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在三国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向晚鲤鱼疯

作者:向晚鲤鱼疯  录入:03-01


随即眼巴巴盯着一丝不苟批阅文书的孙权:“我从阿隐那里学了好些东西,母亲也再不拦着我从医了,兄长,下次出征带上我吧。”

孙权眉头一拧,一句“没规没矩”还没出口,便见她俏皮地笑一笑,飞鸟似的扑出门去,声音清亮地飘远:“骗你的!我才不去呢,我要留在这里,学好医术,治天下人!”

李隐舟端着药碗,和她擦身经过。

一见孙权沉郁的脸色,就知道准是孙尚香又故意惹恼他。

做了主公,万事不能随心随性,唯独气急了才能摆出一两分真实的脸色。

没好气的主公瞥见李隐舟手上腾着热气的药碗,眉头更深,眼神肃杀。

李隐舟万般从容地用药碗换下茶盅,淡淡地道:“当初不装那么久的病,也不至于亏损至此,按照这方子继续调养两年,就再也不会头疼心悸了。”

和当初无病呻/吟的顾邵不同,他的病是要装给全天下的眼睛看的,自然不得不下了狠手,再加上连年不要命的操劳,本来装病也染了三分真病,不得不日日用苦药调养生息。

孙权目光从那碗惹人不悦的药上错过,将竹简往前一抛。

李隐舟利落地接过来。

垂眸读信。

信里细细描述了海昌的风土人情和粮田收成的情况,亦借这个由头简略剖析了如今天下的时局。

直到信尾,才简略一笔提到,顾邵将娶陆氏女。

陆顾姻亲由此延续。

李隐舟心头微微一顿。

孙权站起身,从墙上取下一柄青色宝剑:“顾邵的婚宴,你代我去吧。”

李隐舟认得这柄剑。

昔年孙策将之抛给顾邵,调戏之余亦是希望他能够手握青锋护住自己心中珍爱,后来他则以此递信,助其不攻而取庐江郡。

兜转一圈,剑未蒙尘,人却不似当初年少。

又或许早在以剑递信那日,顾邵就已经学会了舍下私心,去保护更重要的东西。

孙权蓦地拔剑。

冷锋晃在眉目间,他的眼神狭了一狭,随即将之递给李隐舟:“带给顾邵。”

李隐舟从他手心接过长剑,俯首看着上面映出的一张微微蹙眉的脸,不由叹一口气,竭力放松表情,在心中措辞准备说些什么。

却听孙权道:“去吧。”

李隐舟驻足片刻,任轻风穿堂而过,携来雨后洪流勃勃涌动的浪涛之声。

孙权头也不抬地翻开下一册公文。

动作淡然,面色不惊。

自李隐舟庐江归来,保孙栩以笼络凌操,留诸葛瑾谋刘备相帮,以至设局令周瑜发声,让群臣舌辩,他越是襄助自己这个主公广纳英才充实部下,便越是透露出了无意留下的心迹。

陆逊顾邵以一己之力辟开了海昌这块荒土,如今春风正茂,那片得天独厚的宝地正待播撒教化的种子。

良木养在庭院固然赏心悦目,安在梁上却更能撑起一片屋脊,用人就要用在最合宜的地方。

李隐舟本打好了主意探好口风就开溜,未曾想对方先发制人,倒衬得他心眼小了。

沉默半响,万千心绪融在心头,终究只凝成短短一句话:“若主公有召,某必回。”

……

挎剑踏出孙府,回首而顾夕阳下庄严肃穆的宅邸,往事一一浮现在心头。

脚下的土地一如初来时的宁静安详,数年来绵绵不绝的风雨催生出新的枝芽,掩过了冷血与热泪。

江河万里,广袤的天地中,他这粒不起眼的水珠亦可以滋润一方土壤。

暮色落下。

春夜,赤色的商星历经了整个冬日的寒寂,遥遥出现在南天。

他在心中道:别了,吴郡。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到此就完啦,往后5年都是在海昌和小陆小顾开荒科普搞建设的种田生涯,以后会用小陆的视角写个番外,不写入正文。

第 85 章

建安十三年夏, 海昌。

六月的风绵着晌午过后将落未落的雨,湿哒哒的暑气透过毛孔直渗进心扉,便是摇了蒲扇在树荫下乘凉, 半响功夫也洇出满背黏糊的汗。

农人在艰辛的劳作里歇息片刻, 打了赤膊贴着泥蹭一点凉快, 眯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嚼起近来的稀罕事。

“听说曹公最近废了三公, 做了丞相,连天子都要瞧他的脸色,咱们大汉朝莫不是要改姓了。”

天高皇帝远的, 口舌便没个遮拦。另一人也咕隆灌下一口凉井水,啧啧品咂这世道里的滋味:“也不见得,当皇帝是要讲命数的, 单说这百余年, 殇帝不就早夭了么?曹公怕是没命享那个福咯。”

好奇的目光搭过来:“这话又怎么说?”

那人神神秘秘地:“听说曹公发了头风, 聘天下名医诊治, 却没一个有本事治好的,就连大名鼎鼎的华佗都被牵连地下了大狱,莫不是……”

粗糙的打掌比在脖颈上, 挤着眉眼做了个杀头的手势。

交头接耳的农人于是面面相觑地缄默片刻, 半信半疑的眼神交汇在空中, 齐刷刷地往县衙的方向一瞥——

说起神医, 远的不知, 他们海昌县可是有个妙手回春的李先生,这回不知能不能躲过一劫呢?

……

农人心口念叨的李先生正执了竹简斜倚窗柩, 广袖随意挽在腕上,未着冠的浓黑长发仅用木簪疏懒压下,暖烘烘的夏风扬起散落的额发, 在细碎晶莹的眸光中落下几丝淡淡的影。

隔了一行桑树,蒋干打量着眼前清俊隽秀的年轻人。

以他今时今日的声名,亲自来这鸟不拉屎的乡野之地登门拜访已算得上屈尊枉驾,而未曾想到江淮一带除却华佗与张机之外最为人称道的神医,竟是个弱冠之龄明眸皓齿的青年。

这倒有些意思。

他摇着蒲扇阔步走上去,一身褴褛浑毫无素日青衫玉冠儒雅斯文的模样,趿着草履踩出两排泥印。

听见咯吱的脚步声,李隐舟搁下没读完的《伤寒杂病论》草稿,抬眸不深不浅瞟来人一眼。

蒋干愁着脸:“先生可是李姓神医?”

李隐舟垂下视线。

眼睫在和风中微动,目光便明晦不定。也只是片刻的功夫,他眨一眨眼,神色复又温和起来,起身不紧不慢迎上去:“何事?”

蒋干心头一跳,也不深思,按拟好的谎话苦涩道:“家父近来不幸染病,家里人遍访名医,为此都已倾家荡产,却是一无所获。听说李先生宅心仁厚、医术超群,我才跋涉而来,恳请先生走一趟。我愿当牛做马,只求先生成全我的孝心!”

说着说着,滚下泪来。

李隐舟瞧他满脸凄楚,也郑重了神色,一面收捡药箱,一面细细地垂问:“你是哪里人,父亲又是什么病?”

蒋干见他轻易上钩,不觉喜上心头,抬手抹着泪:“我叫姜十一,家在邺城,父亲近来头痛异常、几欲昏死。我是个没读几天书的粗人,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毛病。”

李隐舟颔首若有所思。

在蒋干小心翼翼的目光中,慢慢点了点头:“我留封书信给朋友,姜兄等等我吧。”

蒋干岂有不肯,搓手摩掌眼巴巴地看他挥笔落墨、唤来个小童:“把信送给陆都尉,就说我要出门随诊,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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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船渡了长江,北岸的风光便大有不同。水乡里濛濛的雾叫狂放的朔风卷走,露出辽阔的原野与粗犷的群山,一碧如洗的穹窿极高极远,天地蓦地开阔无垠。

踏上邺城街头,暑热扑面袭来,灼灼的阳光刺得人太阳穴突突地发疼。两人奔波了月余,一路已经精疲力尽,看日头正毒辣着,索性找了个茶馆乘会凉。

躲在茶馆的荫凉里,不花两个铜板也说不过去,李隐舟看着满头大汗的“姜十一”,知道他身无长物,自掏腰包买了两碗凉茶过来。

蒋干年少成名,名利场里游走数年,素来是两军来使、座上宾客,何曾吃过这种劣茶?这李先生的好心他真吃不消。

不得不千恩万谢地接过茶碗,眉头一皱,啜了半口算意思意思。

果然又苦又涩。

李隐舟瞥他一眼,并不取笑,关切道:“家道中落,你不习惯吧?”

蒋干忙点头,慨叹一声:“如今四方都是战火,能停下来喝茶就不错了,城里还好些,乡下路边都是尸骨!若有人能平定天下,修养民生就好了。”

这话倒似隐约铺垫些什么。

李隐舟从善如流地接下话:“天底下群雄竞起,汉室式微,我看蜀地刘家大有可为。”

蒋干说笑般:“先生有所不知,荆州刘表已经身故,他儿子刘琮色厉内荏,已经投了咱们丞相了。”

李隐舟又道:“江东孙氏近年斩黄祖平江夏,虎踞一方,也算如火如荼。”

蒋干站起身,揉了揉额头准备动身:“先生出身江东,看重孙氏也不奇怪。不过我说句实话,孙家小儿在曹公面前实在太嫩了!曹公现在平了北原,又拿了荆州,我看……我看……”

话音未落,踉跄两步,一头往前栽倒下去。

李隐舟眼疾手快拉住他倾倒的身体,手指往他手腕上一扣,扯着嗓子装模作样大喊道:“不好,这是中暑了,兄长,我扶你去城里医馆看看!”

店家瞧人在自家的屋檐下昏倒,正怕两人讹上一笔,听李隐舟这么实诚地一说,忙不迭搭把手,麻溜地将兄弟俩送出门去。

李隐舟动作利落地将蒋干拖进人烟罕至的死胡同里,在他贴身衣物里摸索出令牌和名帖。

“蒋干,姜十一……”

轻笑一声。

这人演技极佳,可惜欠缺点细心,一双手脚细皮嫩肉怎么看都是养尊处优惯了,于是一开口就知道心怀不轨。

他假意上当,一路装作蒙昧无知,到了邺城才下手在茶碗里掺了麻药,直接放倒了蒋干。

行骗之人反被骗,也难怪以后被周瑜玩弄在股掌之中,蒋干徒有声名,手段不过如此。

指节哒哒叩着手中令牌。

蒋干不远千里撒下大谎,就是为了把他从孙氏的地盘骗来邺城,联想到民间广为流传曹操头风的说辞,那些捕风捉影的话未尝没有半点根据。

看来曹操的确病重。

且病得很急。

独霸荆州数年的刘表逝世,其子刘琮就是个扶不起的绣花枕头,被下头的人一怂恿就投了曹操。而今曹营势力如日中天,北原已平,蜀中刘备无依无靠,唯有江东孙家养精蓄锐还能勉强一战,却也孤掌难鸣、胜算寥寥。

天下眼看唾手可得,曹操岂能被疾病拖累?

想尽了办法搜罗名医,为的就是抢在攻击江东之前调整好身体,以最好的状态完成整块鸿图里面的最后一块拼图。

这事于他本鞭长莫及。

但华佗因之下狱,连远在海昌的自己都被蒋干找出来,师傅又岂能逃脱毒手?说不定此时此刻,张机也已经身在曹营了。

他只用了片刻就做出决定,要来邺城亲自探探风。

首先的一件事,就是甩掉蒋干这个麻烦。

若像华佗一样陷入被动,别说张机,自己就先一脚踏进了火坑。

李隐舟将他浑身扒得干干净净丢在胡同里,扯下布条将他的手脚绑了个结实,确认他短时间不能体面地走出来,才揣好搜出来的贴身凭证,慢慢悠悠重新踏上邺城的巷口。

和路边的乞儿打听两句,转身进了邺城最豪华的酒肆。

建安的风流,一半在萧萧乡野,一半却在醉酒狂歌里放肆着。

酒楼里有的是达官贵客,酒气一吐,将隐隐绰绰的秘闻吹开面纱。

李隐舟捏着羞涩的钱囊,拣了个角落里的位置,点了壶最便宜的刀头烧,凝眸看着喧嚣的酒客、交错的觥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昏黄的烛火替了明晃晃的日光,摇曳在醉醺醺的面孔上,照出发亮的眼瞳。

人群忽骚动了片刻。

李隐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只见门口众星拱月地簇拥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缁衣缂带,一身华服,儒雅又矜贵。然而青涩的脸上长眉挺鼻自有一股锐气,唇角挑起一抹笑,是见惯长安花的少年得意。

他揽剑阔步迈入酒肆,挑了个临窗赏光的好位置坐下,把玩手中的佳酿,同随行的友人不时交谈两句。

不用李隐舟问,周围已传来钦羡的窃窃私语:

“曹子建当真风流,难怪曹公也看重此子。”

“听说他七岁就能做文章,十岁便闻名四海,如今一见,当真不同凡响。”

……

李隐舟默不作声斟上一杯酒。

竟撞上曹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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