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许走!”云念儿这才反应过来,急的草原口音都蹦出来了,紧紧拉着郁宁的袖子,又羞又气:“你怎么、怎么说出那种话!不知羞耻!寡廉鲜耻!淫-娃荡-妇!”
“……”
看来这小郡主中原话学的还是不够好。
“我们草原上你这种男人会被捉去喂野狼的!”云念儿气急败坏道。
“郡主,慎言。”
看了眼不远处的秦睢,虽然对方躲到一旁不欲出场,郁宁却还是借势反问道:“你知道本宫的身份吗?”
云念儿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红唇张了张,说不出话来。
郁宁不欲纠缠,趁她没反应过来便将自己的袖子抽出来,正要溜走,腰带又被云念儿捉住了。
郁宁:“……”
这小郡主拿出纠缠自己的劲儿去找秦睢,说不定皇后都被她当上了。
也不对,最大的可能是被不耐烦的秦睢一把杀掉。
所以她现在才会挑自己这个软柿子捏吗?
正胡思乱想之间,又听见云念儿开口了:“哼,你、你别得意!你是皇后又怎样?我可是草原上父王最疼爱的女儿,为了大夏边境的安稳,陛下也不敢得罪我,就算现在我杀了你,陛下也不会对我追究!”
云念儿一番话说的畅快淋漓,心情大好,忽略身旁轻拽衣袖提醒自己的丫鬟,她嫌恶地松开拉住郁宁腰带的手,心里却不合时宜地想:一个大男人腰怎么看着比自己的还细?
“所以本郡主劝你,不要妄想得到自己不该得到的,离陛下远点!”
郁宁:“……”
我倒是想离秦睢远点,不过这种事你得问他。
都听到这里了,秦睢应该会站出来吧?
想到这里,郁宁默默闭上了嘴。
云念儿瞪着郁宁看了许久,久到那双美眸都忍不住酸涩,也没见郁宁有所反应,不禁又觉得气闷。
他又这样!
“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她没好气地问。
“那……我就先走了?”郁宁试探着问。
云念儿:“……”
向身后的李鱼使了个眼色,趁着云念儿没反应过来,郁宁快步走下凉亭,头都没回,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
云念儿:“……”
“你、你不准走!”云念儿气的跳脚,刚追了没两步,身前忽又冒出个人。
是伺候秦睢的贴身太监,总管文廷。
对方一向不显山不露水,虽在秦睢身边贴身伺候着,却显得格外低调。
此刻他通身显出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抬头看了眼云念儿,恭谨道:“郡主,不要追了。”
“是陛下要你来的?”云念儿对秦睢的一切都颇为关心,此刻自然认出了文廷,她咬咬唇,神情带着希冀:“他要见我吗?”
文廷微笑着摇头,大声道:“传陛下口谕,云郡主言语冲撞皇后,行事莽撞无度,罚您在府中禁闭三月,待明年春云世子来之后,直接遣送回草原。”
他一番话说完,云念儿脸都白了。
向云念儿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文廷像是没听见她的哭叫,径自转身离去。
…
郁宁在最后一出戏结束之前匆匆赶到了闲月阁外。
小林子在门口焦急张望了会儿,看见他眼睛亮了亮。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陛下都在里边等您了。”
小林子道:“奴才刚刚自作主张去将这事报给了陛下,好在陛下看重娘娘,要将那郡主禁……”
郁宁这才明白秦睢怎么会突然去那里,想到秦睢还在里面等他,忙道:“好了,先进去吧。”
闲月阁的戏还在演着,只是即将落幕,周围人正看的聚精会神,秦睢不知何时也回来了,正坐在那朝他招手:“快来。”
姿态闲适地像在招猫逗狗。
郁宁:习惯就好。
“陛下。”郁宁在他身旁坐下,目光落到正前方的戏台上。
“你觉得朕的做法是不是有些轻了?”秦睢摩挲着下巴问。
郁宁微微一愣:“什么?”
秦睢闭口不言,撑着脸静静看着他。
郁宁顿时冷汗不已。
什么轻?秦睢做什么了?
郁宁偷偷撇开脸,试图用眼神求救小林子。
“别看他,看朕。”秦睢伸手扭过郁宁的脸对着自己,铁了心不让他作弊。
他伸手的动作突然,郁宁甚至没来得及移开眼,一转头,就跟秦睢的双眼对上。
“……”嘴巴不受控制的郁宁:“……轻不轻我不知道,但是你捏我脸的力道好重!”
秦睢:“……”
第7章 看账
“仗着朕的宠爱,皇后的胆子真是愈发大了。”秦睢恶劣地使劲拧了下郁宁的脸,松手之后还在他衣服上擦了一下,像是颇为嫌弃。
郁宁被他的话噎住,心中不禁反问:这哪里像是宠爱了?
两人说话动作毫不避讳,倒看的一旁的宗亲们心中啧啧称奇,不由得也正视起郁宁这个玩笑一般的皇后来。
能让残忍嗜杀,不近人情的陛下对他做出如此亲近的举动,这位皇后也是不一般啊。
然而等到晚宴开始,众人听说了云念儿被处罚的事之后,看向郁宁的目光就更有深意了,甚至于一些人的心思也开始渐渐活络起来。
回到甘泉宫时已是戌时,秦睢本来跟他一起回来的,中途被文廷叫走了,听说是仙台郡出了雪灾。
冬天的灾祸往往不常见,可一但出现雪灾却十分难处理。农作物大批大批冻死,百姓流离失所,来年便极有可能造成饥荒和瘟疫。因此哪怕秦睢不爱处理政务,还是第一时间赶去了。
人一走,郁宁就把小林子叫过来了,“今夜席上陛下说的话,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回殿下,奴才大概知道一些……”小林子不确定道:“陛下应该说的是云郡主的事吧?”
郁宁没明白:“她怎么了?”
小林子觑他一眼,目光有敬畏:“听说您走后,陛下就下旨让云郡主禁足三月,待明年开春,遣送回草原……”
不会吧……
郁宁张了张嘴,最后默默闭上。
也是,那云念儿说的话的确过分,扯上自己也便罢了,居然还扯上了秦睢。
记仇的暴君哪能随便提?
不过这个处罚已经会影响草原跟朝廷的关系,秦睢居然还问自己是不是处罚得太轻?
郁宁突然觉得秦睢对自己还算“宠爱”了。
毕竟他说错话那么多次,秦睢也没真拿他怎么样。
不过一次两次只是庆幸,只要跟他相处时间久,就难免会有被杀的风险。
他也不可能每次都靠秦睢大发慈悲躲过去。
好在今天已经是大婚的第三天了,明天开始,他就不用每次都跟秦睢睡一起了!
郁宁抿了下唇,压下唇角的笑。
“在笑什么?”
浓郁的熏香气息将郁宁整个人包裹住,不知何时到的秦睢微微俯身,俊美的脸凑到郁宁肩膀上,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呼出的鼻息轻轻打在郁宁颈侧,那片肌肤便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红了。
“陛下……”
郁宁不敢动也不敢扭头,大脑飞快转动,最后只得胡乱道:“臣、臣妾想到陛下为臣妾出气,就觉得心中欢喜……”
他眨了眨眼,眼尾因为害羞被逼出一点晕红。
“嗤。”秦睢起身,斜睨他一眼:“之前不还嫌朕的力道重?”
跟着秦睢进来的文廷:“……”
悄悄瞟了眼身旁小林子神情自然,他确认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夜里依旧是和昨晚一样的情况,郁宁主动抱着被子睡在床脚,长发披散,模样乖巧,一副要给秦睢当暖床丫鬟的模样。
“陛下忙了一天,需要臣妾给您捏捏肩吗?”郁宁难得主动凑过去。
秦睢觑他一眼,“有事就说,别摆出这幅恶心样子。”
郁宁:“……”
整理好表情,他道:“明日宫宴,臣妾希望趁此机会能见一见家中亲人……”
祖父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若是没有秦睢的旨意,他肯定会为了避嫌不见自己。
所以这道旨意,郁宁不得不求。
秦睢:“就这?”
郁宁:“……就这。”
“可以。”秦睢答应的很痛快。
不说别的,他也想看看郁淮安那个老古板看见自己孙子成了皇后会是个什么表情。
一夜无梦。
第二天秦睢起得很早,还把正熟睡的郁宁叫起来伺候他穿衣梳洗。
帝后大婚三天不朝,今天恰好是第四天,他今天就要去上朝了。
“扣子都扣歪了。”秦盯着身前耷拉着眼皮的郁宁,冷声道:“皇后就是这么做事的?”
“是臣妾的不是,请陛下宽恕。”郁宁困意稍散,一边道歉一边把系错的扣子解开重新系上。
忍一忍,秦睢一走他就可以睡个回笼觉了。
不知是不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秦睢正要出去,忽又回身看他一眼,淡淡道:“今日朕会让内务府把这两年的账本送过来,皇后记得看。”
郁宁:“……是。”
深深怀疑秦睢娶自己就是为了把自己放在身边折磨的郁宁微笑着将人送走之后,深深叹了口气,游魂似的飘到了床上。
此刻他早没了睡意。
宫宴是晚上才开始的,白天他有一天的时间看账本。
不过宫中开销巨大,账目繁多,想也知道一天肯定看不完。
不过让他惊讶的并不是这个,而是秦睢居然会让他看账本,还这么早。
他甚至有些不可思议。
原本进宫只想保命的,可秦睢突然丢给他这么大的差事,哪怕郁宁嘴上不说,心里却也是愿意的。
毕竟宫中漫漫长日,如果无事可做,真的不知道怎么度过了。
思及此,郁宁打起精神坐起身,决定起床先找李鱼问问情况。
他既然能年纪轻轻任主管太监,能力肯定是有的,这点来看,就连经常在秦睢身边伺候的小林子经验都不如他丰富。
而李鱼也不负众望,虽然没在内务府当过差,对这种事却算熟悉,给郁宁讲了不少他之前未曾了解的知识。
“对了,殿下。”李鱼一番话说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隐晦道:“那内务府主管康扬公公,是长乐宫太后娘娘身边的康择公公的弟弟……”
郁宁愣了愣,顿时明白他话中未尽之意。
这康择,也就是那天请郁宁的太监,是太后宫中的主管太监,深受太后信重。这康扬是他的弟弟,自然也是太后的人。
这样一来,如果他看账本真看出什么,也得先掂量掂量再做决定。
而李鱼这番话也并非警告,更多的是提醒,提醒郁宁谨慎行事,不要轻举妄动。
“多谢。”
他目光澄澈真挚,面容俊美秀雅,倒让李鱼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摆摆手道:“这都、都是奴才分内之事,殿下折煞奴才了。”
……
早饭后郁宁就看到了这位李鱼口中的康扬公公。
他长得跟康择有七分像,只是比他胖一些,看着也更讨喜。
他身后带着两个太监,进了殿行过礼之后,便招呼着他们把厚厚的账本放下。
手掌厚的账本看着有三四十本,放在桌上竖起高高的一摞,几乎能把人挡住。
“殿下,这便是宫中这几年来的账目,奴才都给您找来了,还望殿下过目。”康扬满脸堆笑地开口。
“怎么这么多?”郁宁脱口而出,随即默默闭上了嘴。
好丢人,显得他好没见识。
“这是陛下即位以来的所有账目,是多了些。”康扬笑道:“殿下您可以慢慢看。”
笑里藏刀,这是要给自己下马威啊。
郁宁清清楚楚地记得,秦睢说的是让他看这两年的账本,现在康扬却把这七年的都给他拿来了。
看着殷勤备至,实则不怀好意。
“好,你先下去吧。”郁宁抿了抿唇,一派镇定的模样:“本宫有需要会叫你的。”
“是。”康扬眼中闪过微光,随即行礼退下。
“关上门,你们俩过来,帮我把这两年的账本先挑出来。”人一走,郁宁就装不下去了,拿起一本翻看着,招呼这俩人帮忙。
“是。”俩人齐声答应。
三个人的效率还是很高的,不一会儿便将近两年的账本挑出来递给郁宁,郁宁数了数,总共六本。
默默叹了口气,郁宁知道自己这一天怕是都要花费在这上面了。
只是与此同时,他心中却又涌出斗志来。
不过是看账本,他可以的。
“殿下,快到晚上了,您该为今晚的宫宴准备了。”眼看着快到傍晚,李鱼忍不住提醒道。
这都看了快一天了。
“先别急,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郁宁偏过脸,眼睛却还盯着手中的账本,“你知道,除了长乐宫、甘泉宫以及陛下的勤政殿,其余宫殿还住着谁吗?”
“这个……”李鱼皱眉思索一番,不确定道:“除了东南角折枝苑住着几位疯了的嫔妃,其余宫殿应该都是空闲的……”
——果然。
郁宁翻来覆去地看了眼手中的账本,忍不住叹了口气。
知道这康扬糊弄他,可未免也糊弄得太勉强了。
别的不说,这宫里十几所空余宫殿的灯油钱怎么就跟勤政殿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