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指着皇帝长此以往朝气蓬勃,能把岚主子带得也爱说爱笑、心绪纾解呢,结果怎么搞得成天摇头摆尾的陛下反被他家岚主子给带蔫唧了?
老太医扛着药箱又来把脉。
把了半天也检不出什么任何不妥,只得回道:“这,陛下这食欲骤减可能是心情所致。陛下毕竟失忆多日,或许有一些不安心绪郁结于心……”
岚王:“知道了。”
太医走后他坐于床边,长长一袭黑发随着织金玄衣铺陈龙床:
“阿昭,是在宫中待得太久,觉得憋闷了是么?”
宴语凉一脸郁卒趴在床上,不说话。
岚王便垂眸伸手,指尖冰凉,摸猫一样抚皇帝的后颈抚了好一会儿。
“阿昭,你好好的,别自顾自就生闷气。”
“想要什么,你说。”
这一整个隆冬,除了下雪那日倒是日日都冬光和煦。
此刻照在龙床床帘上,阴影一般落在皇帝棱角分明的脸侧,只听皇帝生无可恋闷闷道:“说出来有什么用?”
“朕要什么,反正岚王又不会给。”
他叫了他那么多天的青卿,忽然一声岚王,庄青瞿眸中色变。
却终是压了下去,声音放柔耐心道:“给,阿昭,都给。你要就给。”
皇帝继续闷闷:“骗子。说好的都给,好几日前便说好了给朕看《起居注》的,结果全是糊弄朕,朕的《起居注》呢?”
岚王撸皇帝的手指停了。
“原来如此。原来阿昭还在纠结《起居注》的事。”
“还有别的么?阿昭还想要别的什么?一起说了。”
宴语凉摇头。
“真没了?”
宴语凉确定摇头。朕要别的没用,朕就要史书!你给朕拿!
香风拂面,岚王伸手将皇帝身子整个儿从龙床上拖抱起来,俊美的脸上写满了一无奈妥协:
“是不是给了阿昭《起居注》,阿昭就能好好吃饭?”
“即然如此,那本王……”
“本王倒是还知晓另一种法子,也能叫阿昭食欲大开。”
“……”
皇帝裂开了。
真的,宴语凉只差没被岚王这话锋一转弯道给甩了个瘸!
心道不好却已迟了,只见岚王一手仍抱着他,另一手则腾了出去。修长手指伸向龙床的内侧暗格。
这——
不妙不妙不妙很是不妙!朕危!
哗啦。
暗格本就不小,一拉出来还偏生正在阳光所照之处,里面藏着的一堆糕饼、小食、蜜饯被照得雪亮雪亮无处遁形。
宴语凉:“……………………”
岚王:“嗯,真是看着十分不错,有芙蓉樱草糕,豌豆黄,茯苓夹饼,云片饼,蜂蜜花生,五香杏仁、蜜饯瓜条、椰子盏、冰糖核桃、艾窝窝、酥炸腰果、糖酥酪……种类丰富、都还新鲜。”
岚王也学会了报菜名。
芙蓉樱草糕上,有着被人咬了一大口的缺豁。
分明被人没吃完就重新藏了进去的。
宴昭:“………………”
死了死了。
朕死了,死个透。
人赃并获,大写的露馅玩脱现场!!!
岚王一手紧紧揽着皇帝的腰,另一手直接从豁口旁捏了一块下来。放入口中,甜丝丝的又香糯。
他垂眸笑了一声:“阿昭真不愧是阿昭。”
“哪怕演苦肉计,也绝不舍得亏待了自己。”
杀。人。诛。心。
宴语凉倒还受得住,旁边云飞樱儿见状则双双魂飞魄散,扑通扑通跪一地:“岚王饶命,这!此事我二人并不知情,真的不知情啊啊啊呜呜呜!”
废话,他二人自然不知情。
皇上蚂蚁搬家套路岚王,又怎么能让岚王的人瞅见端倪?
“好了别磕了你俩,吵死!”宴语凉大义凛然道,“青卿,这事确实不关他俩的事,朕一人做事一人当!”
岚王看了他一眼。
“好,既然阿昭都这么说了。”
“那本王今日,便教阿昭你一、人、做、事、一、人、当。”
……
一人做事一人当。
岚王挥退侍从侍女。
云飞樱儿退下时,双双冲皇帝投来了无比同情的泪目。
实在是岚王适才掐着天子的腰、哑着嗓子在他耳边低声道“一人做事当时”时,那模样,那声音,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活像是再也压抑不住心底晦涩的欲念打算为所欲为了!
所以到底什么是“一人做事一人当”?
岚王这怕不是真要关上门将陛下生吞活剥、吃干抹净不吐骨头吧?
眼前宫门缓缓关上了。
完了。陛下实惨,实实实惨!
宫外之人各种忧愁担心。
宫内宴语凉,其实反倒还好——
就,虽然,被当场抓包是有点龙颜扫地。
但这事儿说实在的,从性质上和严重程度来说,同他擅自批奏章那回的作大死根本就不能比。
作死行为岚王最后都能放过他,今日兹事体小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
不值……
呃。
鸣金擦响。眼前岚王面无表情,又一次从那把拴在龙床一角的佩剑里抽出了利刃。
剑锋雪亮。
宴语凉:“……………………”这。
不是,至于吗!!!!
朕不过偷偷藏了几块糕饼而已!
不是,爱卿!岚王!这就又喊打喊杀了?
刀剑无眼!!!
宴语凉一个没忍住直接失声吼道:“爱卿,一夜夫妻百日恩啊!”
龙吟震天。
院子里飞鸟哗啦啦跑了一片。
那言辞着实惊世骇俗,岚王立在原地都不敢相信。
缓缓的,脸上黑了一层。
然而皇帝居然还没吼完:“真的,岚卿在朕的龙床上也睡过那么多日了,也算是跟朕做过夫妻了,朕就算是藏食败露也罪不至诛吧?爱卿三思,不要一时冲动便随意谋杀亲夫————!”
这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岚王忍了忍,没忍住。
直接提剑大步向着皇帝走来。
这。
宴语凉当机立断,转身就跑。
废话当然得跑。牡丹花下死也绝对没有伸着脖子等死的道理。
寝宫就那么大一点,但不慌!大不了学古代秦王绕柱。
此法有效,当年人家秦王就是这样躲避刺客成功保全性命的!
皇帝左绕右绕、蛇皮走位,岚王缓缓捏紧剑柄。
“……”
“………………”
这个人,虽说失了忆,内里性子倒一点没变。
依旧是那个他奉若神明的帝王。
只是偶尔又会突然变得又蠢又皮根本就不像是个人!!!
气得岚王都懒得跟他解释。
他到底哪只眼睛看到他想砍他了?!又嚎什么嚎!嚎的又都是什么些污七八糟的东西?这么会嚎怎么不去金銮殿上嚎,嚎到天下人尽皆知?
……
宴语凉为求保命上蹿下跳。
直到冰凉银白的剑柄“咔”的一声,在他眼前深深没入廊柱。
皇帝高挺的鼻梁险些直接撞上去。
幸而身后一阵清冷幽香,一道劲风将他大力拽入怀里。继而皇帝腰一紧,下巴一凉被人捏住、一抬。
柔软馥郁的触感,岚王煞气扑面,好凶好凶,太凶了就连唇都是冰凉的。
宴语凉:“……”
宴语凉:咦?等下,唇?
等下等下朕得缓缓!
宴语凉:“~~~~~~~”缓好了。真还挺薄的,都咬不到。
但不管怎么说,被砍之前居然有这种好事?那既然美人送上门,那就别怪朕不客气了。
当然要先亲一口牡丹花再死!亲个够本!么么么么么么。
岚王差点没疯。
他彻底低估了某些人的无耻程度。
他以为的惩罚,谁承想狗皇帝居然反客为主还揽着他的腰亲上瘾了!!!!
岚王推了他一下竟然都没推开!
真气笑了。
是,是!都是他错,都是他蠢!
阿昭从来就没蠢过,一直以来都是他蠢!!!
把这种没有心的混账东西奉若神明,成天被气得牙痒痒,然后还不死心想要亲他。
蠢货。疯子。
庄青瞿你就可笑!
可没想到更气人的还在后头。好容易皇帝亲爽了,依依不舍放开他。
“咳,那什么,爱卿咱打个商量可好?亲都亲过了,那什么‘打是亲砍是爱’能不能就省一省?”
说着,还瞟了一眼堑在墙里的宝剑。
……
岚王丢开狗皇帝。
拔出剑去到寝殿另一侧,“啪”的一声削铁如泥,做他本来想做的事——
将皇帝寝宫后门门锁斩开。
锦裕帝宴昭楚微宫九进九出。其中天子寝宫是最后一进,后门门锁外面是一方帝王自己的小花园,并不大却很别致,假山花木、曲径通幽,还有一方小水塘。
岚王从院子里拿了两块琉璃砖。
“举着。”
宴语凉:“……???”
“阿昭不是喜欢《起居注》么?今日本王亲口念给你听。”
“你听好了。”
“锦裕十一年元月二十七。锦裕帝多日懒散装病、偷吃甜食。岚王盛怒,罚锦裕帝举砖靠墙站半个时辰。”
“挺直,站有站相!”
第12章
天子寝宫,远远大门紧闭。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陛下他、他怎么样了!
拂陵公公来了,云飞樱儿双双四眼泪汪汪看到救星般:“拂陵公公……呜,太吓人了!”
“拂陵公公,您是岚王身边的红人,您去劝劝岚王吧?”
眯眯眼拂陵却丝毫不慌。
反而悠悠然坐下喝起了茶,一身红衣坐于梅花窗下倒也是一片好景色。
但!
“拂陵公公,公公啊,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呜呜公公救陛下一命吧?”
拂陵:“吵什么?”
“岚主子惯常雷声大雨点小,你们放一百个心。”
“主子便是弄死他自己,也弄不死你们陛下。”
话音未落,寝宫隐约传来了皇帝的吼声。
仔细一听,“一日夫|妻百日|恩”?(求婶核联系一下上下文)
拂陵:“看。”
挑眉继续喝茶。
又一会儿,仿佛,隐约地,寝宫里又传来了暧昧的chuan(也许呼吸也是错吧)息声!
樱儿:“???”
云飞:“???”
这下,就连拂陵公公的茶水,都“噗”地喷了一口。
很快,声音(被锁6次可还行)声加剧,带着些喑(佛了。)哑:“啊(恨不得用火星文写文)啊啊”“不|行了真不|行了”“朕真的不行,朕真的不可”。
在外三人:“………………”
云飞捂住樱儿的耳朵:“你女孩子家家的,不能听这个!”(能听的!联系上下文就能听!比清水还清!!)
……
一个时辰过去,寝宫门终于大开。
岚王打横抱着天子走出来。
天子模样已不能看!衣着散乱、俊朗的脸颊一片绯红、咬牙切齿喘(没露脖子!!!)着粗|气额角被汗水全然湿透。
而岚王那边却好整以暇,一身华贵玄衣一丝不乱,腰身直挺着,俊美脸庞冷冷隐含得意。
这!
岚王他……不愧曾是南征北战的镇远大将军。竟把皇帝弄成了那样一滩烂泥,自己却完好无损还抱得动人?
岚王幽幽:“伺候天子沐浴。”
浴室氤氲,雾气缭绕。
岚王亲自伺候皇帝沐浴。
云飞和樱儿伺候在外唯唯诺诺递各种丝瓜布巾,总算听得彻底真切了!
皇帝:“疼疼疼——“酸啊!不行,不行不行,动不了动不了!”
“抬不起来了大腿抬不起来了,爱卿别!”
岚王:“别吵,给你按按。”
皇帝:“不要按不要按!爱卿,啊啊~~~~”
岚王:“忍一忍,明日便不酸了。”
“……”
“……”
“阿昭。”
“嗯?”
“下次还敢?”
“敢敢敢……啊啊啊——不不不敢不敢了!但朕答应爱卿一件事爱卿也要答应朕一件事朕要爱卿答应下次别用那么大的劲儿了爱卿你敢答应么?!”
云飞樱儿双双默然不语。
远在千里的爹啊,娘啊。你们可知,孩儿在大夏皇宫里当差实属不易。
听闻家乡的亲人们还总觉得孩儿在京城里过得可好了,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儿。
可真实说给你们听,你们会信吗?
别说你们了,孩儿在现场也都自戳双目不想信啊。
浴室内,又出来皇帝的哀嚎:“嗷嗷嗷嗷!腰!腰酸!断了,爱卿,轻点!”
进宫之前,谁能想到原来小话本上皇帝成天以色侍摄政王的事儿竟然能是真的?!
外头的父老乡亲们都道皇帝肯定是每天捧着白面窝窝头吃饭,下地干活用金锄头的。给他们十个脑袋也猜不到原来皇帝竟也如此之身不由己吧!
以色事人者,能得几时好。
唉。真太不易了。
……
宴语凉半死不活靠在浴桶,叫一个后悔。
宴昭,你要记下今日这个教训!
人生果然还是不能件件事都往死里随便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