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律进了膳房,准备做几样能搁得住的小食,上次天子便特别喜欢吃祁律做的炸藕条,祁律如法炮制做了一大堆的炸藕条,又动手做了一些干脆面,烤制了蜜汁肉脯,再琢磨着做了一堆的小米锅巴,还用绿茶制成了绿茶藕粉。
祁律将绿茶藕粉沏开,盖上小豆的盖子,等一会子上了路,端给天子来吃。
一大早上的,祁律忙的晕头转向,将炸藕条、小米锅巴、蜜汁肉脯、干脆面装在承槃中,全都放在食合里。又另外装了一个食合,里面放着调制好的绿茶藕粉,这些小食也不怕冷,冷了之后味道依然不错。
做好之后,祁律便提着两个大食合离开,正好这时候上路,獳羊肩看到祁律拎着这么多食合,赶紧接过来。虽然食合盖着盖子,但是那一股股的香味是盖不住的,香喷喷的冒出来。
天子的队伍很快启程,薛侯薛魏,还有监国大夫容居送到薛国城门口,天子一身正式的朝袍,头戴冕旒,步上辎车,说:“薛公留步罢,如今薛国经受淮夷战乱,百废待兴,愿薛公能治理朝政,安定百姓,为寡人分忧。”
薛魏立刻拜下,拱手说:“天子大恩,魏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愿对天发誓,效忠天子,定不辱命!”
姬林点点头,这才打起车帘子,微微低头进入了辎车,很快车队粼粼开拔,行驶出薛国的都城大门,往宋国的方向而去了。
祁律骑在马上,跟着队伍,公孙滑这时候便从后面骑马跟了上来,笑着说:“恭喜祁太傅了。”
祁律笑眯眯的说:“郑公孙,何喜之有啊?”
公孙滑了然的说:“祁太傅如此得意,难道不该恭喜?”
祁律刚才那是“装模作样”的,稍微矜持一下,如今听到公孙滑这么说,立刻靠过去一些,小声说:“滑甘你的法子当真管用。”
公孙滑笑笑说:“是么?看来祁太傅……的友人昨日很是成功?”
祁律自豪的说:“何止是成功,律的友人霸气表白,对方已然完全被震慑住,简直便要化身绕指柔,对律那友人百依百顺,无限温存呢。”
祁律真心佩服自己吹牛的本领,虽昨日祁律被天子吻得腿软,不过在公孙滑面前吹得天花乱坠,仿佛昨日里腿软的是天子一样,说多了连祁律自己都要佩服自己了。
祁律正在和公孙滑“吹牛”,姬林上了辎车,立刻便想要找祁律来参乘,他打起车帘子,一眼就看到了祁律和公孙滑。那两个人不知道说什么,并着马头,肩并肩的走着,恨不能肩膀抵着肩膀,模样好生亲昵,说着说着还笑了起来。
就算天子已经知道自己和祁太傅是两情相悦,但眼看着祁太傅和旁人亲密,天子反而更加吃味儿,立刻对寺人说:“去请太傅过来参乘。”
祁律还在信誓旦旦的给公孙滑讲解着“自己的朋友”是怎么驯服心上之人的,寺人便走过来,恭敬的说:“太傅,天子请太傅过去参乘。”
祁律一听,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今天是他和天子正式谈恋爱的第一天,他们二人还没有私下独处的机会,只说过几句话,都是以天子和太傅的身份说的,恭恭敬敬规规矩矩,没有半分越钜的地方。这会儿祁律前去参乘,辎车里就只有天子和太傅两个人,如此一来那必然要开启谈恋爱的模式。
祁律心中略略有些小激动,立刻抛弃了公孙滑,前去参乘。天子的辎车慢慢停下来,祁律在车下十分规矩的拱手,声音规规矩矩,充斥着一股高深莫测的禁欲之感,说:“律拜见天子,律奉天子之命,前来参乘。”
辎车中,天子的声音很低沉,透过密密实实的辎车帘子,淡淡的“嗯”了一声,说:“太傅上车罢。”
祁律听着天子那一声低低的“嗯”,声音低沉沙哑,包裹着浓浓的磁性,因着已经是秋日,辎车的车帘换成了厚实一些的材料,略微有些隔音,让天子的声音显得有些闷,听起来仿佛隔靴搔痒,立时让祁律热血沸腾,恨不能兽性大发。
祁律心中迫不及待,面子上却十足稳重,平静的登上辎车,打起车帘子。
他刚刚钻进辎车中,还没站稳,便感觉被人一把抓住,直接拽了进去,“嘭!”一声撞入一个结实的怀抱,不用看都知道,绝对是天子!
姬林一把将祁律拽进来,将祁律抱在怀中,两个人“嘭!”一声倒在辎车柔软的席子上,天子立刻给祁律来了一个标准的地咚,祁律仰躺在辎车的席子上,看着天子一身禁欲又严肃的朝袍,感受着凉丝丝的冕旒玉珠垂在自己面颊上,心脏犹如擂鼓一般的跳动着,几乎从腔子里蹦出来。
天子的目光有些哀怨,又有点委屈,化身小奶狗,说:“太傅,你昨日才答应了寡人,不看旁的男子女子一眼,如今却和公孙滑拉拉扯扯,牵连不明,难道太傅不喜欢林儿了。”
祁律心口一阵抽搐,看着天子那俊美的容颜,耳听着天子那撒娇一般的低沉嗓音,突然觉得自己太坏了,一股负罪感油然而生,自己仿佛是一个大猪蹄子一般可怖,怎么能如此辜负天子的一往情深呢?
祁律心里自责着,反思着,转念想了想,可是不对啊,自己和公孙滑哪里拉拉扯扯了?更没有暧昧不明啊。
祁律刚要反驳,给自己“洗白”,便听天子又重复的问:“太傅难道不喜欢林儿了?”
“怎、怎么会。”祁律滑动了一下干涩的嗓子,说:“律当然,当然……”
当然喜欢天子。
祁律本以为自己是个厚脸皮,因为他能厚着脸皮的装傻充愣,能厚着脸皮的和诸侯耍贫嘴,而然到了如今祁律才发现,其实有的时候自己的脸皮不是那么厚,这么直接的话真的难以说出口。
祁律机灵一动,说:“天子,律为天子准备了一些小食,天子饿了罢,请用些小食。”
祁律说着,赶紧从天子的胳膊下面钻出去,来到辎车角柜的地方,打开小柜子,将里面的食合取出来。
姬林眼看着祁律一张脸涨的通红,唇角挑起一丝笑意,也没有继续为难祁律,便坐起身来,展了展自己的袖袍,说:“好香,太傅做了什么?”
祁律将小食一一摆在辎车中的案几上,别看是辎车里,但是软席案几一样不少,而且十足宽敞,祁律便是在辎车中打滚儿都没问题,更别说摆几样小吃了。
炸藕条、干脆面、蜜汁肉脯、小米锅巴,还有香甜顺滑的藕粉,祁律在藕粉里加入了一些绿茶,让藕粉的味道更加有层次感,不只是香甜,还冒着股清香的茶气。
姬林和祁律两个人坐下来,姬林先尝了尝藕粉,藕粉是早就沏好的,已经凉了下来,并不烫口,正好可以食用,入口香滑,半果冻质地,又滑又嫩,恨不能顺着喉咙直接往里跑,藕粉的气息和茶香混合在一起,甜滋滋的十分好吃,却不腻人,也不会觉得齁嗓子。
姬林吃了一口藕粉,轻轻的舔了一下自己的唇角,对祁律笑着说:“这藕粉竟与太傅一般香甜,一般顺滑。”
祁律:“……”天子好像飙车了,但是自己没证据。
祁律咳嗽了一声,说:“天子再尝尝其他小食。”
姬林一面吃藕粉,一面吃了几块锅巴,祁律特意给锅巴调了味儿,做成好几种口味,辣的不辣的、咸香的,还有甜辣的和芥末口味,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简单的锅巴吃起来也不单调。
姬林修长的手指捏起一块锅巴来,递到祁律唇边,之前祁律在梦里和天子温汤中互相喂糯米红枣,已经喂的够不够了,不过如今是清醒的状态,祁律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天子喂过来的锅巴吃掉。
姬林喂给祁律一个锅巴,还用帕子给祁律擦了擦唇角,擦掉锅巴的碎渣,那动作温柔又仔细,简直是妥妥的暖男。
祁律吃了一口锅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天子的加成,所以觉得这个锅巴吃起来十足与众不同,味道又香又脆,分明吃的不是芥末味的,但是异常上头,分明吃的不是甜辣味的,但是异常齁嗓子,简直甜的不要不要的。
祁律还以为天子喂锅巴已经很甜很甜了,哪知道天子还有其他的手段。
只见天子捏起一根炸藕条衔在口中,却不吃下去,也不咬下去,而是突然凑过来一些。
祁律和天子分别坐在案几的两侧,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天子撑着案几倾身而来,微微抬起下巴,将衔在口中的藕条凑近祁律,还对祁律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
祁律瞬间捂住自己的心口,天子这是干什么?只是一根藕条而已,又不是巧克力棒,天子竟然要和自己一人吃一头,那吃到最后岂不是……
祁律稍微有些迟疑,天子唇角带着微笑,衔着炸藕条和祁律“对峙”,祁律心口发颤,最后还是败在天子的美貌之下,立刻迫不及待的倾身过去,双臂撑住案几,咬住了藕条的另外一头。
天子的眼神深沉下来,不让祁律逃跑,一根炸藕条能有多长,而且还是两个人一起吃,很快便见底儿,祁律眼睫微微抖动,感受着天子的气息,有些无力招架。
姬林稍微离开一些,轻笑说:“太傅是甜的,林儿也甜么?”
祁律无法回答姬林的话,因为他现在心口还在颤,心里只想着,输了输了,天子这小奶狗也太会顽了,和小奶狗谈恋爱简直挑战心跳,花样这么多。
两个人吃小零食,祁律一个不慎差点吃撑了,等用过了小食,姬林便让寺人将承槃和食合全都收拾出去,把案几也给撤掉。
姬林坐在软席上,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说:“太傅困了么?太傅一早上便起来为寡人做小食,这一路又车马劳顿,太傅若是困了,躺在寡人腿上小歇一会子,可好?”
祁律根本不困,刚刚和天子分食零食,实在刺激的很,怎么可能困呢,现在大脑还处于兴奋的状态,不过祁律低头看了看天子的膝盖,枕在膝盖上睡觉什么的,这不是谈恋爱的名场面么?
祁律一时间有些跃跃欲试,便真的和衣躺下来,枕在姬林的腿上,姬林还从小柜中拿出一张毯子来给祁律盖上,笑着说:“太傅睡罢,扎营的时候寡人叫你。”
祁律躺下来,只觉得这个头枕也太舒服了,其实他以前也枕过天子的膝盖,不过那时候天子还不是自己的男朋友,如今天子除了是天子之外,还多了一个另外的头衔,有了这个头衔的加成,这头枕便更加舒服了。
祁律本不想睡的,奈何头枕太舒服了,软席也很舒服,盖着毯子暖洋洋的,辎车又很平稳,一摇一晃的,祁律很快便坠入梦乡,等到扎营的时候才醒过来。
祁律刚刚睡醒,还没完全醒过梦来,下车扎营,走路直打晃,公孙滑看到祁律,轻笑说:“太傅您只是去与天子参乘,怎么仿佛被狐狸精勾走了精气似的。”
祁律:“……”公孙滑的眼睛太毒辣了,无错,太傅差点被天子这个狐狸精勾走了魂儿。
一连几天赶路,祁律都会去天子的辎车参乘,亲亲抱抱拉小手,就差举高高,天子的花样儿是层出不穷,祁律感觉几天走下来,天子没有被自己投喂的怎么样,自己好像都圆了一圈。
这日大队人马便进入了宋国的都城,下榻在宋国的宫殿之中。虽这一路很悠闲,不过进入宋宫之后,天子要准备册封公子冯为宋公的事情,还要准备宋公与夷退位的事情,这些日子有的忙碌,自然不可能和祁律一直腻歪在一起。
天子去忙正经事儿了,祁律百无聊赖的坐在自己下榻的屋舍里,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脸面,心想着自己不能太堕落了,不能再这样沉浸在天子的温柔乡中。
祁律打算找点事儿做,不过他其实也没有什么正事可做,便准备随便逛逛,然后去膳房做几道小菜。
祁律从屋舍出来,带着獳羊肩往膳房而去,他还没去过宋宫的膳房,也不怎么认识路,先随便走走。
两个人走着,便看到了公孙滑,公孙滑站在路边,不知道在干甚么,反正脸色不是很好看。
平日里的公孙滑总是一副温柔又善解人意的模样,他十分善于伪装,不管他内心如何,表面看起来都十足亲和,加之公孙滑面容极其美艳,让旁人看了便忍不住亲近。
而眼下的公孙滑,虽面容还是美艳无双,但脸上氤氲着一层黑气,黑的仿佛要中邪了一般,眯着一双眼目,平日里柔情似水的眼目这会子充满了愤毒。
祁律看到公孙滑这番表情,突然来了兴趣,这世上能让公孙滑如此愤毒的,也不知是什么事儿,便对獳羊肩说:“小羊,随太傅前去凑个热闹。”
獳羊肩有些无奈,不过还是跟着祁律走过去。
祁律刚要叫公孙滑,顺着公孙滑的目光一看,原来公孙滑如此愤毒,竟然是在“偷窥”。
想来公孙滑也是要去膳房的,他们经过的这条小路不是很起眼,各种花草树木,前面还有一条大路,那大路上站着两个人,公孙滑方才就是在看那两个人。
因为小路偏僻,还有花草树木阻隔,所以大路上的那两个人可能没有看到他们,正在攀谈之中。
祁律定眼一看,瞬间了然起来,让公孙滑如此愤毒的人,岂不是正式虎贲郎将祝聃么?
其中一个便是祝将军,而另外一个祁律不认识,眼生的很,不知道是甚么人,不过看衣着很华丽,应该不是什么寺人侍卫这样的小角色。
与祝将军攀谈之人是个华袍年轻男子,看年纪的话,大约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身材纤细羸弱,只到祝聃将军的胸口,可见那年轻男子有多纤细。两个人不知说些什么,男子竟然一脸泫然欲滴的模样,眼角挂着眼泪,仔细一看,原来是手掌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