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沉这是记着仇呢,自打当初决定带了容夫人离开,他心里对大楚皇帝和太子便已经毫无旧情可念。如今他身在尧国,想来是丝毫不愿便宜了大楚,哪怕这聘金不要,也不在乎了。
“你是让孤将聘礼送到岳母大人那里?”暮天阔问道。
“送不送的无所谓,我只是想告诉你,没必要为了这么个面子,便宜了外人。”楚沉道。
他这句“外人”暮天阔听着耳中只觉得十分熨帖。
尽管知道楚沉此举的初衷并不是为了替他省钱,但想到这内外之分,他依旧觉得受用。
“孤明日便和礼部的人商量一下。”暮天阔开口道。
楚沉闻言顿时一脸笑意,心想可惜看不到大楚太子和皇帝得知此事之后的表情,遗憾。
陪楚沉在外头溜达了一圈,暮天阔便去了书房。
这几日他公务繁忙,白日里陪着楚沉,夜里经常要处理公文到半夜。
暮天阔一走,重阳就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
楚沉一见他失笑道:“你怎么跟做贼似的?”
“嗨!”重阳偷偷摸摸的道:“不是怕让他看到吗?又要说我了!”
“我正说想去看看母亲呢,还有小家伙。”楚沉道。
“您还是别去了,病刚好,还怀着孩子,不能太操劳。”重阳扶着楚沉坐下,好奇的问道:“这得三个多月了吧?会动了吗?踢人不?”
楚沉失笑道:“怎么可能那么快?”
“殿下的孩子那肯定天赋异禀,跟普通的孩子能一样吗?”重阳嘿嘿一笑,眼睛老忍不住往楚沉肚子上瞥,又道:“是不是吃的不好?怎么也看不出来呢?”
“太医都说了,得四个月之后才能看出来。”楚沉道。
重阳闻言点了点头,一脸期待,恨不得趴在楚沉肚子上催一催里头的小家伙。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孩子他爹呢。”楚沉道:“暮天阔都没你这么上心。”
“殿下莫要胡言乱语,万一给人听了去误会了,那可糟了。”重阳被他这话吓得够呛,怔了怔又道:“那个人……他对殿下不上心?”
楚沉想了想开口道:“对我倒是还好,就是对孩子好像没什么反应。”
若非他今日亲口问过,几乎要怀疑对方根本不知道这事儿。
怎么说也是个要当爹的人了,怎么就一点都没看出来高兴呢?
楚沉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归结为暮天阔这人心思深,让人猜不透。
书房内,暮天阔有些走神。
“殿下?”林东出言提醒道。
“哦。”暮天阔回过神来,问道:“你刚才说到哪儿了?”
林东道:“属下问过此前在别苑负责修缮的工匠,他们都对此事颇为惊讶。咱们选的人都是王城里最有经验的,他们里头不止一个人提到,施工前去山上看过,没发现有什么异样。毕竟别苑出了事儿,他们也是要担责任的,属下觉得这种事情他们没必要撒谎。”
“当日孤便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暮天阔道:“即便是再松软的山体,也不该被大雨一冲便垮了吧?孤这几日翻了这些年来王城周围的水灾记档,其中大部分的泥流都会出现在连续几日的大雨之后,但那日雨只下了不到半日……”
“属下亲自带人再去勘察一次吧?”林东道。
暮天阔沉吟片刻道:“去朝中找几个对此事熟悉的人,一并带过去看看。”
若此事另有隐情,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楚沉终究还是按捺不住,随着重阳一起去了一趟容夫人的住处。
这会儿容夫人正哄着小婴儿玩儿呢,一见到楚沉颇为高兴。
“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万一再吹着风着了凉就麻烦了。”容夫人朝楚沉道。
“重阳这不是给我挡着风呢吗?”楚沉笑道。
他说着走到婴儿床前俯身看了一眼那小婴儿,对方这会儿正呼呼大睡,还不时砸吧几下嘴,看上去十分可爱。楚沉从前对小孩子没什么感觉,也没有机会接触过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如今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怀了身孕的缘故,只觉得越看越喜欢。
“这会儿还小,只知道睡觉,再大一些就更讨人喜欢了。”容夫人开口道。
“母亲若是喜欢她,便一直放在这里养着也可以,左右都是在东宫里,放在哪里也没什么区别。”楚沉开口道。他倒也不愿意让容夫人操劳,只是怕她一个人会寂寞,这才提出了这个想法。而且容夫人带着孩子,估计比他和暮天阔带着要靠谱。
容夫人闻言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略有些黯然。
“沉儿,你……到了王城之后,可有见过你姐姐?”容夫人问道。
楚沉闻言一怔,这才想起来自己这几日一病,倒是把此事忘了,想来容夫人应该日日惦记着宁安公主吧,只不过怕扰了他一直忍着没问。
“我去过一趟大将军府,但尚未见过姐姐。”楚沉道:“不过母亲放心,等我病好了一定再去大将军府拜访,无论如何都会尽快见到姐姐的,想来她知道母亲来了王城,定然十分高兴。”
容夫人闻言点了点头,但看得出十分记挂。
在此处闲聊了片刻,楚沉觉得累了,便没再继续逗留。
重阳亲自将他送回寝殿,临走之时突然想起一事,问道:“殿下,此前我给你那个解药,你没继续再吃吧?”
楚沉这才想起来那解药的事情,开口道:“我竟将此事给忘了!”
“那个谁……他那天同我说过,说那玩意殿下不必吃了,属下也不敢追问缘由。”重阳道:“殿下现在既然同他和好了,不妨问个清楚,别到时候出了岔子才好。”
楚沉闻言点了点头,心道那玩意不会对孩子有什么影响吧?
当夜,暮天阔又忙到了后半夜。
他从书房出来之后,只觉得有些迷迷糊糊的,下意识便去了寝殿。
自从那日回宫之后,他心里一直都颇为不安。
山洞里那青年临死之前的样子,以及里头弥漫的血腥味,一直出现在他的梦里。
他不知怎么的,一想到数月之后楚沉也要经历这些,便觉得惶恐不安。
尽管他事后找太医问过许多次,生产虽凶险但并非人人都会有性命之忧。
只要有太医从旁照看,再加上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太子妃将来生产定能安然渡过。
可暮天阔依旧难掩心中的忐忑,以至于在楚沉面前,他根本都不敢提及孩子的事情。
暮天阔到了寝殿,便见殿内燃了几支蜡烛,光线略有些昏暗。
他走向塌边,见楚沉面色有些苍白,心中不由一惊,伸手一摸,只觉楚沉身上冰凉,竟一丝温度都没有。暮天阔大惊,颤抖着手掀开楚沉的被子,便见楚沉身/下血红一片,血迹浸透了床榻一直淌到了地上。
暮天阔如遭雷击,只觉胸口疼得几乎喘不过气,而后整个人骤然惊醒!
“殿下?”林东听到动静忙过来查看,发觉暮天阔方才伏在书案上睡着了。
暮天阔坐在案边大口地喘着气,片刻后骤然起身,朝着寝殿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忐忑不安地踏进殿内,便见殿内燃了几支蜡烛,光线略有些昏暗。
暮天阔走向塌边,见楚沉安静地躺在榻上,那场景与他梦中如出一辙。
暮天阔伸出手,却不敢去摸楚沉的脸,他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额角流下,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他将手移到楚沉的被角上,却迟迟不敢去掀开……
梦中那场面像梦魇一样折磨着他,几乎要将他折磨疯了!
最后,他跪在榻边,慢慢将颤抖地手伸到床榻上摸了摸……
干的!
暮天阔一颗心总算落下去了一半,他顺着榻边又往里一摸,没有血迹,也是干的。而且他冰凉的手还能感觉到楚沉身上的温度,暮天阔的三魂七魄这才慢慢归位,面上也渐渐恢复了血色。
还好只是个噩梦!
“大半夜的不睡觉,你想干什么?”楚沉的声音突然传来。
暮天阔抬头看去,便见楚沉正用一种十分鄙视的眼神看着他。
此时的暮天阔一只手还伸在被子里,眼睛红的可怕,那表情就更不用提了。
楚沉:……
这人已经被憋成这样了吗?
大半夜的偷偷跑来干这种事?
暮天阔:……
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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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治愈系的小调调”+10;“芒果爱甜橘”+8;“神灵雨”+2;“毛毛雨”、“清lami”、“吥离”、“和平友爱”各+1~么么哒~
第六十章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楚沉便觉得暮天阔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怪。
白天跟他待在一起的时候,老是偷偷盯着他看,晚上时不时还会跑到他的床前,也不知道想干什么。好几回楚沉半夜睡醒了起来方便,都发现暮天阔坐在寝殿门口发呆。
暮天阔在想什么,他是不太懂,但有些别的事情该弄明白的还是不能马虎。
这日楚沉特意找出了重阳此前给他的那瓶“解药”,他觉得这东西的来历还是有必要朝暮天阔问清楚,毕竟是药三分毒,若是这玩意对孩子有影响,那就麻烦了。
当日用完晚膳之后,楚沉便将药瓶放到了暮天阔面前的桌上。
暮天阔一看到那瓶子,表情十分微妙。
楚沉道:“我想着殿下既然说没给我下过毒,那这应该也不是什么解药吧?”
“这是用来……安抚你体内蛊虫的药。”暮天阔开口道。
楚沉闻言恍然道:“原来如此,那我还要继续吃吗?”
“孤便是安抚蛊虫最好的药,这个不必吃了。”暮天阔伸手握住楚沉的手腕,手指在上头轻轻的摩挲了片刻。楚沉看不到那蛊虫,但心中却隐约生出了一丝奇异的感觉,就像他和暮天阔之间突然有了某种微妙的联系。
只是这种感觉太陌生了,他一时之间并不能很好的接收到。
“你为何要骗重阳说给我下了毒?”楚沉问道。
“我怕他不放在心上,所以想吓他一吓,没想到连你也一起吓到了。”暮天阔道。
暮天阔说这话的时候,手一直握着楚沉的手腕,那朱丝被他安抚住又唤醒,如此往来几次,楚沉只觉得手腕略有些麻痒,心跳也跟着加快了些。
“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蛊?”楚沉问道。
“不是我下的蛊,是他自己找上了你。”暮天阔道:“上元节那晚我救了你之后,蛊虫便丢了。后来我才知道,它在你身上。”
楚沉:……
还能有这样的事儿?
“大概是你当日身上有伤,或者……我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暮天阔道:“这蛊虫我只养了一只,并不算太熟悉,所以没来得及取出来,它就认了主了。”暮天阔没好意思告诉楚沉,其实当时是他没舍得取,而不是取不出。
楚沉感觉暮天阔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危险,忙将手腕从对方手里抽/出/来,开口道:“太晚了,我洗个澡收拾一下要睡了。”
“孤搬过来住吧。”暮天阔开口道。
“啊?”楚沉一怔,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朵微微有些泛红。
他自从到了东宫之后,一直住在暮天阔的寝殿里,而暮天阔一直住在寝殿旁边的房子里,据陆璟说,那房子又窄又小,着实挺委屈人的。
“你想搬过来便搬吧……这本来就是你的寝殿,我反正住哪儿都行。”楚沉道。
“孤搬过来是与你一起住。”暮天阔沉声道。
楚沉:……
暮天阔果然是憋的太狠了吧?
是搬过来一起住,还是搬过来想做别的事情?
不过楚沉并不排斥和他住在一起,从前在王府里,他们也不是没一起住过。以楚沉的睡相来说,跟谁一起睡他都吃不了亏。再说如今他已经是太子妃了,和太子一起住,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
楚沉原以为对方好歹会准备一下,没想到当晚暮天阔就搬了进来。
他从隔壁搬到寝殿,什么东西也没带,只带了几份没看完的文书。
入夜后,暮天阔陪楚沉一起沐了浴,虽然俩人从头到尾都只是单纯的沐浴而已,但楚沉不知怎么回事,脑子里一直忍不住想一些有的没的。暮天阔将他从浴房抱回来的时候,楚沉整个人都紧张的不行。
以他对暮天阔的观察,再加上那天晚上当场抓包了暮天阔的“迷惑行为”,楚沉判断自己今晚肯定要被暮天阔做一些奇怪的事情了。
未婚夫夫睡在一张床上,做点什么也正常。可他现在怀着孩子呢,虽说孩子如今已经过了三个月,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但万一暮天阔太不节制伤了孩子,那岂不是很麻烦?
楚沉想了想自己和暮天阔唯一的一夜,暗道暮天阔在这方面确实挺不节制的,几乎算得上是索取无度了。况且以他这几日对暮天阔的观察,暮天阔憋了挺久,很明显是想做点过分的举动,这么想来……今晚这孩子恐怕危矣!
“不行……”待暮天阔将楚沉放到榻上,楚沉先发制人,伸手推着对方的胸口,义正言辞的开口道:“这样对孩子不好,你总不能为了自己一时快活,连孩子的安危都不顾了吧?”
暮天阔闻言一怔,目光落在楚沉泛红的耳尖上,问道:“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