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青天皱眉,说:“马文升这么做, 摆明了是忌惮你。”
别人只知道庆王冷漠不近人情, 可他却亲眼见过朱敬守身上的伤。为了朱佑樘的江山,他是最鞠躬尽瘁的那个, 结果马文升非但不领情, 还像防贼一样防着朱敬守。
“有卿卿为本王说话,足够了。”朱敬守抱着人,高兴地晃了晃。
他不怪马文升, 因为他对皇位的确没什么想法。一个权势滔天的王爷, 若马文升不忌惮,反而讨好亲近,那也没必要再做尚书了。
在朱佑樘病重时不来巴结他的, 才是真正的忠臣。
“我就是气不过。”沐青天不服气道。
“皇兄待我已经很好了, 要放在别的朝代,哪有王爷能掌握兵权, 还能在京城建宅的?”
过去从未想过的矛盾, 到了顺天府才浮现出来。
在地方,朱敬守是人人都敬重害怕的王爷, 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在京城,各方势力交错复杂,朱敬守变成了随时有可能威胁到皇位的王爷。
沐青天突然意识到, 万一有一天,朱佑樘不再信任朱敬守,到那时他们该如何。
君心难测, 帝王家自古更是无情。
“昶安。”沐青天把头靠在朱敬守的锁骨上,“等将来太子登基,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朱敬守感知到了怀里人的不安,放柔了语气,说:“嗯~以后做什么,本王可得好好想想。”
“白天呢,舞剑给卿卿看。”
“中午最好能跟卿卿去酒楼,一定要选个靠窗的位置。卿卿还没见过状元郎过街的盛况,红衣怒马,很热闹。”
“晚上自然是……”朱敬守暗示地扶住沐青天的腰。
出人意料的,沐青天居然顺着朱敬守的手,红着脸窝在他怀里,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朱敬守那叫一个心花怒放,拉上帘子开始享受中午加餐。
一做就做到了晚上,沐青天肚子饿得咕咕叫。他像条咸鱼一样趴在床上,让朱敬守给自己清理上药。
“翠竹早晨的时候说,中午有八珍鸭吃。”沐大人很委屈。
朱敬守怜惜地摸了摸沐青天汗涔涔的脑袋,趁他不注意又溜了进去。
“你?!”沐青天哀嚎,“你还没够吗!!”
“喜欢卿卿的事,永远都不够。”这次朱敬守很温柔,处处照顾着沐青天的感觉,只轻轻地磨。
“再说,卿卿想安慰本王,不得有始有终?”他笑道。
沐青天气急败坏,两条胳膊使劲扑腾,要往前爬。
原来朱敬守早就看透了他,还装可怜,装什么大尾巴狼!
朱敬守轻笑着,就着现在的姿势把沐青天翻了个面。
沐青天赌气,用胳膊遮住脸,还用脚去踹朱敬守,刚抬倒一半就被磨得没了力气。
“混蛋,流氓……”
朱敬守嘴上好声好气地哄着自家王妃,动作却不停。
“卿卿,我想看你的脸。”他凑过去,亲昵地蹭了蹭沐青天的耳朵。
“想唔,想的美!!”
两条白嫩嫩的胳膊早就被朱敬守亲了个遍,一块儿好皮都没有。
朱敬守挑眉,又添了个印子。
“那本王就自己来了。”
“别!”沐青天连忙撒手,红着眼睛看着他。
“别怕。”朱敬守安抚地亲了亲他。
“将来不管发生什么,卿卿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书卉无奈地守在门外,把第三次来送饭的翠竹劝回去。
啧啧,禽兽啊。
翠竹很为难,说:“已经热了四次,再热这八珍鸭就吃不得了。”
书卉嬉笑,贴到翠竹身边嗅了嗅。
“真香。”
翠竹笑道:“热了好几次,味道自然重,可口感差了很多。”
说时迟那时快,翠竹感觉手上一空,转眼八珍鸭腿就进了书卉的肚子里。
“反正王爷王妃今晚肯定吃不上了。”书卉把骨头扔回盘子里,讨好道:“我不嫌弃,我能吃。”
“你这!”
“算了,厨房里还有点面条和汤,你吃吗?”
“吃!”
第二天上朝,朱敬守退步,主动请缨去赈灾。马文升没有意见,不再与李广争执。
李广乘胜追击,说:“南方水患,堤坝和桥梁难免会有损失,必须委派工部官员前往监督重建。”
徐贯站出来,不赞同道:“工部人员本就不足,兵部给的图纸还没画完,无人可派。”
“新上任的掌案使沐大人不还闲着吗?”李广轻蔑道。
朝中很多大臣都不服沐青天,表面上巴结,暗地里不知道说得多难听。什么“尸位素餐”,“运气好”,“无能”……总归就是羡慕嫉妒,不用寒窗苦读,不用科举,只破了个普普通通的杀人案,一朝登第,还是正五品。
现在有机会整治整治沐青天,他们巴不得促成这件事。
“下官以为,李大人说的有理。”
“下官附议。”
朱敬守坐在最前面,表情阴晴不定。
马文升转过身对朱敬守说:“臣以为,沐大人确为赈灾的合适人选。”
五品官职不大不小正好,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就算死在任上……
“臣以为,不妥。”
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从武将列队中响起。
李广目光阴毒,用余光瞄着从身边经过的人。
“古人云,齐家治国平天下,镇武将军不如先将家事处理好,再插手赈灾的事。”李广阴阳怪气道。
身后的官员也不避讳,窃笑出声。
顾帆面色不改,单膝跪地抱拳对朱敬守说:“臣以为,沐青天此人并不可靠,又与李大人私交甚笃,不能将赈灾大任交给他。”
李广气急败坏,说:“怎么,顾将军是对本官有什么意见吗?”
“是与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顾帆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顾帆的祖上助太/祖夺天下有功,封了爵。不过后代越来越不争气,爵位一削再削,从侯变成了现在的伯。顾帆的父亲没什么建树,要不是儿子争气立下军功,爵位在他这代就没了。
不过这么多年,顾家在贵胄中早已经是最不起眼的那个,虽然有爵位,不过是个空号,还没顾帆的“镇武将军”来得出名。
“够了。”朱敬守出声。
“顾帆,沐青天的本事有多少,本王比你清楚。”
想起元宵灯节那天顾帆对沐青天动手动脚,朱敬守就生气。
“知人知面不知心,王爷能保证吗!”顾帆咄咄逼人。
他是朝中最看不起沐青天的人。李广虽然奸诈,但他懂察言观色,皇上的宠信也是他自己努力挣来的。顾家衰落,他跟着朱敬守出生入死才夺回了顾家应有的荣耀。朝中上下,除了王公贵族,哪一个不是辛辛苦苦才走到今天这个地位。
沐青天凭什么越过这些人?
朱敬守突兀地笑了。
别说,他还真知道沐青天心里在想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要本王的保证?”
顾帆熟知朱敬守的性格。平常人被朱敬守这么质问,早就吓得跪下认错了。
“为皇上,为朝廷,为南方百姓。”
朱敬守心情好了些。
“顾帆,念在你战功赫赫,本王不与你计较。”
“王爷!”李广焦急道。
“既然你说沐青天不行,那谁行?”
顾帆沉稳道:“臣恳请王爷,允许臣一同前往。”
“由沐大人担任赈灾钦差,臣辅助。”
李广当即不干了,又跟顾帆吵起来。
朱敬守好整以暇地看着猴戏,越看顾帆越不顺眼。
“此事本王会如实禀告皇上。”
沐青天站在殿外,只能偷听身边同僚的交谈了解殿上发生了什么。
“顾帆平常都不说话的,怎么今日这么激进?”
工部侍郎哂笑道:“怕不是急着立功。”
“他立功做什么?”
“你没听说顾家的事?这么丢人,要是我,早就羞得没办法见人了。”
……
沐青天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顾帆什么顾家,又和南方水患有什么关系?
“话说回来,沐大人。”工部侍郎转过头小声说。
“您讲。”
“若此次你真的被选为钦差,好好干,别给工部丢脸。”
临近下朝,顾帆和李广也没吵出个所以然。
沐青天快快上了朱敬守专门给他准备的马车,绕开所有官员回到王府,等着朱敬守从宫里回来。
朱佑樘的身体好了很多,已经能下地活动了。
“赈灾的事,你觉得该如何?”朱佑樘让弟弟搀扶着,慢慢在宫殿里走动。
朱敬守详细地说了这几天朝堂上发生的事。
“这个马文升……”朱佑樘咳嗽两声。
“马尚书也是一片忠心,皇兄该高兴才是。”朱敬守连忙端了杯茶过来递给兄长。
“你不委屈?”朱佑樘抬眼问。
“自然是委屈的。”朱敬守笑道,“王妃舍不得弟弟委屈,总是变着法子安慰我。”
朱佑樘牙酸。
“还没拜天地呢,成天‘王妃’‘王妃’的,丢不丢人。”
说完,朱佑樘叹了口气,拍拍弟弟的肩膀。
“朕知道这些年你过得不好,马文升那边你不要管了。”
“谢兄长体恤。”
听朱佑樘的语气,是打算派钦差去赈灾了。朱敬守又把今天朝堂上发生的事跟他讲了一遍。
“你让步?”朱佑樘嗤笑,“我看你是一刻都离不了那个沐青天。”
“皇兄英明。”
“至于顾帆,他想去就让他去吧,省的天天在我眼前心烦。”
如此,沐青天和朱敬守前往南方赈灾的事算是定了下来。
隔日朱佑樘病愈上朝,委命沐青天为赈灾钦差,庆王朱敬守随行,镇武将军顾帆为副将,保护沐青天和朱敬守的安全。
“臣接旨。”沐青天跪下捧起诏书。
散朝后,沐青天被内侍叫住。
“沐大人,皇上有请。”
“劳烦公公带路。”
朱佑樘叮嘱了些必要事项,悄悄赐了他一块令牌。
赈灾事大,总会有人想从中获利。朱佑樘想让沐青天放手去做,挖出朝中的毒瘤。
“臣,定不负皇上嘱托。”沐青天郑重道。
才出武英殿,内侍又来传话,说李广要见他。
沐青天心里一跳,连忙应下。
“说说,庆王最近有什么动作。”李广靠在软榻上,慵懒地抬眼看着沐青天。
沐青天挑了些不必要的生活琐事说了说。
“嗯。”李广点头,“看来朱敬守的确在意你。”
“大人过奖。”
“此次赈灾,本官要你带回来十万两白银,能做到吗?”
十万两?!
“怎么,不愿意做?”李广轻笑,“可别忘了,庆王的眼里最容不下沙子。”
“要是他知道,你从一开始就在骗他,还是本官派去的奸细……”
沐青天紧张地说:“愿意,可十万两太多了,请李大人明示。”
“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本官会在赈灾的队伍里安排人和你接应,记得小心顾帆。”
要不是半路杀出的顾帆,他还能安排更多的人,根本不需要沐青天来做这些事。
沐青天蔫着回到庆王府,蹬了靴子往床上一躺。
朱敬守拿了盘蜜饯过来,把人捞起来放在怀里。
“大人辛苦了。”
沐青天哼哼两声,得寸进尺说:“夫人贤惠,再给为夫按按胳膊。”
朱敬守由他去闹,伸手捏了颗蜜饯送到他嘴边。
“咦,这是什么?”沐青天张嘴嚼了嚼,眼睛亮起来,还伸出舌头把朱敬守手上残留的蜜糖舔了个干净。
朱敬守眼神微暗,说:“进贡的海枣蜜饯。”
“再来一颗。”沐青天小腿一翘,跟大爷似的。
朱敬守又拿起一颗海枣蜜饯——这次他没有直接递给沐青天,而是自己咬住一半。
沐青天:……流氓滚呐!!
庆臭不要脸王笑着凑过去,引诱着沐青天。
沐大人是那种人吗!
是!
美色和美食当前,哪儿有不享用的道理。
腻腻乎乎吃完一盘蜜饯,齁得沐青天嗓子疼,不停灌水。
“慢点儿喝。”朱敬守心机地给沐青天又续了杯茶。
闹完也该说正事了。
“皇兄叫你去都说了些什么?”
沐青天打了个饱嗝,擦擦嘴说:“就是叮嘱我万事小心。”
“对了,皇上想建毓秀亭,你知道吗?”
朱佑樘叫沐青天过去,是问他对毓秀亭的看法。赈灾需要银子,建毓秀亭也需要银子,一边是百姓,一边是自己的身体,朱佑樘有些摇摆不定。
“知道,李广的主意。”
沐青天偷笑。
“小狐狸。”朱敬守捏住沐青天的脸,“说,又给皇兄出了什么点子?”
“秘密——”
“不说是吧。”朱敬守慢慢压下来,“那可要‘大刑’伺候了。”
沐青天“意志坚定”,很“决绝”地说:“来吧!”
书卉揉揉耳朵,怎么每次轮到她值守的时候,王爷和王妃都在做不可描述的事。
已经被摧残过无数次的小柒、小肆:因为是每天。
正事还没谈完,朱敬守只吃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