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小太监没看懂。
“哎?你别怕我,我不是什么坏人。”白谨倒也没再追上一步,若有所思着,“快十七啊,倒是跟我那倒霉弟弟一样大。”
白谨端详着白榆的脸,赞叹道:“你眼睛真好看。”
像一坛能将人看醉的酒。
白榆眉皱得更深了,不想再搭理白谨,对门口的侍卫视若无睹就要进殿。
白谨一愣,忙拉住他:“……父皇还在和岑元辅商议事呢,要在外面等一会儿的。”
阿芸吓傻了,刚想劝白谨松开手,白谨倒知趣,松手得也快。
结果就瞧见冯宁送着岑元辅出来,这边岑元辅和白谨恭恭敬敬地互相行了个礼,那边冯宁看见白榆站在白谨身边脸都险些吓白了。
岑元辅瞥了眼白榆,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没想到陛下这等勤政明君也有为色所迷的时候。
岑元辅之后便告退了。
冯宁立马对白榆嘘寒问暖,白榆也懒得搭理他,径自就往殿内走。
白谨挠挠头,对冯宁道:“冯公公,您再……通报一声?问问父皇现在可还愿见我?”
白谨忽然生出一种想法——幸好这小贵人不是个女子。
不然此等宠幸,若能诞下麟儿……
他有些不太敢想。
昔日对待付苒母子尚且如此冷漠的父亲,真的会对一个傻子掏心掏肺吗?
冯宁道:“王爷,陛下宣您进去呢。”
第13章
白榆进殿之后,例行公事一样在白柏颊上亲了下,然后就转身欢欢喜喜地去拿旁边小桌上备好的糕点。
白柏:“小榆……”
白榆咬了口糕点,又酥又甜。他连白柏也不理,鼓鼓囊囊地塞了一嘴,才想起来敷衍白柏,又拿了块最小的去喂给白柏。
他看着白榆手上这芝麻粒儿大的一小角,刮了下白榆的鼻子,叹气道:“我这个爹还不如糕点对你重要。”
白榆无辜又可怜地看着他。
所以他吃下了这点儿沫似的酥,这才放过了白榆,白榆便继续欢喜地吃糕点去了。
冯宁这才道:“陛下,还宣三殿下吗?”
“……让他进来吧。”
白谨做了番心里挣扎,还以为进来后会看见父皇和小美人儿腻腻歪歪——结果倒看见他父皇怨妇一样的眼神。
他打了个寒颤,连忙行礼。
“起罢。你有什么要紧事,赶着现在进宫禀报?”白柏收回了目光,看向白谨。
白谨道:“回禀父皇,下月中秋夜宴……儿臣想请命操办。”
白柏眉目间隐含的笑意淡了:“你既主动请缨,朕便没有阻挠的意思。”
白榆又吃了几口,忽然意兴阑珊,不太吃得下了,看了看还剩着的半碟糕点,便又挑了个大块的去喂白柏。
“白白,这块大,给你吃。”他眨眨眼,丝毫也不知道自己打断了旁人的对话。
白柏就着他的手吃了,还是埋怨他:“吃不下了才想起我?我合该吃你剩下的?”
白榆嘻嘻笑了两声,对他的埋怨置若罔闻。一转身,又看见了白谨,他便把碟子递到白谨眼前:“哥哥,你吃。”
白谨有些迟疑,不知自己该不该接——这小美人儿竟还管他叫哥哥,不怕父皇听了吃味儿吗!
白柏也被这声“哥哥”弄愣了,白谨料想得不错,他心底是有些觉得奇怪,但喜怒不形于色惯了:“……他让你吃,你便吃罢,可能是喜欢你。至于这中秋夜宴,朕允了。”
白谨的冷汗都险些被这句“可能是喜欢你”给抖下来了,思忖再三,叩首行了大礼:“儿臣谢父皇恩典。”
白榆还端着碟子,又重复了遍:“哥哥,你不吃吗?”
白谨忙吃了几口小酥饼,见白榆心满意足地收回了碟子,他下意识油嘴滑舌道:“谢谢小美……”被一记眼刀,忙改口,“小贵人。”
白谨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白柏坐在龙椅上,尽力平复了方才自“哥哥”二字便有些急促的呼吸,他道:“小榆,过来。”
白榆不知所措地走过去,却被白柏一把捏住了手腕,有些吃痛。
“你是想起什么了吗?小榆?”他的声音明明很轻,手上却按得用力。
白榆委屈道:“你按疼我了。”
他才骤然松了力,重新把白榆抱在了怀里,力道之大,让白榆很不适。
“你为什么要喊他哥哥?”他附耳喃喃着,仍在不停地问着。
白榆挣了挣,没挣开,闷声道:“什么哥哥,他不就是……哥哥吗?快放开我,好疼。”
白柏闻言,果然松了力道,只是把头搭在白榆肩上,他亲昵地蹭着雪白的颈:“中秋是你生辰,还记得吗?小榆,你快十七了,你还记得吗?”
白榆还呆呆地坐在他怀里,没吭声。
他知道。
中秋是他的生辰,他应该……十七岁了。
他还记得七岁生辰时吃下的那碗热腾腾的长寿面,膳后的点心是甜甜的月饼。他骑在父亲的肩上,许下的心愿是,未来能够像父亲一样——
希望自己能长得像父亲一样高大,驰骋沙场,扬名立万。
他不知道的是,冷宫阴暗逼仄的角落里,宫人刻意呈上的馊了的饭菜,和那女人临死前血红的衣裳,他十年也未得机会骑上过一次的马背。
全都被他有意或是无意,埋在了记忆里。
白柏亲着他的耳廓,最后问道:“……小榆,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吗?”
“小榆呀?”
而遥远又遥远的过去中,他教白榆第一次写下自己名姓时,曾说:“白榆,白是我大燕国姓,榆虽有富贵之意,但并非取这个‘榆’。小榆,待你日后学了,父王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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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栖梧殿中,富丽堂皇的一侧宫室中,皇后正呷着茶,与前来觐见的荣王妃——也便是二皇子妃,说着些家常。
荣王妃想起进宫前听到的传闻,她又问道:“母后,儿媳听人说,今日陛下急召燕神医入宫,可……陛下龙体康健,未至不惑,正是壮年,如何需要燕神医呢?”
皇后听到她提及此事,心下一惊,思索一番,后宫中自然无人病重——白柏更没有,还能是给谁看病?
她脸色差了几分,哼了声:“还能是给谁?给他宫里养的那个小傻子罢了。”
荣王妃怪道:“那痴儿还能治好不成?听王爷说,上回陛下留三位王爷用膳,结果那痴儿哭闹一番,陛下还将他抱在了龙椅上哄。”
皇后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她仍然微笑着。
荣王妃又问道:“母后,那痴儿真是被专宠吗?陛下这……两三月来,从未踏足后宫?”
皇后道:“陛下从前就不喜来后宫,一月里两三次,多半是去淑妃那里喝杯茶就走。再者……反正他是个男孩儿,宠上天了也生不出孩子来。陛下迟迟不立太子……圣心难测,我倒更担心淑妃那两个儿子。”
荣王妃见皇后脸色有异,她品完了茶,打听完了八卦,便起身告辞:“母后,儿媳过些时日再带小儿来看您,这便先告退了。”
荣王妃告退后,皇后凤眉微蹙,又想起一桩事,召来自己的心腹,问道:“冷宫那个小贱人,还没找到?”
心腹摇头:“娘娘,冷宫上上下下各个角落都翻遍了,若真是死在哪个角,早该臭气熏天了。应当是被人接出去了。”
皇后凝神思索着,她又道:“你修书予本宫兄长,让他派人去旧王府查看一二。”
而干安殿内,白榆尚在安心睡着觉,窝在软榻上,轻轻地打着呼。
燕神医一把年纪了,又被侍卫“请”进来,刚进干安殿,就被满地的羊毛毯吓了一跳。
他未曾料到一别数月,白榆享受的待遇就翻了番,还与皇帝睡在同一个寝……
燕神医惊了。
他年迈的脑子里涌现了一个龌龊的思想。
白柏放低了声音,问道:“他识字,似乎还能认得人,还会记路,神医,您再看看。”
燕神医在榻边给白榆把着脉,道:“回禀陛下,具体如何,草民还需等……小公子醒来后再判断。”他看着白榆这副安然的睡颜,又道,“比起数月前,贵人的确好转不少。身体也比之好了许多,只是……”
只是这性事近来未免过于频繁,这……燕神医的脸色臭了几分,不知该怎么开口。
白柏有些眷恋地抚摸着白榆的脸。
燕神医选择性眼盲。
他松开握着白榆手腕的手,退到一旁,捋着自己已经花白的山羊胡,喝了宫中一壶上好的龙井给自己压压惊。
白榆这才悠悠转醒,揉了揉水雾迷蒙的眼,坐起来时松松垮垮的里衣斜在身上。
白柏给他系上衣带,梳洗一番后,才领着白榆去见燕神医。
白榆呆呆地跟着,有些紧张地攥着白柏的衣袖。
他很温柔地吻在白榆额上,轻轻拍着小榆的后背,哄着:“没事,没事。”
燕神医观察着白榆,许久才道:“此事本就希望渺茫,草民只能尽力一试,除去服药之外,还需施针……只是贵人清醒时,恐怕不好下手。”
白榆可不想被扎成个刺猬,他怕疼得紧。
白柏点点头,又问道:“神医,朕再劝劝他……今日有劳神医了。冯宁,找人送神医出宫。”
燕神医谢了旨:“药方草民已交给这位公公,草民明日再为贵人施针。”
他想到个好法子,大可借施针一事做文章,让陛下节制些。
燕神医委实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能目睹这等皇家秘辛……又喝了一壶龙井,才走了。
白榆斩钉截铁道:“我不要。”
白柏摸摸他的眉头,劝着:“施针是为你好。”
他的脑袋都要摇成拨浪鼓了,声音陡然拔高:“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疼,疼……”
语气骤然变为哭腔,他抬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白柏,一边比划一边委屈地说:“好长好长,好长的针,疼,我好疼,我不要,我怕。”
白柏一见他这幅样子就心疼,捋开他因泪水贴在脸上的发,抚着他的头:“小榆,莫怕,我在……届时我就在旁陪你,不会有事的。”
白榆把眼泪和鼻涕泡悄悄蹭在了龙袍上,他噘着嘴,明显是卖惨没成功,对回答感到不悦。
白柏自是看见他那些小动作,有些发笑,不过见白榆并没有之前那么抵触,故意要把白榆往怀中揽。
白榆忸怩极了,左躲右躲躲不开,和自己先前蹭上去的鼻涕泡泡来了个亲密接触。又想起往后还要扎针,委屈涌成一股哭了出来。
边哭边含糊不清地痛骂着白柏。
白柏见他这样,更想欺负白榆了,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哄了又哄,结果又被小狗似的咬了一口。
白榆冲他吐了个舌头:“略——”
不多时,没穿多久的衣衫又不翼而飞,白柏昨夜惦记着今日燕神医要来把脉,并未为难白榆。现在燕神医走了,白榆还在勾他火挑衅他,他把白榆抱着干透了。
白榆还没从哭里缓过劲儿来,还在抹眼泪打着嗝,双腿紧紧地缠在他腰上,身无所倚只能紧紧地抱着白柏。
他气愤不过,又咬了一口。
燕:一把年纪了还要被迫奔赴吃瓜第一线 我的苦谁能懂
第15章
干安殿中,安神散的气息带着清香,自熏炉中缓缓腾起,缭绕在殿内。
天光破晓不久,未至东隅,殿内还燃着宫灯,通明如白昼。
白榆醒得早,只就着白柏的手喝了一小碗粥,他现在裸着上身趴在床榻上,等着燕神医施针。
白榆悄摸摸地想用余光去瞟那针长什么样子,还未看到,便被白柏捂住了眼。温热的掌心覆在他眼上,他又眨眨眼,小扇子似的睫毛扇得白柏有些痒。
白柏拍拍他的背:“放松,不疼的。”
鬼才信不疼。
白榆撇撇嘴,他才不信。
视觉被挡上,他又觉得有些害怕,想咬牙,却蓦然被捻进来的一根拇指抵住了,那人还在他耳旁道:“觉得疼便咬我。”
白榆觉得他简直是奇怪。
不料白柏又说:“我最喜欢被小狗咬了。”
每天都在各种时候咬白柏的白榆觉得他在冒犯自己,但又没想明白他在说什么,迷迷糊糊间,才发现燕神医已经扎了一针。
他吸了口凉气,有些酸麻的胀痛——不过不咬白不咬,他咬在了白柏手上。
两刻后,燕神医从小刺猬身上一一将针取下,交由药童收好,叮嘱了白柏一些事宜。
白榆这才看见了方才扎了他一身的针有多长,险些吓背过气,瘫在软榻间。
燕神医犹豫再三,才道:“陛下,贵人的身体还是太虚了,草民扎了几针调补,只是……接下来的三四日不宜行房事。”
白柏顿了顿,颔首示意自己明白了。燕神医这才带着药童告退了。
他回首,见白榆还裸着脊背趴在榻上,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便在榻侧坐下,一节一节地顺着脊椎捻揉着,又拉上了里衣搭在他身上。
白榆拱着身子,一来二去,又缩到了白柏怀里。他面朝着白柏,趴在他肩头,还小心翼翼地贴着他颈侧吻了吻,蔫声蔫气道:“白白,我不想扎了。”
白榆难得这么黏糊,他自然舍不得推开,顺着白榆的背抚着,像是在哄小孩儿,见他身上有些细密的汗,想起施针后不能着凉,又替他穿好了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