦截下来,古时候的路,翻山越岭运这么多货物,可走不快。
陈柏开始给这些学生发手令,“这是王令,盖有大王的玺印,你们一但发现了土豆的行踪,等着大王的安排,然后持此令可临时调度各地一部分驻军。”
一群学生接过手令,感觉这都有些烫手。
虽然不是如朕亲临的手令,但合理的要求,地方官府必须配合,比如拦截出关的土豆,这种合情合理的事情,相信地方上就算有所质疑这些小小年龄的学生,但也得先按令办事,然后再去确认真伪,最多也不过是拦了一下土豆,但要是抗令,那可是灭族的大罪了。
其中轻重缓急,只要不是蠢货,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因为是密令,不能引起对方注意,一切小心。”
然后就是安排这些学生去往各地了,当然也不是随便安排,得有合理的借口,比如回老家省亲之类。
陈柏看着离开的学生,也是有些感叹的。
雏鹰也有出笼的时候,只有飞向天空,才能飞得更高,如果一直待在学院的温室之中,是永远也不会真正成长的。
当然明面上,探查此事的是,大张旗鼓的甘辛。
比起这些学生只是带了些随行的侍卫,甘辛简直就是前拥后簇。
哪怕如此,这小家伙也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上京,可怜巴巴的,他现在胆儿可小了,他看谁都像要害他的样子,时刻都让人拿着武器将他围中间。
而且也如陈柏所预料的一样,甘辛很快就得到了“线索”,并追随“线索”而去。
学生们每天都在群里汇报情况,所以对他们探查的进度,陈柏和齐政倒是清楚得很。
陈柏也没有提醒,反正甘辛的作用现在就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麻醉敌人。
说不得对方正在嘲笑,所谓的大乾第一探子也不过如此吧,又有谁知,这次的杀手锏根本不在甘辛身上。
……
先说陈柏回到上京,上京城中已经因为一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青竹书斋被封了,书斋所有的读书人,包括竹石墨都被押走,原因……和甘公府的甘十三被绑架有关。
消息一出,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竹石墨是谁?那可是他们大乾品节最高尚的竹君啊。
可以说,上京的每一个读书人,每一天都是以竹石墨的品行为鉴,在自省,在前行。
竹石墨就是读书人的一块碑,一面镜子。
现在给他们说,竹石墨和绑架甘十三有关?
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可想而知,卷起了多大的风浪。
陈柏有些感叹,虽然一举将青竹书斋一网打尽,让唯一的线索无法逃脱,掌控在自己手中。
但引起的后果也是严重的。
抓人的是京中衙。
古时候,民不与官斗的思想及其隆重。
但今天,京中衙的大门确是围满了人,其中还是以读书人居多。
陈柏不用听,都知道大概在说什么。
“是不是弄错了?”
“肯定是弄错了吧。”
气势沸腾,居然还有人出声质疑的,这在以往是很难想象的。
看着越来越高涨的民意,估计京中衙也感到颇有压力吧。
说实话连他们自己也心虚啊,为什么要抓竹君啊?
大王直接下的令,他们自己都没有弄清楚,所以出来安抚外面的读书人和百姓的人也完全没起到什么作用。
陈柏想了想,倒是不能让民意给压住了。
上了马车,用手机给齐政说了两句,然后这才下了马车,向京中衙的大门走去。
陈柏的出现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陈柏在弘文阁的封号是什么,昭雪大学士啊,为百姓伸冤才得来的封号。
京中衙的那些人居然也有些紧张,该不会昭雪大学士又来敲什么沉冤鼓来了吧,沉冤鼓一响,他们就得审案啊,但他们现在都是懵的,怎么审?
还好的是,陈柏没有去敲鼓,而是站在京中衙大门口,说道,“大王让我来传口谕。”
“大王有旨,上京城乃我大乾之都城,天子脚下,竟然发生捋掠朝廷重臣子弟这等重案,罔顾王法,影响民生,令京中衙务必彻查。”
“但此事牵扯到我大乾竹君,令京中衙公开审理此案,凡我大乾子民都可观看。”
“不得让我大乾律蒙羞,亦不可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没有确切证据之前,不得屈打成招,不得苛刻对待任何一人……”
众人:“……”
居然要公开审理,也就是说必须让所有人信服才能定案。
后面更明令不得对竹君动刑不得苛待……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但大王已经说了,会按照事实给所有人一个合理的交代。
要是他们还敢闹事,竹君未必有事,但他们可能要先下大狱了,大乾律之严那是众所周知的。
陈柏继续道,“大王说竹君虽有嫌疑,但也仅仅是嫌疑而已,不得关押,就先住在京中衙中吧。”
众人:“……”
大王如此厚待竹君,他们的确无话可说。
陈柏看着变化的形式,一笑,“诸位,都散了吧,若是有空,到时来看公开审理便可。”
众人:“……”
一场不可思议的浪潮就这么消退了。
陈柏说完也没有离开,而是进了京中衙。
衙门前面的大厅是审案的地方,后面就是办公和居住的地方了。
陈柏知会了一声,然后就进了一座院子。
院子中,纤尘不染的竹石墨正拿着一本书,坐在石桌旁看着。
朴实,无华,但又给人一种孤立风中,坚韧不拔之感。
说实话,若不是陈柏知道竹石墨身上存在不可告人的秘密,连他也得敬佩这样的人吧。
“人人都惧怕的京中衙,竹君倒是像仅仅换了个看书的地方一样,这份处之泰然的心性实在让人佩服。”
竹石墨皱了一下眉,这才抬起头,似乎在责怪有人打扰了他看书的雅兴。
“都是看书,又何必分在什么地方。”
陈柏一笑,这人倒是有趣得厉害。
竹石墨若有所思地看向陈柏,“原来是风头正劲的上京第一公子,只是不知道怎么也有闲来这京中衙?”
陈柏也不客气,坐在了竹石墨对面,“当然是陛下让我来看望竹君,说实话,大王也十分惊讶,竹君居然会卷进这样的案子中。”
说得好像下令抓人的不是齐政一样。
竹石墨倒是不卑不亢,“有劳大王惦记,我不过是一市井读书人,当不得如此。”
陈柏心道,真要是一市井读书人,那可引不来上京一半的读书人围着京中衙大门了,刚才外面的情形,陈柏都吓了一大跳。
陈柏说道,“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竹君这几日怕是出不了这京中衙,正好我这几日有闲,正好陪一陪竹君如何?”
竹石墨不置可否地看了一眼陈柏,“能自由出入这京中衙,想必是得了大王的特许,昭雪大学士又何须我答应?”
陈柏:“……”
这人倒是聪明,一眼就猜出他这“陪一陪”怕是和“审一审”同义。
陈柏就当没听懂,继续道,“既然如此,我们日后倒是要多亲近亲近,我这京中第一公子的称谓,多少带了些纨绔的味道,哪能跟我大乾四君子的名声相比。”
陈柏说得的确是这个理,他被称为上京第一公子,有一部分是因为他的确有些才华,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得了齐政看重,和以才学著名的大乾四大君子还是有些区别的。
竹石墨倒是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若论才学,我等四君子也未必及得上昭雪大学士吧。”
话中竟如同有什么深意一般。
陈柏愣了一下,但竹石墨已经恢复如常,似乎刚才什么话也没有说一样。
陈柏皱了一下眉,周所周知,他陈子褏虽然才学还行,但怎么也没有达到四君子的高度,可为何竹石墨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陈柏倒不会想着是竹石墨赞赏自己,他还是有自知自明的。
这时,陈柏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竹石墨手上的书,《论万事万物的两面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