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腐:“好。”
“过来。”贺烺一走,秦睢从马车隔层里拿出一个包袱,摊开放在桌子上。
郁宁乖乖坐过去,好奇道:“这是什么?”
事实上,俩人一开始还是坐在一起的。
只是半路上郁宁不小心睡着把秦睢肩头弄出一片口水印之后,他就抢在秦睢发火之前坐在另一边去了。
只是不知为什么秦睢脸色看着更难看了,一路没搭理他。
“易容。”秦睢说着就伸出手,钳制住郁宁将他的脸扭过来。
“闭上眼睛。”
“好……”郁宁乖乖闭上眼,仰着脸对着坐过来的秦睢。
视觉失灵后其他感官便活跃起来,察觉秦睢拿了东西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郁宁颇有些不习惯,没话找话道:“陛下怎么会这些的?”
秦睢手上动作一顿,正当郁宁以为他生气之时,耳边却又传来他淡漠的嗓音:“跟人学的。”
“哦……”郁宁心里松了口气,嘴巴却又似不受控制追问道:“跟谁?”
秦睢默了一瞬,沉声道:“练武的师父。”
竟也真的好脾气地回答了。
郁宁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欣喜,他唇角忍不住向上扬,想起此时还被秦睢捧着脸,又连忙压下去。
“还要问什么?”秦睢眼底也掠过一抹笑意,指尖沾取一点白色粉末,轻轻抹上郁宁过分嫣红的唇。
他指腹带着一点习武之人的粗糙,轻轻按在郁宁柔软的唇瓣上,明明是不带任何旖.旎情.色意味的刮蹭,倒叫郁宁耳朵连着脖颈红了一片。
“没、没什么了。”
一直到他松开手,郁宁才结结巴巴地回。
他睁开眼,却见秦睢正对着铜镜麻利地在自己脸上涂抹。
白皙的肤色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五官还是那个五官,看着却普通不少,郁宁仔细一看,发现秦睢把自己那双狭长清冷的凤眸改成了吊三角眼。
郁宁:“……噗。”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连忙捂住了嘴。
“很好笑?”秦睢动作顿了顿,不知从哪扣出个大黑痦子,贴在郁宁唇边。
“现在还好笑吗?”秦睢拿起铜镜对着郁宁那张脸。
郁宁:“……”
半斤对八两,一点也不好笑了。
强忍住将那颗黑痦子扣掉的冲动,郁宁掀开窗户帘布往外看了眼。
不远处就是那些排查的官兵了。
他刚放下帘子,马车就停了,贺烺下了车,马车里也能清晰听见他和官兵周旋的声音。
又过了会儿,马车帘子被掀开,两个官兵探头进来看了眼郁宁两人,又低头比对手中的画卷,不耐地挥了挥手:“快走快走。”
“多谢官爷。”郁宁适当露出一个羞涩腼腆的笑,只是配上嘴边的大黑痦子,怎么看怎么别扭。
“长的真丑……”那官兵打了个激灵,连忙放下了车帘。
郁宁:“……”
.
好歹把官兵那关过了,一行人一路也没停,连夜进了京郊最近的一个镇子,才找了处庄子掏钱住下。
主人家是一对好心的老夫妇,将人安排妥当,还不忘嘱咐:“近来流匪四窜,已经快打到京城了,客人们晚上要是听见什么动静,切记千万不要出门。”
郁宁与秦睢对视一眼,皆察觉到了不对劲,郁宁拦住正要走的主人家,好奇地问他:“我同表哥从北边探亲回来,不知近来京城的情况,这流匪是怎么回事啊?”
“说来复杂。”老人叹了口气,道:“究根溯源还是因为去年仙台郡那场雪灾。”
“雪灾?”郁宁惊了一下,看了身旁默不作声的秦睢一眼,又问:“咱们陛下不是派人去赈灾了吗?我有个亲戚是仙台郡的,听说拨了不少钱呢。”
“都是哄人的噱头罢了。”老者脸上露出同情与唏嘘:“老朽有个亲戚也在仙台郡,听他说,那赈灾款大部分都进了当官们的腰包里,表面上看着赈灾及时,实则那赈灾的粮食里掺了石头,重建的房屋也大多偷工减料,住了一月不到便塌了十几家!有人上报,竟然直接被轰打出去了!”
察觉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他及时住了嘴,只道:“这伙流匪便是从仙台郡一路打到这边来的。他们人数不多,碰见有点钱的就抢,见势不对立马就逃,快两个月了官府竟也没将人捉住,反倒往京城这边来了。”
“客人好好休息吧。”老者叹了口气,苦笑道:“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
人走后,屋里又安静下来。
秦睢将贺烺叫来,让他派几个人去附近查查情况。
贺烺脸上显出为难之色:“陛下,您身边本来就没跟多少人了,现在又派出去几个,卑职怕……”
“怕什么?”秦睢斜了他一眼:“你在这,朕武功也不弱,足够了。”
贺腐只得领命出去。
.
那些流匪离这里并不远,第二天一早秦睢派出去的人就回来了。
听他们说的情况和庄子主人说的差不多,却又更详细。
贺烺:“那些人一开始害怕胡乱抢夺,最近半个月似乎被人有心引导,抢完之后还要四处传言,说……”
秦睢:“说什么?”
“说昏君无道,上天降罚,纵养贪官,连累百姓,害的他们落草为寇。”
“这不是瞎说吗?”
一旁的郁宁先气的不行:“陛下明明派人赈灾,是那些贪官做的好事,凭什么赖在我们身上?”
秦睢愣了愣,看着郁宁气呼呼的样子轻笑出声。
郁宁见秦睢还有心思笑,不禁替他着急起来,强忍住问:“陛下打算如何做?”
秦睢:“不做。”
“什么?”郁宁愣了愣。
“姑且待之。”秦睢心情颇好地解释:“要挖脓疮,需等其成熟腐烂。”
郁宁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明白秦睢的意思了,又觉得好像没那么明白,不过看他成竹在胸,也便放下心来。
一行人用过早饭便拜别主人继续出发了,中午时就到了京城。
京城这些天也在戒严,可这里到底是秦睢的主场,他们没费多大力气就进来了。
马车晃悠悠地往官道旁拐,郁宁向外看了一眼,不禁问秦睢:“陛下,咱们去哪儿?是直接回宫吗?”
秦睢摇了摇头:“还需再等等。”
“你觉得咱们现在的模样,进宫能进得去吗?”
郁宁一愣。
“更何况。”他冷笑一声,又道:“朕那个母后现在巴不得朕死在外面,咱们这样回去,必会被她当成冒充者,直接杖杀。”
郁宁想起这对母子之间的恶劣关系,心中不由有些难受。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娘亲呢?
暂时抛却那些杂乱的情绪,郁宁看向秦睢:“那咱们……怎么办?”
他竟没想到,都到京城了,回宫居然成了麻烦事。
秦睢唇角漾起一抹笑意:“那就得劳烦皇后了。”
“我?”郁宁瞪大了眼睛。
.
半个时辰后,乔装打扮的二人在郁府后门停下。
“咱们还是从正门进吧。”秦睢看着紧闭的后门,犹豫着就要走。
事实上,一开始他就打算走正门的,郁宁非说走正门打草惊蛇,拉着他来了没多少人知道的郁家后门。
“别呀。”郁宁一把拉住秦睢的手臂,认真道:“陛下等我一会儿。”
不等秦睢回应,他便宜熟练跑到杂草丛生的角落里。
紧接着,一旁双手抱臂靠墙站着的秦睢,就看见自己尊贵的皇后,拨开草丛,熟练地从狗洞钻进去。
秦睢:“……”
他就知道。
郁宁毫无所觉,兴奋地给门外黑着脸的秦睢开了门。
“搬来这里之后,继母不让我出去,我就是从这里跑出来的。”郁宁眼角眉梢带着掩藏不住的得意:“以外在外面也是,府里哪里有狗洞,我最清楚了。”
“……”
秦睢觑他一眼,“你是正经的嫡出少爷,怕她一个继室做什么?再说郁大人不是挺疼你的。”
“可我总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劳烦祖父。”
郁宁叹了口气,边带着秦睢往前走,便道:“沈氏每次都有借口拘着我,父亲又偏听偏信沈氏,觉得我顽劣不堪。训了两次之后,我便不再让他们知道了。”
秦睢偏头淡淡看他一眼,沉声道:“外面也没什么好的。”
“可外面自由呀!”
郁宁心情颇好地说:“哪怕招猫逗狗,也不用担心有人过来训斥。天地广阔,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感觉实在太好了。”
秦睢怔忡一瞬,抿了抿唇,眸光沉沉地看着身前的郁宁。
“郁宁。”秦睢开口叫他的名字。
“什么?”郁宁回头望了他一眼,看见秦睢身后不远处正朝这边走过来的两个下人,连忙将他拉到一处墙缝后:“有人!”
郁府下人并不多,巡逻的时间也宽泛,郁宁早就掌握了他们的巡查规律和能藏身的地方。
待人走后,郁宁松了口气,在自己家也要这么小心翼翼,他也算是第一人了。
可他们最好还是不要暴露身份的好。
“陛下刚刚要说什么?”郁宁想抬头,这才发现自己跟秦睢的距离似乎有点过于近了。
这墙缝往日藏他一个人时还好,现在藏了两个人,难免局促,察觉到秦睢的下巴搁在自己脑袋上,郁宁不禁窘了窘。
秦睢微微低头,嘴唇轻擦郁宁头顶的发,像是似有若无的一个吻,他喉结微动,淡淡道:“没事。”
连他自己也不想承认,刚刚的某一刻,他卑劣地想让郁宁留下来。
留在他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一点点肥吧!
日万是不可能日万的,把我卖进宫当太监也不行_(:з”∠)_
另外,虽然在走剧情,但我觉得挺甜的呀!细细品一下,难道还不够甜吗?_(:D)∠)_感谢在2020-11-2702:50:47~2020-11-2823:4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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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破坏
从墙缝里出来,俩人也没多做耽搁,直奔外院书房。
皇帝失踪,不用上朝,郁淮安大概率呆在书房里发愁国事。
挑了个下人出去的空档,郁宁直接拉着秦睢到书房外躲着。
他目光灼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环境,随即小跑到书房外,推开门朝外面的秦睢招手:“陛下快进来。”
秦睢:“……”
眸中难得带着点无奈,秦睢脚步不急不缓地进了书房,手顺便将门带上。
书房门口有屏风和帘子遮挡,郁淮安坐在桌旁看书,听见动静也只以为是下人过来端茶水,皱了皱眉,没抬头:“不是说过不要随便进来?出去。”
听见这声熟悉的训斥,郁宁松了口气,连忙带着人从屏风后边出来。
“祖父!”
听见这声熟悉的呼唤,郁淮安手一抖,随着手中书本掉到地上,他像是不敢置信般抬起头:“砚安?”
然而这欣喜只持续了一瞬,郁淮安的目光转为失望,他看我眼前这个容貌与郁宁有几分相似,又截然不同的陌生人,严厉道:“你是谁?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冒充皇后娘娘?”
“您说什么啊?”郁宁尚未反应过来:“我就是郁宁啊。”
郁淮安冷笑:“你当老夫会不认得自己的亲孙子吗?”
最后还是一旁的秦睢明白过来,将郁宁拉过来,用袖子将他脸上的伪装擦去大半。
“现在像吗?”秦睢抬眼看向一旁的郁淮安。
卸掉脸上大部分的伪装,虽然肤色没原来白,但郁宁现在的容貌已经跟原来有八分相似了。
“焉知不是妖术?”郁淮安眼神惊疑不定,在两人身上来回梭巡,最后又落到一旁的秦睢身上。
这人怎么看也不像陛下。
郁宁反应过来郁淮安在怀疑什么,连忙将脖子上带着的坠子掏出来:“您还记得它吗?”
那是一枚质地上佳的粉紫色方形玉坠,触手温润,中间镂空雕刻着一枚白色的玉珠,精巧漂亮。
“我小时候一直带在身上的,您跟娘都叮嘱过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摘下来。”
眼看着郁淮安的目光渐渐变暖,郁宁心里松了口气,忙又道:“还有六岁那年我爬上矮枣树下不来,您亲自把我抱下来的。”
“怎么不记得?”他一番话说完,郁淮安信了□□分,连忙将人拉过来看,眼眶也难得有些红。
“后来你下树,晚上就尿床了,光着屁股哭着去找我,说发大水了……”
“祖父,后边的就不用说了……”郁宁又羞又窘,根本不敢看身后秦睢是什么表情。
“这些日子,你怎么过来的?我听说你和陛下遇刺,病了好几天,好在挺过来了……不说也罢,好在我的砚安福大命大……”郁淮安说着说着觉得不对,又看向一旁的秦睢,小心翼翼地试问:“这是陛下?”
“郁大人。”秦睢微笑颔首。
“臣有罪……”想起自己爸皇帝扔在一旁忽视许久,郁淮安连忙要下跪。
“郁大人免礼。”秦睢扶着他的胳膊没让人真跪下。
这对往日外朝中针锋相对的君臣此刻竟颇有些君仁臣直的意味了。
“陛下私下光临臣府,定然不是来叙旧的。不知是有何要事……”郁淮安骤然看见郁宁,难免有些心神激荡,此刻冷静下来,见两人没直接回宫,而是找上了自己,又是这幅打扮,也觉出不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