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惨白,骨瘦如柴,因为生活条件艰苦,身上又脏又臭。
这些患者相互搀扶着,低着头,似乎害怕他人的嫌弃,都不敢看别人的眼睛。
陈柏:“……”
他也出城见到过难民,但因为没有去难民住的地方,也不过见得三三两两,没想到居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随着这三十几人走到前方,分成两批,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倒退了好几步,有些人甚至捂住了口鼻。
而这些难民脑袋埋得更低了,其实他们和乞丐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在古代,人命不值钱,权贵家打死仆人,不过赔些钱便可了事,更何况这些难民连仆人都不如。
他们已经没有了生而为人的尊严,从周围的人嫌弃的表情就可以看出。
而陈柏受到的教育不是这样的。
人命,才是这个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每个人都应该尊重别人和被人尊重。
在看到这些难民的时候,陈柏心中有什么东西被狠狠的触动了一下。
一股无比的悲哀涌上了心头,是属于这个时代的悲哀,是属于不同时代的思想的第一次猛烈碰撞。
古代生产力低下,饿死人是常有的事情,更有一些让人无法想象的悲剧,这些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居然会亲眼看到。
商公本来还想诉斥一下齐政和太子蛟,但看到这些患者后,叹了一口气,“开始吧。”
太子蛟在听到题目后,嘴角露出一股讽刺的味道,居然是比医术,他赢定了。
向随行的一个中年挥了挥手,“治好他们。”
这名中年便是他府中门客华雍,医术超绝,今天刚好带在身边。
华雍有些皱眉地看了一眼分到他面前的一群难民,居然让他去治疗一群低贱的难民,传了出去实在有失身份,但这是太子府和二皇子府的比试,输不得。
在华雍皱眉的时候,齐政也在看向陈柏。
却见陈柏似乎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就那么走到了分到他这边的一群患者面前。
一群难民十分拘束,甚至有些为难地倒退了一步。
陈柏只是平淡的道,“无事,你们和所有人都一样,都是大乾子民。”
一句平淡的话,却让这些难民惊讶地抬起了头,眼中莫名,还有人承认他们是大乾子民吗?他们不仅没用还是负担。
“日子虽然艰难,但终归能熬过去,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告诉我,你们身上的症状。”
患者,有些时候更需要的是心灵上的安慰,至少陈柏觉得这些人是需要的。
声音很平,甚至听不出任何感情。
不知为何,周围的目光都看向了陈柏,这抹妖异的红色似乎拥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存在,但明明不过是去问病入的情况而已。
那种感觉非常奇怪,说不上来,但总感觉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这样的人,和刚才那个轻狂之徒,实在差距太大。
齐政也在专注地看着陈柏,妖怪都是这样的吗?感觉也没有话本中说的那么坏。
连商望舒都不由得看了一眼陈柏,他本是想借太子蛟府上的私医一用,至于谁胜谁负,甚至谁参与比试他都毫不关心。
商望舒又看了一眼太子蛟旁边的那个犹豫不前的中年人,他大概明白心中的突兀感是什么了。
嘀咕了一句,“皇子政上哪找的怪人。”
到了他这样的年纪,看人很准,这的确是一个怪人。
太子蛟见陈柏已经在询问患者情况了,皱眉地看向华雍,表情不愉。
华雍一咬牙,也只好上前,他现在治的不是一群一无所有的难民,而是撑着太子府的颜面,太子绝不会想输给任何人,更何况是众目睽睽之下。
陈柏哪会什么医术啊,虽然是他先开始一个个的询问患者,但华雍都开药方熬药了,陈柏才问完。
不过他也大概猜出病因了,是痢疾,喝了脏水引起的痢疾。
在现代不过吃几道药就能好的小病,放在古代这样的医疗条件,病情严重的话会死人,特别是没钱看病的人,死亡率非常高。
陈柏直接走上抬他来的轿子,拿出手机开始买药。
这种病在现代真的是小病,哪怕去药店都是自己从药架子上取药,然后去结账就可以了。
外面,太子蛟脸上露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胜利表情,因为他们这边都开始熬药了,药香阵阵,特别是刚才华雍还给他说,用的见效最快的方子。
而齐政那边那个门客,居然躲轿子里面去了,以为躲起来就不用丢脸了?
陈柏用这么久时间,是因为买好药后自己在轿子里面撕包装,然后按说明书在配药。
中药向来是以调理为主,对有些病有奇效,但对现在这样的情况见效就缓慢了,光是熬药都得一两个时辰。
外面的人也在纳闷,这不是正在比试吗?怎么就没有动静了?
已经认输了?
果然是哗众取宠的跳梁小丑。
想想也是,怎么可能刚好比医术对方就会医术。
这时,轿子中,陈柏伸出了手,“药好了,拿去给他们用水服下。”
手掌上,是颜色不同的颗粒,漂亮得不像话,但这是药?
第11章 比个百场千场又如何?
众人的目光看着从轿子中伸出来的手,要多疑惑有多疑惑。
那些彩色的颗粒好看是好看,但要说这是药他们是不信的,他们又不是没见过药是什么样。
药得郎中开方,然后煎熬,就像太子蛟那边做的一样。
太子蛟眉头皱了一下,又在做什么妖?
看向华雍,华雍有些不屑,开药方又不是写文章,弄得花花绿绿万紫千红。
他给这些难民看病,本就感觉辱了他的身份,难免有些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乱吃药可是会死人的,可别为了彰显自己,弄出了人命。”
说完还看向太子蛟,“殿下放心,对方根本就不懂医术,不过是想投机取巧搏点名声,不值一提。”
声音颇大,不知道是要表现自己还是什么。
太子蛟恩了一声,这人太狂了,还真以为有多大本事。
这时,陈柏也从轿子中出来。
齐政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接过药,让人去取水,然后让人送去给那些难民。
商望舒有些皱眉,华雍的话不无道理,药可不能乱吃,可不要为了比斗而闹出什么惨剧,况且他也算见多识广,见过的事物比一般的人多了不少,也的确从未见过这样的药。
正准备说话,但那些难民接过药和水,居然只是看了一眼陈柏,然后一把就塞进了嘴里。
这……
华雍有些恼怒,他刚才都提醒了药不能乱吃,居然还如此,没听见不成?“不识好歹,不知死活。”
其实这些难民也不知道为何,他们只知道如果他们不吃,那刚才还温和地称他们一句大乾子民,而不是将他们当乞丐的红衣人就要输了。
人真的很奇怪,有些人相处了一辈子也互相生不出半点好感,有些人偏偏几句话几个表情,就能让人付出难以置信的信任。
陈柏看着这些难民吞药,赶紧提醒了一句,“别嚼。”
可惜还是晚了一点。
难民中一个孩子脸都成了苦瓜脸,“好……好苦。”
苦?
其他难民一听,反而更放心了,哪有药不苦的,越苦反而说明越有效。
旁边一年长的难民赶紧将水递到那孩子嘴边,“孩子,这可是好药,千万别吐了。”
能活着谁又愿意这样病死。
陈柏都替这孩子难受,他可是清楚药被咬开,化在嘴里是什么滋味。
但突然,又一难民疑惑的道,“奇怪,我的这些为什么是甜的?”
周围的人都懵了。
药还能吃出不同的味道来?怪事。
陈柏心道,应该是药外表那层糖衣的味道,不足为奇。
太子蛟见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对面,心中有些不愉,他早已经习惯了万众瞩目,所有人都以他为中心。
阴着脸小声说了一句,“装模做样。”
然后看向华雍,“还要熬多久?”
华雍低着头,似乎能感觉到太子蛟的怒气,“这方子得……得熬上整整一个时辰。”
太子蛟阴着脸,居然还要这么久,但他就算再蠢,也不可能说出熬快点这样的蠢话。
现场就如同分成了两批,太子蛟这边安静的熬药,所有人都看热闹的聚到陈柏那边去了。
还有人好奇地去问那些吃了药的难民,“怎么样,有没有效果?”
陈柏心道,以为是仙丹啊,吃下去就见效了。
齐政靠近陈柏身边,“多久能生效?”
陈柏想了想,“大概一个时辰左右。”
这些人形如枯槁,病态明显,但也是见效最快的。
齐政点点头,正好是太子蛟那边药熬好的时候。
陈柏想了想,“给他们一点食物吧。”
这些人应该饿了很久了,身体没了抵抗能力,小病也能拖成大病。
齐政古怪地看了一眼陈柏,妖怪反而不像妖怪,居然有颗慈悲心,怪哉。
他以前虽然和陈柏有些交易,但从来没有放下过警惕。
但不知道怎么的,现在反而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了,多少人可是连这妖怪都不如。
没说什么,让人去取了些糕点。
陈柏只让人分给自己这边的这些难民,倒不是他有什么想法,而是现在给对方的难民送吃的实在不智,说不得有人倒打一耙,说他在食物里面加了什么,他百口也难辨。
一群人在讨论声中等待着,连商望舒都时不时看看这些患者的情况,他多少心中还是有些担心的。
陈柏心道,等呗。
结果没等多久,大概也就一个多小时。
突然有人喊道,“你们看看这些难民,情况是不是好了很多了?”
原本就是虚脱的人,吃了食物,加上药效经过一个小时,大概也开始生效了。
哗!
所有人都被这人的声音吸引,要知道哪怕是个风寒,也得好几天才能有起色。
商望舒也走了过来,直接问那些难民,“感觉如何?”
“身体好受了很多。”
“肚子感觉像有一股暖流一样,舒服得很,人也有了力气。”
陈柏心道,那是你们吃了食物,他的药就算再神奇也没这功效。
乱七八糟的回答着。
但无论是精气神,还是身体状况,似乎和一开始的确不一样了。
特别是再看看旁边那十几个还在抱着肚子,一脸痛苦的患者,这对比就更加明显了。
“居然这么快就有效果了?”
“这医术也太高了吧。”
看向陈柏的目光都不同了。
陈柏正想谦虚的说一声不敢,也的确不敢,不过是药好而已,和他可没多大关系,要是遇到什么疑难杂症他可没辙。
他笃定自己能赢,是因为他能在线挂个号咨询医学专家不是,早就说过,太子蛟的对手可不仅仅是他一个人。
虽然他的后援团这次没用上。
正在这时,一声有些尖锐的声音传来,“不可能,什么奇药怪药我没见过,不可能好得这么快。”
是华雍,一脸的质疑。
要不是这些难民是商公带来的,估计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
陈柏一笑,“可不可能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身为医者还没检查过,怎能就直接否认。”
华雍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因为他实在不肯相信,直接伸手搭在了一个患者的手腕上。
一会儿,陈柏直接道,“如何?”
所有人也竖起了耳朵。
华雍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很不想承认,但只要再找个郎中过来便可直接确认,众目睽睽之下他说不了慌,因为太容易被揭穿了。
他居然输了。
太子蛟替他扬名,带着他不知道在多少权贵面前炫耀过,现在他居然输给了一个无名之辈。
他刚才还自傲地大声羞辱过对方,说对方只是为了炫耀而不懂医。
脸火辣辣的痛。
周围的目光,在他看来就如同刺骨的刀,充满了讽刺。
脸色一阵张红,然后什么话也没说,拂袖而去。
走过熬药的地方,因为太过恼怒,一脚将几个药香阵阵的药罐都给踢翻了。
那边的难民脸都白了,没了药,他们该如何?
周围鸦雀无声。
任人都看得出来结果如何了。
齐政说了一句,“刚才皇兄还在说我府上门客少了规矩,我怎么看反倒是皇兄府上的门客缺了教养。”
陈柏看了一眼齐政,还真是一个睚眦必报的性格,什么机会也不放过。
陈柏也皱了一下眉,那华雍居然就这么离开了,身为医者难道不该对自己的病人负责么?
有些叹息地看了一眼对面一脸凄凉的患者,叹了一口气,对齐政道,“我轿子上还有些药,我拿来你让人分给他们。”
齐政:“……”
他这门客的确比太子蛟那些看着顺眼。
太子蛟面色也有些不佳,刚才还誓言旦旦那么大声地说对方根本不懂医术,现在反而是自己这边输了。
脸皮薄一点的人恐怕都挖个地洞钻进去了。
但他不能走,无论如何他必须赢回来,这人答应的比试可不仅仅是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