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律对天子还有特别的企图,说实在的,祁律眼看着天子津津有味的食小烧饼的模样,觉得还挺“诱人”的,只觉得俏皮的挂在天子唇角上的芝麻也变得如此香醇诱人。
祁律做了一下午的麻酱烧饼,虢公忌父和周公黑肩便回来了,已经顺利的完成了挖坑的前期准备工作,就等着晚上最后收网。
祁律对挖坑的事情,还是非常有信心的,毕竟春秋时期的战争都比较简单,挖坑这种事儿孔父嘉绝对想不出来,宋公与夷想要抓住公子冯就跟魔怔了一般,有宋公与夷给孔父嘉施压,再加上挖坑这种损招,准成!
等到了晚上,用过晚膳,祁律便来到天子下榻的寝宫,其他人也全都到了,这次的诱饵公子冯,还有负责保护公子冯的虢公忌父,负责挖坑事宜的周公黑肩等等,大家齐聚在寝殿,再重复合计一遍,以免出现什么差池。
祁律笑着说:“宋公子大可以放心,这次的事情虽看起来危险,但其实并无半分风险,只要大家按照计划合作,必然可以生擒宋国大司马。”
公子冯脸上还是一片平静,和往日里没有任何区别,淡淡的说:“冯一条贱命,不过尔尔,全凭天子与太傅调遣便是了。”
虢公忌父又把路线给大家展示了一遍,首先经过小路被宋国兵马伏击,装作不敌后退,宋国的兵马一定不会让公子冯后退到城门里面,所以必然全速追击,这个时候便会掉进预先挖好的坑里,最后收网就可以了。
众人都准备好,眼看着日头已经将近午夜,便开始各司其职,提前准备去了。
众人相继退出寝殿,姬林看了看时辰,一会子便要午夜,午夜之时姬林会从天子变成小土狗,因此根本无法亲眼目睹这次生擒孔父嘉的计划,只好将事情全权委托给祁律。
祁律一听,有些奇怪,狐疑的说:“天子一会儿不登上城楼么?”
姬林咳嗽了一声,心想寡人也很想亲自登上城楼,但是子时就会变成小土狗,时间根本来不及,因此无法登上城楼。
姬林搪塞的说:“有太傅坐镇,寡人亦能放心,寡人……”
他磕巴了一下,眼眸微微晃动,似乎在想怎么说谎,姬林心思比较正直,不经常说谎,没有祁律嘴皮子利索,说谎的时候难免有些破绽,想了想才说:“寡人身子有些不舒爽,想要早些燕歇。”
又不舒服?
上次天子就不舒服,让天子招医官看诊,天子也不看诊,这次又说不舒服,身子壮得跟一头牛似的,怎么可能不舒服。
而且祁律是一根老油条了,他能看不出来天子在扯谎,天子的眼睛因为慌张,晃动的特别厉害,在眼眶里都快变成桌上弹球了,而且还是得分超高的那种桌上弹球。
祁律挑了挑眉,说:“天子乃万乘之躯,身子若是不舒服,律还是叫医官过来,给天子探看探看罢?”
姬林立刻拒绝,说:“只是偶有头疼,不碍什么事儿,无妨、无妨……”
姬林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深沉,马上便要到午夜了,唯恐自己在祁律面前突然摔倒,或许会引来不必要的惊慌,而且姬林也不想让自己变成小土狗这种荒唐的事情被祁律发现,实在太丢面子。
姬林便催促着祁律说:“太傅,时辰差不多了,太傅该去城门坐镇,一定要替寡人将宋国大司马生擒。”
祁律刚要拱手应承下来,哪知道天子异常的急切,竟然还“上手”了,推着祁律肩膀,很着急,似乎有什么事情让天子急不可待,说:“太傅快去罢,别误了时辰。”
祁律心里那叫一个狐疑,天子是怎么的,一反常态,从上次开始便是,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去城楼坐镇,还催促着自己离开,难不成……寝殿里真的藏了什么美人?天子急着和美人春风一度,所以催促着自己离开?
祁律怀疑天子在寝殿里藏了人,要不然也不会如此一反常态的慌张,但是如今时辰紧迫,祁律还要去城楼坐镇,被姬林从寝殿推出来,只好往宫门而去,准备出宫登上城楼。
祁律前脚离开寝殿,姬林恨不能后脚便觉得头晕不止,连忙踉跄的扶着软榻,“嘭!”一声便倒在榻上,心想着幸好……
祁律从宫中出来,登上辎车,快速往老郑城的南门而去,周公黑肩已经提前一步来到了南门,祁律下了车,和周公黑肩一起步上城楼。
此时的城楼上点着灯火,楼下发出“踏踏踏”的马蹄声,明明是深夜,老郑城的南门却轰然打开,公子冯一身扎眼的素色衣衫,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虢公忌父和五十虎贲精锐,简直便是“声势浩大”的开出南城门。
公子冯骑在马上,出了城门还抬头向后看了一眼,唇角微微一挑,似笑非笑。
祁律趴在城楼上,看着公子冯这个巨大的诱饵开出南城门,笑着说:“周公,准备好看热闹了么?”
周公黑肩笑了笑,说:“自是,有太傅出谋划策,还怕不热闹么?”
祁律挑眉说:“哦?周公也是个喜爱热闹之人,律还以为周公这个人比较喜静呢。”
黑肩说:“让太傅错怪了,不瞒太傅,黑肩也是个喜爱热闹之人。”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仿佛是闲极无聊的聊天儿似的,随着说话的空档,公子冯的队伍已经开出很远,那一身扎眼的白衣慢慢融入老郑城城郭的黑夜之中,渐渐吞噬,无影无踪……
公子冯的白衣在黑暗中十分刺眼,仿佛军旗一般醒目,虢公忌父伸手按在腰间佩剑之上,藏在黑甲之下的肌肉隆起,虎目微眯,戒备的观察着四周。
公子冯眼看着虢公忌父如此紧张,苍白的脸上划过一丝轻笑,说:“虢公何必如此紧张,放松一些,今日可是热闹得很呢。”
虢公忌父可没有公子冯安然,毕竟要负责公子冯的安危,就算已经计划周密,但是谁知道宋国会不会也耍诈,倘或走错一步,计划很可能全盘失败。
虢公忌父的声音低沉,说:“宋公子,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他的话音一落,队伍便安静了下来,因着前方便是那条必经的小路,城郭的道路慢慢狭窄,因为树木茂密,四周也阴暗起来,这样的环境的确十分适合伏击。
队伍慢慢的开进小路,虢公忌父立刻下令缓兵慢行,脚程压制下来,稳稳的向前开进,走了很长一段路,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子声响也没有。
虢公忌父皱着眉,低声说:“难道宋国的兵马没有伏击在这里?”
倘或宋国的兵马没有伏击在这里,那么过了这段路,宋国再出现伏击,战线拉得太长,虢公忌父也没有把握将宋国的兵马引到事先挖好的大坑附近,那么他们的计划便失败了。
虢公忌父握着佩剑的手心微微出汗,公子冯却说:“虢公安心,有人比您还要迫不及待。”
那个比虢公更加迫不及待之人,自然是宋公与夷。公子冯在宋公与夷心里就是一根刺,如今宋公得知了这根刺的去向,怎么可能不急躁?因此宋公与夷才是最迫不及待之人。
队伍又往前开进一点,便听到“沙沙”的响声,茂密的草丛突然一动,瞬间火光冲天,从草丛里钻出无数的兵马,大喊着“杀——!!”,一时间杀声震天,快速围拢过来。
是宋国的偷军!
虢公忌父一看,果然来了,立刻“嗤——”拔出佩剑,高声大喊:“保护宋公子!”
宋国的兵马突然从草丛里杀出来,人数众多,怎么也有二百来人,而虢公忌父带来的兵马只有五十,虽然都是精锐,但是也没办法抵挡这么多敌军。
加之公子冯的衣衫太过显眼,那些宋国士兵像是黄蜂一样,全都扑向公子冯,怎么甩也甩不掉。
四周兵器相接,还有宋国士兵的吼声:“杀!!杀了公子冯,君上重重有赏!”
“君上有令,拿到公子冯首级者,晋上大夫!”
“杀!”
面对不断涌出的敌军,公子冯却异常的镇定,唇角还扬起一抹笑意,虢公忌父组织士兵们抵抗,但是很显然,五十个人怎么抵抗二百人,立刻便败下阵来。
宋国的士兵越来越多,孔父嘉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之上,在后方指挥精锐,公子冯看到孔父嘉出现了,便说:“虢公,事不宜迟,撤退罢。”
虢公忌父立刻说:“撤兵!!快,撤兵!”
士兵们早有准备,这五十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经过了祁律的“培训”,一方面装作惊慌不敌,一方面也是真的不敌,因此大家立刻调头便跑,一边跑还一边将沉重的武器盔甲丢了满地都是。
孔父嘉眼看着洛师的虎贲军不敌,保护公子冯想要退回老郑城,立刻下令说:“全军追击!阻断公子冯,不能让他们退回城门!”
“追击!!”
“快,追击!杀——”
宋国的军队乘胜追击,追赶着丢盔卸甲的五十虎贲军,一路穷追猛打,因为小路距离南门并不是太远,很快公子冯的队伍竟然折返了回来,朝着老郑城的南门扑过去,士兵们一路还惊慌的喊着:“快开城门——打开城门!宋国的军队来了!!”
祁律正在和周公黑肩“扯皮”,便听到兵败大喊的声音,还有冲天的火光,好像一条火蛇,突然划开黑夜,仿佛要将老郑城的城郭撕裂一般,汹汹气质,不用说了,自然是宋国追击的兵马。
祁律眼睛一亮,说:“来了!”
不枉费他们大半夜的守在城门楼上,宋国果然上钩了,看这火光,怎么也有几百人,追赶着前面的洛师虎贲,公子冯一身素衣相当显眼,策马狂奔,在黑夜之中仿佛一抹雪白的云朵,他的身后引来一串的火光,紧追不舍。
祁律看到这场面忍不住笑起来,说:“宋公子的魅力还挺大。”
黑肩眯了眯眼睛,说:“是时候了。”
宋国的袭军一路追赶着公子冯,地上都是洛师虎贲军的兵器和盔甲,被宋国的军队践踏在马蹄之下,眼看着公子冯便要扑入老郑城的南城门,后面的宋国军队更是急迫,谁都想要争抢着立功,毕竟宋公抛出的条件实在太过优厚,都希望自己能一步登天。
宋国的军队十分急迫,不停催马狂奔,就在这时候,孔父嘉一皱眉,似乎感觉到一些不对劲,立刻大喊着:“不要再追了!!停下!”
孔父嘉的声音几乎埋没在轰隆隆的马蹄声中,前面的宋国队伍已经追出老远,谁都想要摘下公子冯的首级,唯恐落了下风,孔父嘉在后方大喊,前面的士兵愣是没有听见,仍旧急追猛赶。
“停下!!”孔父嘉策马向前冲去,一路大喊:“驻军!!停下,不要再往前追赶!!”
祁律靠在城门楼上,往下看着,突听孔父嘉的大喊声,笑眯眯的说:“宋国的大司马还挺敏锐的,不过……为时已晚。”
祁律话音一落,但听“啊——”“噗通——”的声音,公子冯并着虢公忌父的五十精锐提前受过训练,因此巧妙的躲避了脚下的大坑,然而后面追赶上来的宋国军队根本不知道老郑城的城门下埋伏着大坑,因着天色昏暗,根本什么也看不清楚,再加之他们谁都想要立功,唯恐落在后面被旁人抢去了功劳,自然争相恐后。
这就成了争先恐后的掉下大坑。
“啊——”
“怎么回事儿!”
“噗通!”
宋国士兵登时乱作一团,大喊起来,前面的士兵没有防备,全都扎在坑里,没有一个例外,后面的士兵看到埋伏,想要反应,但是他们的马匹反应不过来,根本来不及停下,“咕咚!噗通!”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跟一个落在坑里。
孔父嘉反应过来,连忙死死拉住马缰,马匹也颇为灵性,好不容易停下来驻足在土坑边沿,简直便是万分惊险,结果后面的兵马还在前仆后继,一时间因为大喊的声音乱了方寸,那些马匹可没有孔父嘉的坐骑有灵性,撂着蹶子,“咕咚!”一声,直接将孔父嘉踢进了土坑里。
祁律“嘶”了一声,似乎有些不忍心看,说:“真疼。”
周公黑肩则是说:“太傅,猎物落网了,是时候收网了罢?”
祁律点点头,说:“收网!”
老郑城的南城门下,宋国的军队一个不慎,纷纷落入土坑,一时间七零八落,狼狈不堪,他们想要从土坑里爬出来,却听到“杀——!!”的声音,这回不是自己人的喊声,而是洛师的虎贲军,五十虎贲军立刻调头杀了回来,将土坑团团围住。
宋国的兵马还在土坑里人仰马翻,根本爬不出来,更别说厮杀了,一个个全都是翻了个儿的螃蟹,任人宰割,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祁律和黑肩在城门上看了热闹,这才慢条斯理儿的从城头上走下来,祁律理了理子的衣衫,笑眯眯的晃过去,那几步走,活脱脱的纨绔一枚,他首先来到孔父嘉面前。孔父嘉还在坑中没能爬出来,他身边围六七个虎贲军,长戟指着土坑,不让孔父嘉造次。
祁律站在坑上,因着孔父嘉身材高大,祁律是头一次这般居高临下的俯视孔父嘉,笑着说:“大司马?这不是宋国的大司马么?您怎么在这里?”
孔父嘉一听,险些给气背过去,他就不相信,这些土坑不是祁律的杰作,结果祁律还如此惊讶,一脸浮夸,分明是寒碜人。
祁律笑着说:“郑国的大司马乃是天下名士,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大司马呢?快,还不把大司马扶上来?天子仰慕大司马的威名已经很久了,特令律来恭请大司马进城,好好儿的叙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