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余眯起眼睛,自觉不能和姬林缠斗,便加速向前扑去,就在此时,突听“杀——!!”的喊声,这次的声音竟然不是从山下往上传来,而是从山上往山下传来。
一个马贼士兵大喊着:“将军!前面有敌军!”
“山上怎么有虎贲军?!”
“他们杀下来了!怎么办,我们被两面包围了!”
正如同那些马贼士兵叫喊的,山上突然也杀出了很多虎贲军,一时间和姬林引导的虎贲军来了一个上下夹击,两面包抄。
由余可不知道,其实姬林不过是“诱饵”而已,他和祝聃领兵来到井峪山谷,假意来交赎金,祭牙和公孙子都则是带着兵马偷偷从侧面迂回上山,因为他们得到了奇门遁甲的阵法图,所以根本不害怕阵法,而山戎马贼自觉山林有阵法保护,虎贲军是万万无法上山,所以山间的看守很松懈,祭牙和公孙子都上山根本无人阻拦,十分顺利便直接扑入了山戎马贼的贼窝大本营。
此时此刻,祭牙和公孙子都已经救了祁律,一把火烧了山寨大本营,押解着那些闹肚子“奄奄一息”,无心应战的山戎士兵下山,满载而归。
祁律并着虎贲军下山,正好迎上了想要逃跑的由余。
由余大吃一惊,那吃惊的模样,竟然比方才还要骇人,不为别的,正因为凡太子!
凡太子一袭白衣,坐在骏马之上,眼看到迎面而来的由余,眼睛一眯,“唰!”抽出佩剑,不退反而迎了上来。
白色的衣衫翻飞,分明是一张温柔面孔,分明是一副柔弱的身板,而此时却充斥着一股凌厉和果决。
由余见到凡太子冲过来,愣了一下,失去了先机,银光一闪,凡太子的长剑已经削过来,由余连忙向后一样,“唰!”只觉得鬓发一松,头冠竟然被凡太子一剑削了下来,由余的鬓发彻底散落,直接披散而下。
黑色的鬓发被锋利的长剑削落,仿佛是枯冬的落叶,飘悠悠的掉落下来,几乎迷了由余的眼睛。
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由余棱角分明的面颊,仿佛滤去由余面孔上沧桑的老成,更像由余青涩的年纪,却一点儿也不会显得由余温柔,衬托着他那双凌厉的虎目。
由余沙哑的说:“你会武艺?”
凡太子手中长剑一甩,说:“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着,“当——”又是一声,二人兵器相接,快速的交缠在一起。
姬林本想继续追击由余的,但一眼就看到了祁律,当即什么也顾不得,立刻催马冲过来,来到祁律跟前,不等马匹停稳,一个翻身跳下来,直接将祁律咚一声抱在怀中,死死搂着。
姬林的嗓音沙哑的说:“太傅,林儿可见到你了。”
祁律可算是感觉到了比祭牙更热情的人了,姬林身材高大,手劲儿可比祭牙大得多,死死抱着祁律,一时间仿佛要将祁律融入血肉一般。
祁律连忙回手搂住姬林,似乎在安慰姬林一般,说:“天子,咱们不是昨日晚上才见的么?”
姬林一阵无奈,祁律说的是小土狗,虽然的确是昨日晚上才见的,但是祁律落在贼人手中,姬林还是很担心,说起小土狗,姬林便记起来了,昨日被祁律占了许多便宜,祁太傅总是喊自己儿子,一时改不了口。
这边两个人“久别重逢”,虎贲军已经席卷了由余的兵马,由余想要带兵逃跑,但是来不及了,被虎贲军前后夹击,他们的兵马人数太少,就算训练有素,十分精良,也抵不过数量上的碾压。
“嘭——”一声,祁律一个没注意,便听到一声重响,定眼一看,由余竟然被凡太子斩落下了马背,祁律吃惊的说:“凡太子的武艺这般惊人?”
方才姬林追赶由余,一番交手之下,由余虽然没有办法甩开姬林,但是两个人打得也算是难解难分,而如今凡太子竟然将由余直接斩落下了马背,其实并非凡太子的武艺有多惊人。
凡太子的武艺远远不及姬林,也没有姬林身材高大、体力惊人,全是因着凡太子了解由余。别忘了,凡太子在山寨里潜藏了三个月,若说谁最了解由余,那恐怕就是凡太子了,由余每日练武,凡太子都记在心里,他一直深藏不露,可不只是偷盗了奇门遁甲的阵法图这么简单,还研究了由余的武艺路数,可以说由余一出手,凡太子就看透了他的下一招,早有准备,由余怎么能不栽在凡太子的手心里?
由余从马背上翻落下来,一脸吃惊的盯着凡太子,凡太子已经催马而来,高居在马背之上,“唰!”剑尖准确的抵在由余喉结上,声音平稳又温柔,却比平日的温吞增加了一份果决,说:“押起来。”
虎贲军快速冲上,好几个长戟瞬间刺过来,编织成了一张大网,将由余押在中间。
不只是由余,他的士兵也全都被虎贲军押了起来,井峪山林慢慢平息下来,从混乱变成一边倒的碾压局面,可以说一场战役,风驰电掣一般的便结束了。
由余眯着眼睛,紧紧盯着马背上的凡太子,说:“你到底是甚么人?”
由余并不傻,而且还很聪明,凡太子一直都伪装成医官的模样,又乖顺又温柔,从来不知反抗,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如今却突然改变了模样,撕去了温吞的伪装,由余忽然明白,中计了。
凡太子低头俯视着被扣押起来的由余,唇角挑起一抹笑容,淡淡的说:“以你山戎马贼的身份,根本不配与我问话。”
随即吩咐身后的虎贲军,说:“绑起来,绑结实点。”
“敬诺!”
由余便眼睁睁的看着虎贲军上前,用绳子将自己的双手绑在身后,绑了一圈又一圈,似乎是怕他跑了一半。
祝聃立刻前来向天子禀报,说:“天子,井峪山林中的马贼已经悉数抓获。”
公孙子都也禀报说:“天子,山寨中的马贼也尽数俘虏,正在押解下山。”
姬林笑着说:“好,有劳各位爱卿了。”
众人刚说完,便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原是山寨中的那些马贼被押解下来了,成群结队的人,全都向由余一样,双手背在身后,被五花大绑着,绳子串成一条线,一个个排队往山下走,马贼俘虏的队伍绵延在山路上,那架势就好像国庆中秋太行山一日游似的,密密麻麻全都是人流。
被五花大绑的马贼嘴里骂咧咧的,推搡着往山下走,一个个脸色惨白,毕竟他们还在闹肚子,肚子仍然很疼,拉的都要脱水了,脸色自然不怎么好看。
那些马贼见到由余,登时就想起了祁律挑拨离间的话,祁律说的头头是道,如果不是由余背叛他们,虎贲军又是怎么破解的奇门遁甲之术呢?
马贼们绝对想不到,是凡太子临摹了奇门遁甲的阵法图,交给了祁律,然后祁律半夜又将阵法图交给了小土狗,最后由小土狗叼着阵法图下山。
至今为止,祝聃也不知道天子是如何破解奇门遁甲的,他只知道今日一大早,天色刚刚蒙蒙亮,天子便急匆匆的来叩门,脸色非常严肃,把阵法图交给他,让他立刻按计划行事。
这其中弯弯绕绕的小道道儿,怕是马贼们想破了脑袋,也是想不出来的,再加之祁律的挑拨离间,那些马贼本就不相信由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时就更加深信不疑,由余就是那个叛徒。
如今他们见到了叛徒,气的一张煞白的脸色涨红,大吼着:“由余!!你这个周人的狗!!是你——!叛徒!是不是你把阵法图交给了周人?!好你个由余,早知你是周人的狗!!”
“由余你竟背叛大王!你不得好死!”
“早知就斩了你这周人的狗!”
“你这周人的丧家犬!”
由余一听那些马贼的谩骂,起初还没有听懂,不过后来是听懂了,原来那些马贼误会了自己,以为自己联合虎贲军坑害他们,以为自己出卖了阵法图,所以才导致了虎贲军冲上山,烧毁了山寨。
由余眯着眼睛,冷喝说:“我由余顶天立地,从没有出卖过任何人!”
“我呸!”
“事到临头,竟然还要狡辩!”
“倘或不是你出卖我们,周人是怎么打上山的?!”
“由余,你这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奇门遁甲的阵法只有你会,周人是怎么破解的?!”
由余眼眸一动,立刻看向凡太子,似乎终于明白了过来,他刚要说话,祁律却突然跳起来,动作飞快,直接扑上去,不由分说,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就见祁太傅突然一把扯开由余的腰带。
由余没有介胄,只是一身粗衣,腰上横着一条四指宽的粗腰带。祁律的动作异常“野性”,豪放粗野的将由余的腰带一扯,衣带扯开,瞬间便散了架,露出由余肌肉流畅的胸口,胸肌上竟然还有几条新鲜又暧昧的抓痕。
姬林突然见到祁太傅冲上去扯由余的腰带,脑海中轰隆一声,吃味儿的劲头可不小,差点自制“黑火药”原地爆炸。
然而下一刻……
祁太傅手疾眼快,扯下由余的腰带之后,立刻塞进由余的嘴巴里。
“我……唔!?”
由余想要辩解的话瞬间被吞了回去,腰带堵在嘴里,根本吐不出来,由余的嗓音变成了“唔唔唔唔”和“唔唔唔唔”,别说是虎贲军了,山戎马贼也听不懂由余说的是什么。
祁律做完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动作之后,拍了怕自己的心口,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毕竟由余背叛山戎马贼,本就是祁律的挑拨离间,祁律唯恐由余一开口给解释清楚了,这样还怎么继续挑拨由余和山戎?祁律可是要把由余拐到自己这个阵营来的。
由余敞胸露怀,不可置信的盯着祁律,似乎觉得祁太傅这个作风一点儿也不像太傅,反而像个市井无赖!
无错,祁太傅的做法永远都是这么的“剑走偏锋”,如果把祁太傅的做法比作一种美味儿,那绝对不是清雅的淮扬菜,也不是讲究的本帮菜,而是臭香臭香的臭豆腐和螺蛳粉……
祁律堵住由余的嘴巴,拍了拍手,说:“行了,别废话,全都带走。”
在由余虎目的瞪视之下,虎贲军押解着马贼俘虏,源源不断的走出井峪山林,往凡国的边邑城门而去。
凡国的国君已经迎在城门口了,他听说了天子大获全胜的消息,激动不已,凡国如此一个小国,这可是他们第一次战胜山戎马贼。
边邑的城门口围堵着许多人,凡伯领着卿大夫们,还有当地的百姓,全都在门口迎接。
天子的车驾堪堪过来,百姓们犹如潮水一般,纷纷下跪,也不知是谁第一个下跪的,紧跟着便有第二个,第三个,第二十个,第三十个百姓纷纷跪下,自发的为凯旋的队伍磕头。
生活在凡国边界上的百姓常年被抢掠,不种田被饿死,种田被抢走,也会被饿死,已经形成了恶性的循环,而凡国的国君也没有能力剿灭山匪,如今天子的出现,就仿佛是神明一般,百姓们怎么可能不感激。
“恭迎天子凯旋!我王万年!”
“恭迎天子凯旋——”
“我王万年——”
“我王万年!”
山呼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响彻了偏僻的小邑,不停的在空洞的天空中盘旋着,回荡着。
凡伯见到天子蹬下辎车,立刻跪地迎接,叩首说:“恭迎天子凯旋!”
姬林今日心情大好,烧了匪寨,俘虏了马贼,还将祁律接了回来,祁太傅毫发无伤,也没有受到什么惊吓,姬林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心情自然好了不少。
姬林说:“凡公请起罢。”
祁律笑着说:“凡公请看,这是何人?”
他说着,展开袖袍,凡国国君冲着祁律引导的方向一看,登时睁大了眼睛,满脸都是吃惊,颤巍巍的说:“廖……廖儿……?!”
凡太子跟随着凯旋的队伍,押解着马贼一同回了小邑,由余五花大绑,嘴巴里还堵着衣带,便听到凡国国君的大喊声。
由余眯着眼睛,顺着凡伯的目光看过去,他口中的“廖儿”,不就是站在由余身边,潜伏在山寨中三个月,都没有被发现的周人医官么?
由余发现凡太子之时,凡太子奄奄一息,整个战场只剩下凡太子一个人,由余出于不忍心,将凡太子救了回去,他本以为凡太子只是一个军医,但是万没想到,这个逆来顺受的军医,竟然是凡伯的儿子。
何止是儿子,公子廖乃是凡国的太子!
凡伯还以为儿子早就死了,而且死了三个月有余,哪知道今日却重新见到了儿子,一时间傻了眼。
凡太子立刻迎上去,大步跑过去,“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说:“君父,儿子不孝,让君父担心了。”
凡伯又惊又喜,颤巍巍的把凡太子扶起来,说:“廖儿……好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起来,起来!”
凡国可谓是皆大欢喜,由余则是吃惊不已,医官竟然变成了太子……
众人进了小邑,立刻回到了馆驿之中,姬林二话不说,拉着祁律急匆匆便进了屋舍。
祁律都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天子来了一个标准的壁咚,天子低沉的嗓音说:“太傅,受伤没有,快让寡人看看。”
祁律笑着说:“天子不必担心,律没有受伤,多亏了凡太子,在山寨之时,凡太子多番照顾,律无事的。”
姬林点点头,松了口气,说:“当真是多亏了凡太子,等明日寡人便重重奖赏这位凡国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