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纠一脸清秀,稚气未脱的模样,却像模像样的作礼,拱手说:“多谢少庶子。”
祁律说:“谢便不用了,时辰还早,你若是困顿,再睡一会儿,律去膳房看看能做什么早点。”
公子纠的适应力还挺广泛,说:“左右已经醒来,纠随爹爹一并去罢。”
祁律没什么意见,于是留下还在熟睡的小土狗和公子小白作伴,自己带着公子纠往膳房去。
两个人进了膳房,因着时辰还早,膳房里没有膳夫,祁律看了看随行的食材,还很丰富,昨日夜里头他特意泡了一些菽豆,准备今日再做一些咸豆腐脑做早膳。
说起早点,在祁律看来,最正宗的莫过于咸豆腐脑配油条了,如果早上起来能吃上这么一顿,简直滋润,绝对一天心情都好。
祁律心里琢磨着这一口,便挽起袖袍来,将下摆掖在腰带里,笑着说:“今儿个做个油条豆腐脑当早膳。”
公子纠站在一面儿帮衬,点点头,也像模像样的,小大人一般将袖袍挽起来,小下摆掖起来,和祁律站在一起,简直便是“父子款”打扮。
这公子纠为人淡然稳重,小小年纪竟有一种世外高人的云淡风轻之感,没有问祁律豆腐脑和油条是什么,而是说:“纠帮衬爹爹。”
油条其实很好做,工序也不复杂,只不过这年头没有面,想要吃面还要自己磨,祁律与公子纠两个人用碾硙磨面,偏偏两个人都是没什么力气的“斯文人”,磨面磨得大汗淋漓,这才将面磨出来。
祁律和面,公子纠因着身材不够高,便站在脚踏上,端着小豆帮祁律往和面的盆子里加水,一点点的加,每一次都加的恰到好处,十分懂事儿。
和面之后,祁律手法十分纯熟,一双白皙的手掌,一点子面也没有粘在他的手上,将面剂子两条拧在一起,油烧八成热,顺着锅边将拧好的油条下锅。
白生生的油条下了锅,祁律不停的拨着油条,给油条翻面,以免出现受热不均匀,一面炸的焦脆,另外一面不熟的尴尬场面。
很快,油条膨胀起来,由白转黄,金灿灿的,一股油炸的香气扑面而来,虽许多人都知道,油炸食物并不健康,还会破坏食物的营养等等,但是不得不说,油炸便是有一种特殊的魅力,经过高温炸制,那油香肆意,入口别提多满足,就是好吃!
祁律将炸的金灿灿香喷喷的油条捞出来,放在一边开始空油,随即又开始不停的将新的油条下锅炸制,足足炸了一大筐。
炸了油条之后,祁律如昨日一般,开始做咸豆腐脑,足足忙络了一早上,油条和豆腐脑的绝配这才新鲜出炉。
小土狗昨日睡得晚,今日便没起来,他是被香喷喷的味道勾起来的,那味道说不出来,带着一股肆意的香味儿,虽没有麻婆豆腐、大辣片香得霸道,却堪堪好适合晨起,不张扬,点到为止,又香的恰到好处。
小土狗动了动小鼻子,睁开眼睛,便看到祁律与公子纠坐在案几边,案上放着一筐新鲜、不曾见过的吃食,旁边还有让太子林魂牵梦绕的咸豆腐脑。
公子小白也被香味馋醒了,揉着小肚子睁开眼睛,还没完全醒过来,嘟着肉肉的腮帮子,喃喃的说:“好香哦……”
公子小白说罢,这才看到“二锅锅”醒了,立刻从榻上蹦下来,“哒哒哒”跑过来,一双狭长的眼睛睁大,说:“二锅锅,你醒啦?”
祁律叫儿子们来吃早点,日前还孑然一身的来到春秋时期,如今已经儿子一大筐,要可爱的有可爱的,要稳重的有稳重的,还附带一个狗儿子,简直便是富有。
小家伙们坐在祁律身边儿,迫不及待咬了一口油条。入口又脆又香,外面炸至金黄,裹着一层脆脆的外衣。油条韧道,却又不会不好咬断,一股焦香瞬间在口中炸开,分明闻着香味并不霸道,但是吃起来别有滋味儿。
身为主食,一根油条下肚,别提多踏实,再配上咸豆腐脑,简直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小家伙们吃的津津有味,公子小白两只小肉手撕着油条,油乎乎的,吃的嘴巴上也油花花,嘴里好叨念着:“唔!好次好次!二锅锅!二锅锅次!二锅锅好次!”
公子纠有些无奈,分明年纪也不大,但当真像是个大哥哥,拿起帕子来,给公子小白擦了擦油嘟嘟的小嘴。
小土狗看到众人吃的津津有味,自己也食指大动,他刚咬了一根油条准备拖走,便被祁律制止住,说:“乖儿子,油炸食品不适合你吃,来吃这个。”
祁律还为小土狗准备了专门的,营养健康的……自制狗粮。
大家吃了油条豆腐脑,煞是满足,便准备跟随大行队伍继续上路,往周王室的洛师进发。
祁律打起营帐帘子走出来,刚一走出来,登时和一个人撞了满怀,对方火急火燎的跑过来,显然没想到祁律突然掀开帘子,分明是对方撞了祁律,结果对方闹了个大红脸。
祁律笑着说:“没撞坏弟亲罢?”
原这风风火火的人,正是祭牙。
祭牙撞在祁律身上,先是脸红,一拍脑袋,突然想起甚么,说:“兄长,快跑!”
祁律无奈的笑说:“跑什么?洪水猛兽来了么?”
祭牙一副看渣男的眼神,说:“姑姑来了!”
郑姬!
郑姬可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因着在祁律眼中,郑姬比洪水猛兽更可怕,那是祁律的桃花债。
祭牙来通风报信,祁律转身便要走,哪知道这一转头,真是巧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比如出门撞见绯闻对象……
郑姬正好站在祁律身后,目光幽幽的看向祁律。
祁律觉得,这个郑姬似乎有些林妹妹的姿仪,她的眉心总是微微蹙着,见到祁律之后,眼神中更是流露出浓重的悲戚,祁律随着郑姬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原郑姬正在看跟在祁律身后的公子小白与公子纠两个小家伙。
险些忘了,如今祁律可是两个小家伙的便宜老爸。
郑姬轻声说:“律哥哥……他们、他们当真是你……你的儿子?”
祁律硬着头皮,没有正面回答,说:“郑姬乃是祭相之妹,如今又要高嫁天子,往后便是这天下之国母,何必为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劳心费神呢?”
郑姬一听,祁律话里有话,仿佛已然承认了这两个小家伙便是他的儿子一般,眼神登时更加凄苦,说:“律哥哥你难道……难道忘了与姬的海誓山盟了么?”
祁律干笑一声,面上不动,心里则是有些抽搐,心想着原主真是会给自己留烂摊子,有理说不清。
郑姬脸色一变,立刻说:“姬不会相信的,必是律哥哥有甚么难言之隐,这一切都是借口,是也不是?”
不得不说,女人的感觉当真精准,郑姬说的无错,都是借口,什么儿子都是借口,祁律没有儿子,只不过想要断了郑姬的念头罢了。
祁律的难言之隐,便是……他根本不是那个风流成性,一心想要倒插门的原主,偏偏这话无从说起,是决计不能提的。
小土狗趴在一边,仰着小脑袋,耳朵抖来抖去,看着郑姬与祁律你一言我一语,“斗智斗勇”,说实在的,在未见祁律之前,太子林认定日日叫郑姬落泪的祁律是个十足的负心汉,并非什么良人。
而如今见到了祁律,祁律的秉性让太子林有所改观,祁律并非什么歹人,只是秉性“随便”了一些。但依照太子林的观察,祁律仍然并非郑姬的良人,这可不是一句话能说清楚的。
这郑姬认死理儿,见到祁律已经有了儿子,还是一头撞在南墙上。
祁律从未谈过恋爱,饶是他在卿大夫面前巧舌如簧,如今也有点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迂回应对,说辞既要绝然,能断了郑姬的念头,又不能太难听,伤了郑姬的自尊,当真困难的紧。
就在这个当口,突听一声轻笑。
一只宽大的手掌从侧地里伸过来,在祁律的肩上轻轻一拍,众人回头一看,原是大行人公孙子都!
公孙子都今日按着一身黑甲,与昨日里宽袍的造型不同,俊美之中透露着挺拔英朗。
公孙子都策马而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语气很平淡的说:“诸位原都在这里,马上要启程了。”
祁律赶紧拱手,心想大行人实乃救星,虽然治标不治本,但真真儿的救了祁律一命,让祁律能岔开这个当口。
祁律刚想要由心底里感激公孙子都,哪知道公孙子都还有后话,他高坐骏马之上,把本就高大的身材衬得异常挺拔,微微俯下身来,竟伸手轻轻捏起祁律的一缕鬓发,温柔且宠溺的将祁律的鬓发别在耳后。
仿佛要与祁律说悄悄话,偏偏又是那般,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暧昧不明的笑着说:“今日夜里,来我帐中。”
公孙子都说完,可谓是丢下了一颗与冷兵器时代格格不入的重磅炸弹,在祭牙的呆若木鸡之下,在郑姬一脸恍然大悟的哀怨之中,在小土狗一脸敌意的奶吠中,施施然策马离开。
祁律:“……”差一点点,律便想感谢大行人全家老祖宗了。
第22章 硬撩!
公孙子都留下一句雷人的暗昧之辞,本人却没有一点点的愧疚,转身策马而行,潇洒离去。
留下其余人等僵在原地,祭牙用吃惊纳罕,且诧异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祁律,小土狗黑溜溜的眸子瞪着远去的公孙子都,还“汪汪!”叫了两声,不过因为身量小,叫起来也没什么威慑力。
更不用说郑姬了。
郑姬凝望着祁律,眼目仿佛凝望着深渊,无错,深渊。她可能终于发现了,祁律就是个坑……
郑姬的嗓音带着丝丝哽咽,说:“律哥哥,你……你的难言之隐,原是如此么?”
祁律一时相顾无言,如此?如此什么?公孙子都丢下一句暗昧不明的言语,郑姬一听,便怀疑祁律所好“南风”!
祁律简直便是哑巴吃黄连,又是茶壶里煮饺子,有苦道不出,自己活了这二十几年,虽从未谈过恋爱,但并不是因为喜欢男人,而是觉着谈恋爱太麻烦,因此从未谈过恋爱。
祁律冤枉,但不得不说,大行人公孙子都这个法子,简直便是釜底抽薪的妙计,瞬间切断了郑姬的念。,眼看着郑姬信以为真,祁律虽头皮发麻,却还是一咬牙,心说误会便误会罢,这个法子比有儿子还要管用。
祁律干脆说:“正如……郑姬所见所闻。”
郑姬一听,险些又倒过去,果然,比见到祁律有了儿子还要伤心欲绝,久久凝望着祁律,终于说:“我……我知道了,从今往后,再不会纠缠于你。”
说罢,转身踉跄而行。
祁律看着郑姬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心说这下好了,自己好端端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人,偏偏变成了渣男之中的战斗机,简直就是渣皇了!
但为了了断郑姬的这个念头,也只能如此了,谁年轻的时候还没爱过一个渣男呢,郑姬能摆脱原主这个渣男,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祁律缓缓松出口起来,就在他松口气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股炙热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转头一看,原是祭牙。
祭牙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祁律,仿佛第一次见面一般,不不,第一次见面儿的时候,祭牙都未曾如此仔细的审视过祁律。
祁律也低头看了看自己,少庶子的袍子是新换的,虽早上去了一趟膳房做了油条豆腐脑来食,但祁律保证,袍子绝对没有污秽。
祁律奇怪的说:“弟亲,为兄可是有什么不妥?”
祭牙脸上有些尴尬,不吐不快却支支吾吾,全不像向他老郑城一霸的模样,说:“兄长你……你……你和公孙阏不会真当真……当真有甚么干系罢?”
祁律一听,忽然笑了起来,原是傻白甜的祭牙也信以为真了,于是祁律笑眯眯的靠过去,还拢着手在祭牙的耳边悄声说:“来弟亲,一般人我不告诉他,为兄只告诉弟亲一个人,当然……是假的。”
“假的!?”祭牙惊呼一声,下意识看了看左右,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压低声音重复问道:“假的?”
祁律一脸坦荡荡,说:“自然是假的,你没看出来,方才大行人是在为律解围么?”
“呼——”祭牙一扫脸上的忧郁,立刻“嘿嘿嘿”傻笑一阵,挠着自己的后脑勺,说:“无错,我就说,怎么可能是真的,假的便好,假的便好。”
祭牙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如此庆幸祁律与公孙子都的“亲厚关系”是假的,左右便是松了口气,长长的舒了口气。
何止是祭牙松了口气,小土狗听到祁律这般说辞,也狠狠松了口气,虽他平日里一直跟着祁律,知祁律与公孙子都根本没有私下见过面儿,一共见过的面子也才三面,不可能有太多的交情和干系。
但听到祁律亲自否定,还是长长的舒了口气。
“嗷呜?”小土狗后知后觉,歪了歪头,小耳朵忽闪忽闪的抖,心中思忖着,寡人为何要如此担忧?
小土狗还在思索,便听祭牙试探的问:“那……兄长,你私以为,南风之事……如何?”
祁律有些奇怪,祭牙问自己男男之间的事情怎么样?祁律以前从未想过,毕竟他连女朋友都不想交,更没想过交男朋友。不过春秋时期民风开放,比后世的朝代都要“奔放”,达官贵人之中南风盛行,也是常有的事情,很多诸侯都豢养男宠,甚至连嬖童都有,能让现代人思维的祁律,毁的三观连渣子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