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九尾转过身来看着无止,身子微微颤抖,声音也跟着高了起来,“无止……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不然我主人……”
“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如此……变得如此丑陋不堪,连这山间妖邪……都可以在他身上咬他一块肉……”九尾不断颤抖,语气竟然有些哽咽,“无止,你说……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无止,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他可是养育了你十年的义父!”
整个结界里,只回荡着九尾的声音,那声音里夹杂着愤怒,不甘,懊悔。
她懊悔自己没能保护好君华,不甘于自己的无能。
沉寂片刻,无止突然冷笑一声,令人不禁寒颤,他握紧了拳头:“你怪我?”
那我呢……?
我又怪谁?
冰窖里面的空气越发地冷,九尾手中利爪突现,她向无止扑来,直接将无止摁在了地上。
安静的结界里突然传来一阵铃铛声。
听见这铃铛声,九尾表情变得狰狞,她不停地打着滚,看样子痛苦极了。
一股强大的仙气横空而来,越发逼近两人。
此人来路定是不小。
只见个白衣仙人落在了九尾面前,腰间别把剑,一身白衣穿的整整齐齐,看上去一丝不苟,此人剑眉星目,眉眼间带着坚毅和稳重。
是宁清,墨上的首徒。
墨上这个徒弟着实厉害,不仅是墨上最得意的弟子,还小小年纪自创门派逍酒门,名扬四方。
墨上出生于有名的仙门世家,又是那号称仙界帝君的君华得意首徒,所以这宁清拜他为师也不为过。
宁清为什么在这里?
无止不由想起那吹埙之人,应该不是宁清。
宁清环视四周,目光在接触到无止时,愣了愣。
宁清不是没见过无止,身为墨上首徒,和无止见面是常有的事,毕竟墨上和无止每天都在暗暗较劲,可墨上有时候偏偏又不想麻烦,自然而然就派宁清代劳了。
比如上回墨上差他带了一二十个弟子去无止殿前,念了好几天的清心寡欲咒。
宁清暗暗揣测自家师尊为何要让他念此咒,是无止整日喝酒吵吵太烦人,还是他惹得自家师尊不开心了?
好像都不是。
但出于尊敬,他也不多问。
可是在他的印象里,无止已经死了,又怎么会在这?
两人各自思量了一阵,却听九尾阴阳怪气地道:“哦?是你,宁小子。”
九尾作为君华的灵宠,和宁清也是有一段交情的,九尾虽生性傲慢,但多少也懂点分寸,不至于到此地步。
“得罪了。”
宁清恭敬作了个揖,不再与九尾多言,直接拔剑横来,九尾此时还有些体力不支,在与宁清的交战之中,并不想和宁清纠缠,只是一味地躲着。
局势紧迫,宁清眉头微拧,手中幻化出件铃铛,在山间摇了起来,回荡在山间。
这铃铛声无止听了倒是没多大感觉,可九尾却捂着耳朵缓缓蹲下身子,竟在铃铛声中化成了只狐狸,她龇牙咧嘴地抬起头来冲宁清一叫,回头轻轻叼起君华,遁入了黑暗。
宁清手一收,赤铃铛便收进了他手心,他快步向那黑暗追去,来不及管无止,遁入了黑暗。
无止只觉头痛欲裂,再也顾不上其他地,他缓过神来后,便往回走。
雾都此刻仍然热闹,却已是夜了,人来人往。
无止走在拥挤的人群中,还有些恍惚。
“哎,你们听说了没?”
“那李家,也太惨了!”众人的议论拉回了无止的思绪。
“世代帮人摸骨,却落得这般田地,唉!”
无止突然回过神来。
之前和九尾交手便是在李家大院,可是那里一个人也没有,九尾还扬言自己吃了那些人……
无止惊觉不好,便快步往李家去。
李家院子一片狼藉,之前的奢华哪里还在,有的只是七零八碎的东西散在院子里,无止仔细瞧了瞧这院子,走到院中央,他脚步不由一滞。
狼藉的院子里,有一抹与这凌乱不符的身影,他衣摆随风飘动,却吹不动他挺拔的身姿,是宁清。
两人目光相接。
见对面的人没有动静,宁清有些怀疑地打量了无止一阵,似乎在等对方开口。
无止心里也在暗暗揣摩。
这归魂世界是虚构的,又怎么会出现宁清,九尾,君华?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人似乎都挺迷惑,无止突然瞥见宁清前面的两具尸体,他仔细一瞧,竟是李天和李夫人,他们倒在地上,血染衣衫,十指相扣。
连眼睛都没合上。
没想到这李天和李夫人的感情如此深厚。
微微凉风,此景深测。
屋里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这声音是李路听的,无止闻声快步走进屋里,宁清紧随其后,两人没再讲一句话。
进去便见李路听扶着床坐起身,他看上去竟没有之前憔悴,他咳嗽了几声:“咳咳……”
看见二人后,他挣扎着开口:“外面发生什么了?”
旁边宁清看着李路听:“你就是李公子?”
“是,是……”李路听看见宁清这身装束后,目光难得地亮了亮,“你……你是仙人?”
无止正在思量如何告诉李路听刚才的噩耗,却没想到旁边宁清没有回答李路听,而直接开口道:“李公子,你父母……已经去世了。”
这宁清和墨上简直一模一样,都不知道旁侧敲击下,什么感情生死之事都是直接开口,斩钉截铁毫不啰嗦,做事也是干净利落得不行。
李路听脸色霎时惨白,原本就没好的身子摇摇欲坠,扶着桌子快要倒下了,却仍然挣扎着往外去:“不……不可能……!”
无止想上前扶住李路听,可李路听情绪激动,推开无止拖着虚弱的身子就往外去,“不可能!”
“我爹……我爹他这么厉害……怎么可能?”
“我爹……我娘……他们不会的……”
“噗通”一声,李路听已经跪坐在了地上,他手抓着门框,身子未好却仍咬牙站起来,他想往外面去,他想,如果他走到门外,一定会像往常一样看见他的父母在院子里对他笑。
父亲坐在石桌前玩着手中黑核桃,母亲扇着手中薄扇,然后他们责备却宠溺地对他说,“今天又要去哪玩?”
可是现在,都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
有的只是两具冰凉的尸体。
无止看见泪水打湿了李路听的脸庞,可李路听却浑然不觉般,一双眼睛迷茫地看着门外。
他不知道自己今后能做些什么,他一无所长,整日无所事事,在父母的避风港下长大,从未细想过未来。
“李公子,对不起,请节哀。”宁清一身白色翩翩,轻轻扶起李路听,“不过李公子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抓住杀人妖邪。”
“哈哈哈哈……”
身后突然传来疯狂的笑声,望去,九尾正坐在屋檐上,她一双修长的腿垂在屋檐下,勾起一丝轻蔑的笑:“臭小子,你真以为……你抓得住我吗?”
宁清警觉,拿出铃铛来摇响。
九尾飞身跃了过来,她的速度极快,直接将宁清手中的铃铛夺了去。
“咔——”
铃铛竟然在她手中碎裂。
她比之前更强大了。
她咧嘴一笑,直接向宁清扑来,突然空中划过一道紫光,紫光直接落在了九尾面前,待紫光散去,这才看清,这是一把紫色的砍刀。
一见这紫刀,在场的人面色都变了变。
方才的马蹄声不急不缓地从远处踱来,在场的人纷纷让开了条路。
马蹄声终了,只见一匹黑马上坐着一个女人,这人身着紫衣,却是与李路听不同淡紫色纱衣,她束着一个高高的马尾,显得活力十足,这姑娘长得贼水灵,有番小家碧玉,桂林美人之感。
要是不开口,人人可能都认为她是单纯可爱的邻家妹妹。
宁清见来人,恭敬道:“顾宗主。”
这个人,是顾茗。
花草派的家主,却并不姓李。
这人是个奇女子,她不像寻常女子温文尔雅,反而喜欢骑最烈的马,打最狠的架,喝最烈的酒。
她从不配剑,出门在外,腰间从来只是一把刀。
按人话来说,就是凡事都要挑战个极限。
顾茗拉着马绳的手紧了紧,她火辣辣的目光落在无止身上。
顿时四周掀起一阵风,旁边的树枝被吹地乱晃,柔弱点的姑娘只得扶住围栏才站直了身子,而顾茗只是看着无止,眼里的戾气更重,终化为了一句话:
“无止!”
早年花草派势单力薄,氏族里的人多为柔软,常常受其他门派欺辱。
他的姑姑,曾经也是一个不谙世事的丫头,听说四岁那年被仙门看中,故而带去仙门修炼了一阵。
这个仙门,便是无止先前所待的门派。
无止曾一统天下,屠尽三大门派,将仙人逼到绝路,唯独他们雾都花草派,安然无事。
没人知道为什么。
只是偶尔看见,顾茗一人独坐树下,枯坐一宿。
春去秋来,顾茗的脸上有过其他的表情,而今天,却有了。
那种眼里的恨:
“小鹤说你在这,你果然在这。”
原来她就是谢朝鹤的姑姑。
无止脑袋一疼。
这一切,究竟是虚是实?
“哟,都到齐了啊。”九尾舔舔唇便向他们扑来,“那就都来吧!”
无止回过神来,手中幻化出血锐,瞬间便灌满了灵力,一个飞身便挡了去。
九尾一笑,尾巴忽地将无止甩开了去。
顾茗看着九尾和无止对峙,咬了咬牙。
现在这样的情形,根本不是和无止算账的时候。
以后有的是时间。
顾茗收回思绪,地上刀刃飞快地回到她手中,她握紧刀刃,直接刺向九尾。
她这刀刃没划中,轻易地被九尾躲了过去,却不料九尾腾空跃起,尾巴一个劲抽得再次甩在了地上。
“砰!——”
地上直接被撞出了个大窟窿。
顾茗在地上碎石堆里摸索自己的那把刀,她的发里已有几根银色的发丝,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再次站起身来:“你不配。”
她这次使了全力,宛如把利剑似从半空中直冲而来,这次她消耗了上次两倍体力,浑身上下充满了杀意。
她配合着无止的动作,竟出神入化,直接刺中了九尾。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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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二十二只妖王
“哈哈哈哈哈……”
九尾仰头猖狂地笑了起来,这笑声却带着几分凄凉。
“真是有趣……”
终于,她止住了笑声,看着自己握紧的手片刻,突然张开掌心。
紫色的扬尘从他掌心洒下,一股奇怪的味道漫天炸开。
“这是我为你们准备的见面礼。”
“是幻术!”宁清下意识捂住鼻子,“捂住鼻子!”
无止低头捂住鼻子,那气味若有若无地传入他鼻里。
周围的一切在九尾的操控下开始结冰,冰冷的白雪让人不禁发颤,凉意爬上无止的指尖。
无止天生炽热,与这冰雪毫不相融,按理来说,这冰雪对他毫无作用,可无止竟在一瞬间感觉到了寒冷。
他只觉身上越来越冷,漫天飞雪冻得他十指通红,直到身后传来道熟悉的声音:“阿止。”
身上的冷意瞬间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暖意击退。
他转过头去,看见个白衣少年站在这片蓝色里,手里拿着把长剑,眉眼清澈如明镜,如明月清风,充满了少年风华。
他的师兄。
墨上。
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冬天。
白衣少年身着狐裘坐在结冻的池边,怀中抱着只猫,雪白的毛犹如被雪浸染过一般,他缓缓抬起眸来,看向一旁练剑的无止。
“墨师兄,仙尊可说了,不准养猫,你这样要是给他知道了,肯定得被他数落。”树下另一个练剑的师弟注意到他,好心提醒道。
墨上只是缓缓垂了垂眸,也没有反驳,让这师弟将猫抱走了,他的眼里看不出任何感情,可无止偏偏看出了不舍。
瞥见这一幕的无止直接走上前去,对那抱猫之人悄声道:“哎,把猫给我。”
“师弟……你要这猫做什么?”此人问道。
无止甩了甩手中剑,轻描淡写地说道:“炖肉。”
“什么?万万不可动杀心!”
听见这话无止嗤笑一声:“行了,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抱去放了,快给我。”
此人看了看猫,将信将疑地把猫递给了无止。
无止接过猫,看着墨上思索了会儿,大摇大摆地往房里走了。
他住的可是众师兄弟中最大的屋子,放一只猫根本不在话下,他将猫放在床上,便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独坐的墨上,想看看这人能憋到什么时候。
结果他看着看着,竟然睡着了。
冬夜并不温暖,无止未关窗,等冰凉的雪花飘在了自己脸上,他才觉得冷,起身来伸手关窗,突然,他关窗的手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