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夫人院子里留宿时看见过,虽然没见过牛兰兰本人,但是这个名字还是知道的。县官迟疑的看向那高壮的汉子,这人,刚刚说他是牛兰兰的弟弟?
“堂下何人,如实报上名字来!”
赵恒拱了拱手,对县官道:“大人,草民是鹊桥街上的一个吃食铺子——又一顺的老板,名叫赵恒。有贼进了我家后院的灶房中,准备偷东西,还好草民养的一条狗发现了,这才能成功抓到这人。”
“胡说!谁去你家的灶房中了?难不成是要偷东西吃吗?!”牛富落眼珠一转,心中有了新的思量。
只要他死不承认,就是县官大人不认他,又能如何?更别提只是个小老板的那人了!
“你是何人?”县官正色向牛富落道。
看着县官大人威严的面庞,牛富落原本理直气壮的心绪也落了下来,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草民芝兰镇上牛头巷人士,名叫牛富落,我姐姐叫牛兰兰!”
接着,他又赶紧指着赵恒,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他诬陷我的!”
“大人,我有证人!”赵恒听见他那不要脸的说辞,心中很是气愤,灶房中丢的东西,是他之前写错的菜谱。
给元哥儿誊写菜谱本子时,他自己长时间没写字,生怕损坏了那昂贵的空白书本,因此在草纸上写了一两个方子。
因着有错字,他就把那几张草纸放在灶房中,准备引火时烧掉。不过现下看来,这份错字的方子倒是帮了他一把。
“证人在哪?”县官往后看去,只看见一群小孩,他不以为意的一扫而过,没将他们放在心上。
赵恒后退一步,将身后的三个小汉子露出来,对县官道:“大人,就是这几个孩子,他们亲眼所见,并且亲手把这小贼打倒的。”
“是吗?”
听了老板这么说,成郎他们不禁挺起了胸膛,准备接受来自县官大人赞许的眼神。他们这次可是帮了赵老板不小的忙呢,不论如何,他们心中还是非常骄傲的!
“这几个孩子就是证人吗?”
“是的,请大人听他们说罢,再做定夺。”
“那且说来看看。”
听了县官大人发话,三个小汉子争先恐后的,七嘴八舌的说着话,一句叠着一句,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
赵恒看着县官大人眉头紧皱,便赶紧提醒几个小汉子,道:“安静一下,一个人说就好。”
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消失,成郎他们对视了一眼,接着,便由年纪大一些的成郎开口道:“大人,的确是我亲眼所见。”
“当时,已经是晚上地铺。外边连狗叫声都没有,我正准备起夜,就听见后院中传来的狗叫声和凳子翻倒在地的声音,特别响,一下子我就清醒了。”
成郎吞了口唾沫,壮着胆子继续说道:“我准备起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就发现旁边的赵老板也被惊醒了,这个就是我们老板。”
指了指旁边的赵恒,在县官点点头以后,他才继续道:“然后我们就去了后院,我看见老板拿了扫帚过去,我就赶紧回了大堂中去拿门闩。”
“后来我知道,我知道!”一个小汉子赶紧接过话茬,继续道:“我们都醒了,我就和大家一起拿了扫帚去了后院。成郎哥哥说老板去了去。”
成郎接过话头:“我们猜的没错,那小贼就是从窗户口出来的,正好被我们打了过去,然后就关到了柴房中。”
“然后就来了这里,请求县官大人判个对错。”赵恒听几个小汉子说完了前因后果,便赶忙对县官说道。
“这全是胡说的!根本没这回事!”
“没这回事?”赵恒怒极反笑,手指向他身上的伤口,道:“那你说说,这身上新鲜的伤痕,是从哪里来的?”
牛富落顿时哑口无言,这的确没什么借口,他只能嘴硬道:“这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不行吗?!”
“啪!”一声惊堂木响,堂上下来,县官揉揉眉头,道:“闭嘴,公堂之上,岂容放肆!”
县官顿了一会儿,重新看向牛富落,道:“你说,这身上的伤痕是从哪里来的?我可没那么好糊弄!”这伤痕一看就是棍棒打出来的,而且才刚刚结痂,看起来并不像是陈年旧伤。
“我、我……”牛富落没想到县官大人居然不认识自己,因此现下便慌了神,说话支支吾吾的。
县官看着他眼神躲闪,心中便已经有了思量,他看向赵恒,问道:“你可有其他的证据吗?”
“有的!”赵恒上前一步,对县官道:“大人,从抓到这小贼以后,我们只是绑了关进柴房中,并未动他,因此现下他身上应当还有我们丢失的方子,也就是这小贼在灶房中偷得东西。这,就是证据。”
“来人。”县官听了他的解释,便抬手唤来两个衙役,对两人道:“去搜搜他身上到底有没有这方子。”
“是!”
两个衙役奉命搜了牛富落的身上,最后从袖子中掏出一张折叠成方块的纸张。衙役发现后,便赶快呈给了坐着的大人。
第68章
打开那方方正正的纸条一看,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正是吃食方子,连做何吃食放多少调料都一清二楚。
身为县官,他不知道这方子中是否有什么不对,不过,既然从这汉子身上搜出来了这些东西,那就听听牛富落如何解释吧。
“大人!大人我是冤枉的!”牛富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他的确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事情了。他自小脑子就不是很灵光,否则也不会在赌坊被人坑的那么惨。
他跪在地上,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姐姐牛兰兰。他在去又一顺偷方子之前,才刚刚同姐姐见过面,因此现下她若是发现自己许久未回,应当会派人询问一番的。
“冤枉的?你可能说出冤枉在何处?只要拿出证据,本官自然会秉公处理。”
县官对他姐姐并没什么印象,只是记得有对牛富落留面子。
刚刚衙役过来,对他耳语。他这才知道了这牛富落是个怎么样的人,因着家住在芝兰镇中,家中是不缺钱用的。
原本,牛富落家中就只有一个姐姐,并无其他的兄弟姐妹。从她姐姐牛兰兰嫁给了自己的儿子做小妾,这一家人流变本加厉的打秋风。
三天两头的来到府上,说着是要来看看女儿过得怎样,其实就是来向牛兰兰讨要银钱的。而这牛兰兰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听夫人说,儿媳妇已经被她气哭了好几次。
仗着儿子宠爱,她便在府中无所顾忌。除了夫人能够治治她,旁的人说的话,她就从来没听说过,这一家人可谓是十分烦人了。
正好趁着这几日不忙,夫人还准备将这牛兰兰休了回去,也省得他家中来人打秋风,整日在府中惹人嫌。
况且,这桩案子,本就是牛富落不在理,若是他能拿出证据来,那他自然会秉公处理,不会冤枉任何一方。
他既然能从一个无名小卒坐到现在的位置,自然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因此他对自己的官位很是珍惜,不会做出偏袒的事情来。
再者说,再过几年,就该有新的官员前来接管这里,到时候这些繁杂的事情都不归他管理了,也没必要此时偏袒何人而导致丢了自己的官位。
看着牛富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县官心里便已经有了决策。这人既然说不出什么原因,这桩案子到这里应当就出了结果了。
“啪!”一声惊堂木响,堂下众人立刻噤声,一个个竖起耳朵,准备听听县官是如何判定这桩案子的。
“既然牛富落拿不出证据,本案到此便结束了。又一顺这边,既有证人,又有切实的证据,因此牛富落应当是偷窃罪。按照律法,罪人应当在耳后烙印,发派至牢狱看管三年。”
眼看着自己的判决已经下来,堂上的衙役马上就要过来羁押他,牛富落心中突然有些恐慌。
姐姐恐怕还不知道这个消息,现下他又无法离开这里。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该贪图那几两银子!
又或者,被那些人抓住以后,他就该用银子收买了那老板,堵住他的嘴,也省得现在事情闹得这样大!
“大人!我有话要说!”牛富落看着两个高壮的衙役已经朝他走过来,心中不免有些犯怂。
被带走的话,可是要拿烙铁在耳后烙出个印子的!那该多疼啊!牛富落想到这里,心中就慌乱无比。
“等等。”见牛富落的样子,县官抬了抬手,示意两个衙役听一下,他转头看着牛富落,道:“牛富落,你可是还有什么要说的?”
“是,大人,小人没什么想说的,只是想见见我姐姐。”牛富落眼珠一转,想起了牛兰兰。等到姐姐和姐夫过来,就是县官大人也得给几分薄面。
先前,他只知道姐姐被富贵人家抬去做了小妾,并不知道那家人是哪里的。因着把她嫁去做小妾有二十两银子,阿爹也就赶紧同意了,生怕那富贵的人家突然反悔。
他原以为做小妾日子不会太好的。可没想到,牛兰兰回来的时候,身上穿着的是绫罗绸缎,头上戴着的,是金银珠宝步摇金钗。
看着富贵的不得了,因着这个原因,阿爹阿母都给了她好脸色。若不是看着她出手阔绰,他自己也是绝对不会喊她姐姐的。
这些日子中,从牛兰兰手中已经拿了不少钱财出来玩,在赌坊时也能学着那些富家少爷一般,千金视作粪土。
一想起那些白花花的银子,牛富落心中就一阵阵的舒爽。正沉迷在自己的幻想里不可自拔,牛富落就听见了县官的声音传入耳朵。
“见你姐姐?可以。”不过是要在牢房中了。县官冷笑一声,这人心中的心思可真是如同地下的老鼠一般,一个平头百姓,居然还想着拿权势压人。
两个衙役暂时把牛富落押了下去,关到不远处的牢房中。现下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只等着联系上牛富落的姐姐,再看他们究竟能说出何等的话语。
牛富落被带下去,便满心欢喜的等着牛兰兰去救他,因此一直到了牢房中,对待身旁的衙役也是十分不客气。
看着面前脏乱的环境,牛富落不屑的吐了口唾沫,然后直直走到角落处的床板边,一屁股坐了下去,躺着没多久便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却是被一盆凉水泼醒的。他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正被绑的严严实实。
面前的火盆中,正有一个烙铁。他心中突然涌起巨大的恐慌,身体不禁挣扎起来,没等他张嘴说话,衙役就从旁将一块布塞进了他的嘴中。接着,就是皮肉与铁板相遇发出的声音。
赵恒看着衙役把牛富落带走,心下这才松了口气,他转身对身后的一群小汉子们说道:“你们今日做的很棒!”
看着他竖起的大拇指,成郎不禁笑了一声,三个小汉子瞬间高兴的蹦了起来:“活该!谁让他偷东西的!”
“就是!”
现下,周围的人也已经看完了热闹,已经开始渐渐散去。赵恒回头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看起来已经不早了。
他对三个小汉子们道:“咱们快些回去吧,店里还没开始收拾东西,还要你们几个小汉子的帮忙呢。”
“好!”三个小汉子异口同声。小孩子精力充沛,几人便一跑一跳的回了店铺中,赵恒只能无奈的笑笑,便赶紧跟了上去。
一进门,几个小汉子便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在成郎的提醒下,几人手中一边收着碗筷,一边同坐在一旁的宁哥儿说道今天发生的事情。
前一天晚上,因着他喝了药才睡的,因此睡得有隐隐约约知道了点什么,不过还是不太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
现下听了成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听到那人已经被关到大牢中,赵宁的心绪才稍稍平定,同几人一同玩闹着。
江元已经同宁哥儿说了,他今天晚上要回家的事情,交代了他一些事情,便一直在这边收拾东西。
直到赵恒和成稍稍松快一些。他赶忙迎上去,对赵恒道:“没事吧?”
“没事,事情已经处理好了,那人被关了大牢中,没个两三年出不来的。”赵恒突然想起什么,他道:“元哥儿,手中的活计放一放,别做了。你不是说今日要回大河村么,我送你。”
“你不在的话,就只剩下宁哥儿他们一群小孩了……”江元其实有些担心这些小孩,虽然自己的年龄也不大,但是总是担心这些没长成的孩子,生怕他们自己待着就遇上什么坏人。
“这事我早就想好了。”赵恒拍拍他的手,对他道:“等把你送回去,我就赶紧回来看着他们,省得出了什么岔子来。正好,我回去时再回家一趟,拿些东西带回来。”
“那样也好。”江元点点头,转身继续去收拾着东西了。其实自从前几日开始,他心里就一直有些慌乱。
这几日,他心中一直萦绕着一个想法。赵恒前几日说了要赶快去他家里提亲的,可是过了这么久,他也没再说过这事情了。
江元心里其实是有些不知所措的,他年龄在同村中已经不小了,许多同他这样年龄的。早就成亲当上了阿爹阿母了。
只有他,还没个定数,之前还有媒人想让他去做李老爷的小侍,从那人被拒绝后,就再没人来问过了。
直到赵恒说出心意,他才明白。不过他马上就要到了官配的年纪,若是一两年内在不成亲,就要被官府随便塞过来个汉子了。
这些话他一直没对赵恒说过,他现在开了店铺,平日里更加忙碌,没有心思想成亲的事宜也是应该的。不过话是这么说,但他心中还是有些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