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贵重臣们细细分析着这背后的上意。
旬阳郡王府,姬怀清在放声大笑:“掌四夷会同馆,和那些蛮夷之国打交道,哈哈哈哈哈,果然,他害得那小杂种进了牢狱,这是被皇上打入冷宫了吧!姬怀素啊姬怀素,我以为你有多能忍呢!果然也还是忍不住了吧?听说他病重都还派人去昭信候府送礼致歉,好一个忍辱负重,简直丢我们姬氏皇族的脸!”
姬怀清的谋士吕备感慨道:“昭信候在皇上心中,仍然非同一般,殿下,王爷之前交代的,你若是能忍一忍就好了。待事成怎么不行呢?”
姬怀清冷哼道:“我只看他能得意几年,西山行宫那事,我看有七八成准,皇上去年去过两次,第一次待了时间很长,招幸宫女极有可能,第二次直接就放了那么张扬的烟火,算算日子也该如此。”
“宫里没有皇后,彤史形同虚设,但按行宫那边的侍卫说的,吩咐放烟火的时候不少万寿的花样,又要活泼花样多的,据烟火匠那边说了,指名是要给年轻的十七八的主子庆生,又说了一定要看时辰,等主子到了湖中赏景才放,皇上此人端肃谨严,不好娱乐,晚上专门带人去湖心赏月放烟火,怎么想,都该是年轻的妃子了。”
吕备道:“唉!昭信候不足为虑,他的身份决定了皇上再怎么宠他,也不会成为您的阻碍,现在这边倒是有一桩事您要注意了,王爷那边也写了信来,请您务必要注意。承恩伯谈意如的嫡孙女要进京了,皇上极有可能为她赐为河间王妃。”
姬怀清道:“承恩伯?”
吕备道:“谈氏,乃是皇上母族,承恩伯为国舅爷,先太后去世得早,封号和承恩伯都是今上追封加恩的,一直居江南,未进京,如今派谈氏嫡女进京,据可靠消息,是皇上命太常寺挑的河间郡王妃。”
姬怀清勃然做色:“我的王妃只是个三品翰林的女儿,姬怀素凭什么能娶伯府的嫡女!”还是太后一族!这意味着什么就太明显了,这下他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吕备道:“不止如此,我听说太常寺那边还拟了侧妃人选,一正两副,正是东宫仪制。所以,郡王爷,四夷会同馆的差事虽小,但却稳当啊,无论如何也出不了什么大事,编上几本书,主持几次朝贡,妥妥的政绩到手了!郡王爷,您可要担心了,王爷的意思是,护送谈氏嫡女进京的,是其兄弟,承恩伯的两个孙子,一个是长房嫡长孙谈文蔚,一个是二房嫡孙谈文葆,是此次进京的谈氏女同母的兄长,此二人,你需要用心结交,如能坏掉这段姻缘,最好不过。”
姬怀清诧异:“既然是皇上母族,怎的之前几乎不曾听说过?”
吕备道:“依稀听王爷说,承恩伯当初不知怎的似乎得罪过还是太子时的皇上,太后去世得又早,没有太后在中间转圜,也就没能缓和下来,承恩伯又一直不进京,也就这么远了下来。但是母族仍然是母族,皇上要过继皇储,将母族的嫡女赐婚给皇储,是最稳妥牢固地联姻了,皇上从前年轻,还能年少气盛,现在都登基这么多年了,再多的气也该消了。”
姬怀清眸光闪动,冷冷道:“那就让她嫁不成姬怀素好了。”
吕备道:“只能见机行事了,且等他们进京……”
姬怀清却道:“那时候却太迟了,我有一计……”他招手叫了吕备靠近,低声说了几句,吕备神情变幻,犹豫道:“这,等小的和王爷说说看。”
姬怀清不满道:“什么都等阿爹做决定,时间早就过去了,你先准备起来。”
吕备心惊肉跳,忐忑不安的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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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马上任的云祯则在大理寺熟悉了一段时间,他有皇上照应,又仗着几年在军营里混下来的熟络脾气,很快又上上下下和各职官给混熟了。
虽说一些文臣们还是有些心理疏远,但看他天天笑眯眯脾气甚好,和外边传闻的那个一脚踹断河间郡王的跋扈侯爷有些两样。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上侯爷出手豪阔,仗义疏财,谁家有个什么难处,他二话不说立刻掏钱,很是有几分任侠之风,渐渐倒也都面上很是过得去。
这日大理寺卿罗瑞却找了云祯去,拿了个卷宗给他:“论理你才来,不该去派你外差,但这事棘手,咱们议来议去,竟是云少卿您去办这一趟差最合适不过。”
云祯拿了卷宗过来,他正嫌无聊呢,十分高兴道:“罗大人您别客气,能使到我的只管使唤,我看是什么大案?需要咱们大理寺出外差?”
罗瑞长叹:“具体都在卷宗上写了,我只和你说些重要的,下月是皇上千秋,国舅爷承恩伯,遣了两个嫡孙,护送给皇上的寿礼进京,走的水路,也带了不少护卫,结果愣是在路上,被人给劫了寿礼!”
云祯吃了一惊:“劫给皇上的寿礼?这可是大不敬的死罪!怎还能有如此胆大的水匪?”
罗瑞道:“不错,皇上口谕,让大理寺与龙骧营共同派人去办了这一次差,此行机密,办差不得泄露风声。云少卿你既是宗室,又带过兵,臣就向皇上保荐了你,皇上同意了。”
云祯情知这是皇上给自己机会出去历练历练,笑得眼睛弯弯:“谢谢罗大人,下官一定尽力办差,不负圣恩。”
罗瑞却道:“有一事却不得不提醒少卿,这船上,却还有承恩伯府的一位小姐,原本是打算过年后进京的,但因怕到时候天冷难走,便趁着这次送寿礼随长兄一并进了京,对外并未宣扬。这承恩伯府,乃是先太后的母家,因此此趟差,这位谈小姐的闺誉,需要万分小心,这也是我这次推荐你办差的原因,其他人办,只怕冲撞了伯府千金,这可大大不妥,你可要千万当心了。”
云祯翻了翻手里的卷宗,心下明白,果然这才是关键,这位伯府千金,算算辈分,应该是皇上的表侄女,这在船上遇盗,这事传出去,那可的确是连皇上都脸上无光。难怪要密办此案,还让龙骧营一起出面,大理寺一看这烫手山芋,当然忙不迭地扔给自己。
他笑意满面拱手:“罗大人放心,下官明白了,一定办妥当这事。”
第74章 失踪
云祯和龙骧营会合, 看到高信带着云江宁,脸色微变,悄悄问高信:“你来了, 谁保护皇上啊,怎不把云江宁留在皇上身边。”
高信忍俊不禁, 招手招呼云祯凑过来:“皇上早料到你有此一问,专门叫我转告侯爷, 他还没老, 云江宁还嫩着呢, 再历练个几年再说。”
云祯:“真的?”
高信又道:“假的,皇上说你第一次办外差, 身边没个好用趁手的人不行, 叫江云宁跟牢你, 伺候你,走之前把我和云江宁都喊去了, 说若是你少了一根汗毛, 就扒了我们俩的皮。”
云祯:……
难道不是应该全力把寿礼给找回来吗?
他翻身上马,果然云江宁真的也骑马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云祯只好忽略他,问高信:“走水路?”
高信道:“对。”
两人到了港口下马登了官船, 扬起满帆, 船如箭放, 飞速前进。
云祯只觉得新鲜, 站在船头迎着风看风景, 高信跟过来笑道:“侯爷第一次乘船?”
云祯道:“正是, 正好有空,高大人对此次案情有什么见解吗?”
高信道:“案发在泗阳运河段,那里水面曲折凶险, 岸上崖高林深,的确本来就是水匪多发之地。黄州知府上了折子,事发后已命州军封了运河上下段,严查严剿各地水匪。此案是有内应,里应外合,窃取了寿礼去,贼子之胆大十分出乎意料,毕竟一般水匪,是决计不会找这样从人护卫众多的座船下手的,麻烦太大。”
云祯若有所思:“所以此案应另有内情?黄州知府才匆忙上折子上奏朝廷。”
高信笑道:“不错,大理寺卿一眼也是看出了关节所在,寿礼是轻的,真丢了,人先平安到京城,再禀报皇上督沿河州县细细查访问便好了。什么寿礼能让伯府长公子那样谨慎着急,就在当地不肯走了,要求黄州知府必须寻回,更重要的是船上还有着伯府的千金,因此黄州知府只得星夜送急奏,估计也顾不得头上的乌纱帽了,不小心只怕掉脑袋。”
云祯敏感问:“这位伯府的千金……”
高信道:“承恩伯给皇上上了个请安折子,说自己如今年事已高,体衰多病,想来寿命不永,想为家里子孙求些恩典,给些差使历练历练。先说了几位孙辈公子的一些情况,又说有一孙女,性子颇肖庄慧太后,年方十六,想请皇上帮忙物色一位门第相称,性情才华好的郎君以求婚配。皇上原本有意赐婚河间郡王为郡王妃的。”
云祯意味深长:“哦,颇肖庄慧太后啊……”那就是想做皇后了,这个原本,就很有灵性,所以皇上开始的确是想立姬怀素为储了?后族嫡女,门第相称的,不是勋贵,就是宗室了,原来是未来的太子妃啊。
高信就这么满不在乎在自己跟前说这样的大事,他一向谨慎,这显然是皇上允许他向自己吐露了。
所以那天自己那样儿戏一般的背后抹黑,居然还有点用了?
云祯忽然百感交集。
他在自己两世稀里糊涂的记忆里头搜索了一轮,总算依稀想起来,第一世,姬怀清似乎的确得了赐婚,娶的正是谈氏为太子妃。只是当时他和朱绛正为那孩子的事闹得心烦,又是时事不稳,国乱家变,也没太在意。
所以第二世姬怀素当了太子……当时皇上是不是也知道姬怀素和自己有些不妥当,因此也没赐婚?给过继的皇储赐个太子妃太正常不过了,自己也只能接受——那一世也没想过什么未来,姬怀素待自己若即若离,似有似无的那点情意,尚不足支持一生一世的承诺。
两世,皇上大概都知道自己和男人不清不楚,但全都给予了无言的支持。便是这一世……皇上也没有驳斥过自己一句,自己和姬怀素朱绛闹出那么一场闹剧,他也只是护着自己,怕自己受了委屈。
云祯几乎恨不得不办差了,跑回宫里好好陪陪皇上。
但运河上日行数十里,很快他们便到了黄州。
黄州知府带着两位伯府公子过来见上官,云祯看过去只见伯府两位公子都颇为英俊,面目果然有些皇上的影子,想来太后与承恩伯应该也面貌相似。
黄州知府先通禀:“下官黄州知府李达中,这位是承恩伯府长公子谈文蔚,这位是排行第三的三公子谈文葆。”又介绍云祯:“此次京里派下来督查此案的大理寺少卿,昭信侯云侯爷,龙骧营统领高统领。”
两位公子上来就拜,口称云侯爷,高统领。李知府继续介绍:“此次是两位公子负责护送寿礼上京,结果到了泗阳河段一带,夜泊之时,却被贼人里应外合,窃了寿礼去。”
云祯笑着叫起两位公子,高信道:“我与云侯爷奉圣上密旨,侦办此案,两位公子尽可放心,皇上十分重视,临行前再三叮嘱,查案为次,几位贵人的身家安全才上上重要,那寿礼若是无什么特异之处,也不必太过挂心了,承恩伯的心意,皇上心领,只以保护两位公子和小姐安全进京为上。”
两位公子脸色齐齐变了变。
云祯道:“内应可查到了?”
谈文蔚先上前道:“事涉内闱,还请云侯爷摒退无关人等,小的们细细向侯爷、高统领禀报。”
云祯一怔,李知府已非常知趣麻溜道:“下官门外恭候大人召唤。”说着迅速使了眼色,一众随官、侍从等全部退了下去。
云祯只好挥手命江云宁带着侍从也都下去,厅中只剩下两位公子和他、高信四人。
谈文蔚这才双膝跪下道:“因事关舍妹闺誉,我和舍弟此前未敢声张,只能先以寿礼失窃之事上奏。”
云祯看他神情揣度:“所以,寿礼并未失窃?”
谈文蔚道:“寿礼仍完好在船上,是一尊玉雕,我们派了不少家丁守卫日夜值守,因此并未失窃,只丢了些许财物,应只是为障眼法。”
“话从头说起,我们离乡第三日,一天夜里在河里救起一名投河女子,那女子哭诉因无子被夫家所驱逐,娘家又是兄嫂做主,不肯容留,只能投河自尽,仆妇好言相劝,她便称其自有绣技,愿投身我家,自卖自身,为我们家仆佣。”
“我们家从不在外边买人的,但我家妹子自幼心善,看她可怜,便暂且留她在船上,只想着到了大地方,赏她点银子给她下船去。一路上这名女子十分善谈,说了许多市井新鲜事,我妹子自幼养在闺中,不知世事,船居数日无聊,她听得入迷,便时时留她在房里说话。”
高信已说了句:“糊涂!你们也是大家公子出身,重任在身,如何敢收留不明女子,还留在小姐身边?”
谈文蔚满脸羞愧:“是我们糊涂了,只以为她一个弱女子做不了什么,房里又有乳母、丫鬟数人陪同,想不到待那夜船泊后,入夜那女子迷倒了所有仆佣,不知用何方法,和舍妹一起失踪了。”
云祯转头看向高信,两人脸上都有些意外,伯府千金失踪!
这可真是大案了。
第75章 问话
“为保舍妹闺誉, 我们只能和知府大人说,是舍妹身边的贴身丫鬟与外人勾连,里应外合盗走了寿礼, 因着这丫鬟是我们家的远亲,所以也不好外泄, 只描了舍妹与那女子的画像给了知府,秘密搜寻。”
“这几日知府派了州军运河沿岸搜寻, 岸上各城镇也都秘密搜寻过了, 仍无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