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律竟然壁咚着公子万,而公子万虽穿着衣袍,但没系带子,简直是衣衫大敞,两个人的距离还很近。
天子看到这场面,登时觉得肝火旺盛,或许是因着这环境太过燥热,惹得天子火气冲天,头皮都要炸掉了。
天子大步走过去,一把扛起祁律便走,祁律吓了一跳,还没从公子万的口中问出自己的心上人,下一刻却被突然“空降”的天子抗走了。
祁律连忙大喊着:“天……天子?怎么回事,快放律下来……”
公子万看到祁律被天子凶神恶煞的抗走,不知为何,反而狠狠松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湿乎乎的衣衫,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姬林把祁律扛着进了寝殿,将祁律扔在太室的榻上,说:“寡人还想问太傅,这是怎么回事?太傅为何与公子万如此亲近?”
祁律老老实实的把自己刚才的回忆告诉了天子,说:“律好像记起了一些子,律的心上之人,很可能是公子万。”
姬林头疼,头疼得很,没喝酒都宿醉,只要一听祁律说他想起来了,姬林便下意识的头疼,果不其然!
姬林立刻纠正祁律,严肃的说:“太傅,你的心上之人并不是公子万,公子万的确向太傅表露过心声,不过太傅已然狠狠的拒绝了公子万。”
祁律登时露出一脸的不解,说:“为何?这晋公子,样貌虽不算太过出众,但胜在气质温柔,已经算是个极好之人了,律竟狠狠拒绝了晋公子?”
姬林听他夸赞公子万气质温柔,登时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便说:“因着祁太傅的心上之人,比公子万好上百倍,不,千倍,公子万便是赶着马,也不可同年而语。”
天子夸赞起自己来,从来不嘴软……
祁律越听越是好奇,惊讶的说:“天子,您是否知道律的心上人到底是谁?”
祁律的心上人,可不就是天子本人么?姬林之前没有立刻告诉祁律,是怕祁律记忆混乱,接受不了。但如今一看,姬林觉得自己是多虑的,因着祁律先是误以为郑伯寤生是他的心上人,又误以为公子万是他的心上人,天子的情敌与日壮大,感觉祁太傅的心理承受能力其实很广博,干脆和祁律坦白罢。
姬林目视着祁律,眼神十足深沉,嗓音也低沉磁性,说:“太傅,其实太傅的心上之人是……”
他的话说到这里,獳羊肩的声音便说:“天子、祁太傅,腊祭燕饮要开始了,周公请天子与祁太傅出席燕饮。”
姬林一看,闹了这么一会,不知不觉燕饮都要开始了,祁律还没沐浴换衣裳,便说:“快太傅,先沐浴换了衣裳,这事儿燕饮之后再说。”
时间来不及了,祁律手忙脚乱的沐浴一通,就在太室里沐浴更衣,整理妥当之后,便跟随着天子离开了太室,往燕饮殿而去了。
今日的燕饮果然十足宏大,人头攒动,硕大的燕饮殿平日里空空框框的,今日却热闹非常。
祁律走到自己的席位上坐下来,一眼就看到了熟醉虾和熟醉蟹,一股子酒香味扑面而来,经过腌制,那海错鲜味和酒香相辅相成,已经弥漫而出。不只是祁律,好几个卿大夫一坐下来,便发现了案几上这不同寻常的香味儿,全都好奇的打量着今日的菜色。
燕饮很快便开始了,天子说了一些场面话,一听到开席,祁律便迫不及待的打开醉虾醉蟹的小豆盖子,酒香之气扑面而来,说不出来的香醇,只是闻着这股浓郁的香味,便让人垂涎欲滴,食指大动。
祁律用筷箸将醉虾夹出来放在承槃之中,又弄了一只醉蟹,也放在承槃之中,将袖袍稍微挽起来一些,便准备开始大快朵颐了。他其实早就好这一口儿了,只可惜洛师地处中央,没有什么海错,想要吃新鲜的海错难上加难,又是冬日里,更没有新鲜的海鲜吃了,今日便不同了,祁律自然要大开杀戒。
祁律立刻给自己剥了一只虾子,熟醉虾浸透了香醇的酒味儿,虾子煮的也是刚刚好,一点子也不老,入口甘甜鲜嫩,简直将虾子的美味透露的淋漓尽致无以复加。
祁律吃了一只虾子,那馋虫登时被逗了出来,味蕾也是打开了,立刻开始剥螃蟹,席间的卿大夫们也是一人一份醉虾醉蟹,都没见过这等吃法,不过闻到了香味,也蠢蠢欲动起来,这一吃登时欲罢不能。
醉虾肉质筋道弹牙,醇香甘甜,加之虾肉又大,入口那是满满的肉欲,吃起来过瘾又满足;醉蟹的肉质虽然有些小,剥蟹麻烦,但奈何醉蟹无论是蟹黄,还是蟹膏,那都是人间美味儿,不似肉,却比肉更加醇香。
卿大夫们一时间竟不知醉虾和醉蟹哪个更好吃一些。更有甚者,吃了醉虾醉蟹还不够,那浸泡虾蟹的料汁都觉甘美异常,还用小匕舀了汤汁泡米饭吃,一股子鲜味儿扑面而来,一口气能吃下三大碗米饭!
祁律吃的津津有味儿,正在兴头上,一抬头,赫然发现天子身边竟然为了很多莺莺燕燕。今日是燕饮之日,各国使者送来了不少美女,因着天子还没有后宫,也没有立夫人,如今洛师王室又不断壮大,很多诸侯国都想要和天子攀上关系,他们虽然知道天子正派,一向不爱好这些,但还是孜孜不倦的送上美人儿,只盼着有朝一日,其中一个可以一朝登天。
祁律看着那群莺莺燕燕围绕着天子,只觉得一口醉虾的虾肉卡在了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不知怎么的,只觉得这个醉虾的味道有点“变质”,竟有些子酸。
祁律发狠的咬着发酸的醉虾,一口气又拨了好几只,塞进嘴里,仿佛和虾子有仇的模样,大有一种要把醉虾吃绝种的狠劲儿。
祁律心里酸,食欲大增,拿醉虾醉蟹扎筏子,把一豆醉虾和一豆醉蟹都食了个干净,食完之后后知后觉,感觉自己的脸面儿有点烫,热手的厉害。
是了……
祁律晕乎乎的想着,这醉虾和醉蟹都是酒水腌制的,醇香是醇香,只不过……后劲儿忒大。
祁律发现眼前的景物是双影儿的,还一个劲儿打晃,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终于找到了天子,双影儿的天子竟然也这般俊美。
祁律正在感叹,便看到一个不知道是哪个诸侯国送来的莺莺燕燕,十分做作且“不小心”的将酒水洒在了天子身上,想要服侍天子去换衣裳。
今日是腊祭的庆典,难免忙碌了一些,姬林耐着性子和各国使者周旋,好不容易找到了空隙,想要尝一尝祁太傅亲手做的醉虾和醉蟹,哪知道一个不长眼的竟然将酒水倒在了天子的身上。
天子的脸色当即难看的厉害,黑着脸离开了燕饮殿,准备去换一套衣裳。
天子没有回寝殿的太室,而是就近去了燕饮殿旁边的小室,准备换衣裳之后便回来,他不需要任何人伺候伏侍,便令寺人和宫女全都退出去了。
天子刚刚退掉湿掉的衣袍,便听到“吱呀——”一声,竟然是开门的声音,天子耳聪目明,功夫也不弱,听到声音立刻冷下脸来,还以为是方才那些不长眼之人,又要上赶着贴上来,哪知道仔细一看,那人影儿走进来还打晃,可谓是大摇大摆,十足嚣张。
天子吃了一惊,说:“祁太傅?”
可不是祁律么?
祁律没饮酒,但此时已经醉了,晃悠悠走进来,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天子,姬林刚刚退下湿掉的衣袍,还打着赤膊,被祁律盯得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才是那豆熟醉虾。
姬林打量了一眼祁律,便哭笑不得的说:“太傅,你又饮醉了?”
祁律一挥手,豪爽的说:“没!律没醉!你……你别晃!晃得律头晕……”
姬林更是哭笑不得,这样还没醉,分明是祁律自己晃,硬要说别人打晃。
祁律走过来,一把拉住天子的手,脸色非常凝重,声音也十分郑重,说:“天、天子,律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天子心头一紧,又是秘密?祁律不会告诉自己,他又觉得谁是他心上人罢?
便听祁律醉醺醺的说:“律……律爱慕于天子!”
姬林那心头发紧的感觉,陡然变成了心头一震,祁太傅竟然对自己吐露了心声,竟说爱慕自己,姬林震惊不已,说:“太傅,你说甚么?你再说一遍!”
祁律还是很豪爽,因着醉了,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声音洪亮,用三里地都可以听到的嗓音,大吼着:“律说——律馋天子的身子!”
天子:“……”恐怕整个燕饮殿的人都听到了……
第119章 恢复记忆
祁律是从燕饮殿旁边的小室醒来的。
外面灰蒙蒙的,冬日天亮的便是如此晚,祁律醒过来之时,脑海中还有些混沌,一股子宿醉的疼痛席卷了脑袋,让他昏昏沉沉的。
祁律一歪头,瞬间“嗬……”倒抽了一口冷气,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枕边之人。
祁律枕边,微微蹙眉,面容俊美,身材高大挺拔的年轻男子,可不正是当今天子么?天子还在熟睡,并没有醒过来,就连微微蹙眉的动作都如此的俊美。
祁律此时此刻,却没有心情欣赏俊美的天子,脑海中轰隆隆的,仿佛被一道道天雷劈重,简直便是五雷轰顶,断片儿的记忆犹如潮水一般涌进来,自己昨日里虽没有饮酒,但食了很多醉虾和醉蟹,好似混混沌沌,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是了……
——律馋天子的身子。
祁律登时捂住自己的脑袋,已然没脸见人了,更夸张的是,他昨日好似不只是这么说的,还是怎么做的。祁律颤巍巍的看了一眼扔了满地的衣袍,更是受了惊吓。
不由分说,立刻从榻上爬起来,差点闪了祁律的腰,酸疼的不得了,也顾不得太多,从榻上跳下来,胡乱的抱起地上的衣裳,逃命似的跑出小室。
“小羊!小羊!”
一大早上的,獳羊肩便听到太傅的声音,便见到太傅衣冠不整,怀中抱着一大团衣裳,急匆匆跑来,獳羊肩震惊的说:“太傅,您这是……?”
祁律一面套上衣袍,一面对獳羊肩说:“小羊,快,随太傅跑路!”
獳羊肩:“……”
祁律昨日里吃多了醉虾醉蟹,醉的一塌糊涂,竟然糊里糊涂的对天子豪气表白,然后还糊里糊涂的把天子给睡了,今日一起来,脑海中登时五雷轰顶,总觉得自己如果不跑路,那是要被诛九族的大罪!
祁律因着记忆混乱,并不知道其实自己和天子早已两情相悦,天子巴不得祁律睡自己,怎么可能治罪呢?
祁律不明白这节,因此觉得自己做了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不跑路还等甚么?
祁律急匆匆的往宫门去,打算一大早上出宫,免得天子醒过来找自己,獳羊肩看着祁太傅逃窜的背影,有些无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跟随祁律出宫,而是转身去见天子。
姬林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祁律不见了,这让姬林有些哭笑不得,不管祁太傅有没有记忆,祁太傅这吃完就跑的理念,简直是贯穿头尾,从始至终都不曾改变,姬林已经记不清楚祁律逃跑了多少次了,反正每次一睁眼,如果祁太傅还在自己身边,就算寡人输!
姬林一睁眼发现祁律又跑了,正巧獳羊肩过来“通风报信”,说祁太傅要跑路,这会子往宫门口跑去了,估摸着是想要逃窜出宫,姬林不由分说,赶紧穿戴整齐,便去宫门口,亲自抓跑路的祁太傅。
祁律偷偷摸摸的来到宫门口,一路只觉得腰酸背疼,整个人仿佛要散架一般,好不容易来到宫门口,因着天色还早,宫门没有打开,守门的侍卫又都是陌生脸孔,一个都不认得祁律。
祁律打眼一看,这些新面孔之中,有一个长得极为出挑,身材高大挺拔,肩膀宽阔,标准的型男身材,年纪轻轻,身着黑甲,手持银戟,简直便是威风凛凛,那守卫的面容虽刀削斧砍,充满野心,却又有一种南方水乡的细腻俊美,可谓是又俊美,又正气,又禁欲。
那俊美的守卫肃杀着一张脸,抬手拦住祁律,说:“宫门还未打开,可有符传,没有符传不得出宫。”
那虎贲军一看就是新人,倘或是宫中的老人,谁不认识祁太傅?毕竟祁太傅位列三公之首,而且为人亲和,总是做一些好吃的分给大家伙儿,这宫中上到卿大夫,下到仆役寺人,没有一个不和祁太傅亲近的。
祁律身上自然没有符传,他出来的匆忙,符传没在身上,而且祁律进宫素来都是“刷脸”,一贯不用符传那物件儿。
祁律拿不出符传来,而且十分“鬼鬼祟祟”,他着急出宫,怕天子醒来兴师问罪,难免举动有些鬼祟,那虎贲军的新守卫一看,蹙着眉,说:“没有符传,还想出宫门,来人,扣起来!”
姬林洗漱穿戴完毕,赶紧来追祁律,生怕祁律真的跑出宫去,哪知道刚出了太室,便有寺人一脸为难的过来禀报,说:“天子,祁太傅……太傅他……”
姬林说:“太傅出宫了?”
寺人说:“这倒不是……”
寺人还是有些犹豫,似乎有什么话不好说,最后一咬牙,干脆直说:“太傅身上没有符传,赶巧儿今日皋门值守的,是周公的弟亲,今日才上任,不识得祁太傅,因此……”
是了,姬林听寺人这么一说,便想起来了,周公黑肩有一个弟弟,是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不过两人的年龄相差不小,如今周公已然生出了淡淡的皱纹,而黑肩的这个弟弟今年刚好二九年纪,比姬林稍微小一点。
按理来说,周公的弟亲想要在宫中谋职,绝对不是皋们的守门,各个部门巴不得把周公黑肩的弟亲供起来,若是哪个部门能留住了周公的弟弟,怕是蓬荜生辉,脸面也好看了而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