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的事比较重要,草民便是多呆一些时间也没事的。”雁青惶恐的摆摆手,并不计较。
“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
郁宁将那袋金子递到他手里,又道:“今日你就可以出宫去了,不过出宫之前,本宫还有些事拜托你。”
“殿下尽管吩咐。”雁青望着那袋金子,声音有些抖。
“你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可有见过一种长的像玉石的兽骨?”
“没有。”雁青思索一番,摇摇头,又道:“不过我之前倒是见过一种草药,茎叶都是透明的,像是您说的玉石。”
草药?
郁宁一愣,理智告诉他这应该不是他想要的兽骨,是语音还是不死心:“在哪里见过?你还记得位置吗?”
“之前在山上见的,不过那草药会跑,不一定还在原来的位置。”雁青想了想又道。
“会跑?”郁宁开始思索老国师书上那句话的意思。
他是否说的不是东西,而是像动物一样的植物?
不管怎样,这好歹是一个有用的线索,郁宁吩咐人给雁青再拿来一袋金子,又让小林子亲自去叫贺烺来。
将刚刚雁青的话复述一遍,郁宁表情凝重:“我现在觉得我们找错了方向。你带上人,亲自去找。带回来之后,先给紫英道长看一看。”
只剩不到五天了,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哪有这么巧?随随便便找来个人,就知道解药的线索?
贺烺心中并不相信,可看了眼郁宁的脸色,聪明的没有开口,领了命抓紧时间离开了。
雁青也被他一起带出宫去寻找。若他所说的那个草药真的是解药,那他的福气还在后头。
正如贺烺所想,郁宁已然将这唯一的线索当成了救命稻草,他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小林子见状,连忙吩咐人做了些小菜个滋补的粥端上来。
“殿下,您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还是再吃点吧。万一陛下醒过来,看见你这副模样,想必心里也不好受。”
真不是小林子夸张,实在是郁宁这些天的状态实在糟糕。
原来长胖的几两肉早就消失了,郁宁身形本就消瘦,现下更是皮包骨头,有些肉肉的脸颊现下已经快挂不住肉了,眼窝深陷,活脱脱一副厉鬼模样。
“好。”郁宁也没推辞,点点头道:“端过来吧。”
他也没故意不吃饭,只是没胃口,偶尔逼着自己吃一些,又都吐了。
小林子松了口气,连忙吩咐人把粥和菜都端过来,眼看着郁宁开始吃东西,小林子心中松了口气,故意换了个话题活跃气氛:“说起来,到后天您就和陛下成婚一年了。”
“才一年吗?”郁宁微微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地反问。
为什么他会觉得日子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呢?
说起来,从他嫁给秦睢开始,这个世人口中的暴君对他就一直很好。
很多次郁宁失言,都以为自己要被惩罚了,可秦睢好像都没有生气。
想起新婚夜时两人初遇的模样,郁宁心情总算好些。
“有酒吗?拿些酒来。”
小林子不知道郁宁的酒量,便只拿了一些果酒,并不会让人喝醉。
郁宁也没在意,想起新婚之夜秦睢给自己倒酒的模样,忍不住笑意加深,给自己倒了一杯。
果酒清甜,入口并不辛辣,郁宁觉得味道还不错,一口气喝了一壶。
“殿下,也吃一些东西,这样喝下去身体会不舒服的。”小林子委婉拒绝了郁宁要来第二壶的要求。
郁宁酒量算不上很好,可果酒度数低,他没喝醉,只是脑子有些昏沉,见小林子不给酒,便晃晃脑袋站起来,乖巧道:“哦,那我去睡觉吧。”
小林子不敢让郁宁走到寝殿去,在一旁虚虚扶着他,帮郁宁脱了鞋在秦睢身旁躺下,才算松了口气,主动出去了。
“你什么时候醒啊?”
郁宁没在意那些,手指点在秦睢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等你醒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不等秦睢回答,他又自顾自道:“其实,见到你的那天,我就有一个奇怪的能力。”
“我发现自己只要一看见你的脸,或者说是你的眼睛,我就忍不住将脑子里想的东西说出来。”
郁宁傻傻笑了一下:“你说,这是不是老天告诉我,在我眼里,你是独一无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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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不是说他这几天就会醒吗?怎么现在了还没有一点动静?”
长乐宫中,宣太后神情有些不安的望着眼前的盲眼黑衣道人。
那天缠在眼上布条被取下,男人眼周有两道狰狞的疤,他容貌一如青年,身上的气质却像是历经经年的沉淀,矛盾却也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宣太后表情复杂地望着他,她对这个男人有敬畏,有怀疑,却很少有信任。
但是这人是她唯一能够倚仗的条件了,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找自己合作,可她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太后放心,最迟到明日,便能收到消息。”盲眼道人倒是好脾气,淡淡解释道。
宣太后松了口气,想起盲眼道人答应自己的事,娇艳的脸上因为兴奋而涌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不会太久的,很快,她会再次登上那个宝座,往日承受的屈辱,被践踏的自尊,她都会向那些人讨回来。
两人说话之际,从外面打听消息的康择回来了,他面上一派复杂之色,望了眼盲眼道人,道:“娘娘,奴才瞧见贺烺带着一个道人往勤政殿方向去了,想必是找到解药了。”
康择这几天几乎都在往勤政殿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只等着打听来第一手消息。
宣太后闻言眸光一亮,下意识看向盲眼道人,见对方微笑着点头,方才松了口气,只道:“下去吧,这几天不用盯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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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的寝殿。
郁宁一步不离地守在床边,回头望向不远处的紫英:“道长,这解药需要服下多久才起效?”
“少则一刻,多则一个时辰。”紫英淡淡道,唇边难得带上一抹微笑。
不光是他,在场的其他几人脸上也是少见的轻松。
谁也没想到,解药来的如此艰难,也如此轻松。
那个叫雁青的少年所指引的地方,竟真的是水龙骨的所在之地。而这东西,也并不是他们一开始以为的野兽的骨头,实则是一种植物。
只是这种植物昼伏夜出,夜晚会换一个地方继续栖息,像动物一样能动,才有了这个误会。
而且这真的也太巧了,怎么贺烺随随便便找了个人,就是解药的线索呢?
不到秦睢醒来的那一刻,他总不能放心的。
两个月都等了,郁宁更不在意去等这一个时辰了,他握紧秦睢一只手,眉眼间透着紧张。
好在秦睢没有真的过了一个时辰才醒,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郁宁感觉握在掌心的手指似乎动了动。
郁宁精神一振,凑过去仔细观察他的状况。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那沉睡了两个月的男子长睫轻颤,终于有悠悠转醒的迹象,郁宁看着他呼吸变重,神色有些茫然地睁开眼,几乎要落下泪来。
“陛下醒了!”小林子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压抑着声音去叫贺烺几人。
狠狠咬了一下下唇,郁宁强忍着没哭出来,声音也努力镇定:“感觉怎么样?”
秦睢闷哼一声,视线过了好一会儿才聚焦,他费力转过头看向郁宁,唇角微微勾起:“进步了,这次没有哭。”
郁宁本来缓过来了,听见这句话,鼻子一酸,忍不住真哭出来了。
“知道我难过,你怎么还睡这么久……呜……”郁宁抽噎着埋怨他,觉得丢人,又将脸埋在秦睢掌心,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哭了个痛快。
躺了两个月的手脚无力酸软,秦睢费力抬起另一只手,往郁宁脑袋上摸了摸,眼神是少见的温柔。
不远处望着两人的聂将军脸上也带着一抹微笑,向身旁的贺烺使了个眼色,便跟着文廷一起转身出去了。
贺烺会意,正要走,余光瞥见站在床边满脸感动地望着两人的小林子,不由无语,轻手轻脚走过去,拎着后领子将人提走了。
空荡荡的寝殿里一时只剩床边的两人。
过了好一会儿,郁宁哭了个痛快,红着眼睛仰起脸,拿过床头的布巾给秦睢擦手,又起身去洗了洗脸。
直到站起身,他才发现殿里的人都走光了,想起刚刚几个人都看着自己在那哭啼啼,郁宁脸一红,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洗过脸之后,他重新回到床边,蹲下来望着床上的秦睢:“现在感觉怎么样?”
秦睢点点头:“好多了,扶我坐起来吧。”
郁宁连忙将人扶起来,拿了软枕垫在秦睢后腰上。
“朕倒是不知道宁宁这么会照顾人。”秦睢低低笑了一声,望着郁宁,默了一瞬,又道:“不过朕宁愿自己不要知道。”
他希望郁宁永远不用为任何事操心。
“不说这些了。”眼看着郁宁表情又不对了,秦睢换了个话题道:“跟朕讲一讲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
郁宁将泪水憋回去,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将这两个月来发生的事都讲给秦睢听。
“这几□□堂上又有些异动,不少人在怀疑你是不是出事了,可我为了解药的事没管,全靠聂将军一力支撑着。”
“我也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万一你这些年的积攒的力量都被我挥霍空了……”郁宁越说声音越低。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些决策究竟对不对。
“没有,你做的很好。”秦睢打断了郁宁的话,手指撩开他脸侧的乱发,轻轻捧起他的脸:“便是我亲自来,也不会做到比你更好了。”
郁宁闻言心下稍安,唇角忍不住微微扬起,他抬眸望向秦睢,狡黠道:“那我是不是可以索取一些回报作为奖励?”
“什么奖……”秦睢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唇上一热。
只是单纯的唇瓣相贴,一触即分,郁宁坐回去,冲他眨了眨眼,“这个。”
秦睢一愣,回过神来又反问他:“这便够了?”
“不然呢?你硬的起来吗?”郁宁理直气壮道。
秦睢:“……”很好:)
两人说话的功夫,文廷过来了,站在屏风外恭敬道:“陛下,该用午膳了,聂将军还在外面等着。要不要老奴先回禀他……”
“不用,一起吃吧。”秦睢打断他。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帮秦睢穿好衣服,漱洗正冠,收拾齐整之后,郁宁才扶着他来到外殿。
毕竟秦睢躺了两个月,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贺烺也坐下吧。”秦睢说完,又看了眼身后的小林子和文廷:“这里不用伺候,你们也去吃饭吧。”
文廷自秦睢是个皇子的时候就在他身边了,秦睢心里敬重他,也了解他,知道他因为身份不愿上桌吃饭,也没有勉强,放两人离去自己去吃些好的。
“是。”文廷含笑应下,带着小林子离开了。
“这些日子多谢你们。”
殿内只剩贺烺、聂将军、郁宁和秦睢四人,几人之间态度随意许多,秦睢甚至亲自替在场三人都倒了三杯酒。
眼看着他要给自己也倒一杯,郁宁伸手夺走他的酒杯,眼中透着清清楚楚的不满:“你就别喝了。”
秦睢:“……”
贺烺没忍住发出一声闷笑,随即也跟着帮腔:“是啊,陛下您大病初愈,还是不要喝酒了。”
凤眸凉凉的瞥了眼贺烺,秦睢放下手,无奈地看着郁宁:“朕只是想倒些茶水,真的。”
“我给你倒。”郁宁还是不太相信他。
用过午膳,秦睢就拉着聂将军开始讨论朝中大事,贺烺出宫去处理后续事宜。
郁宁知道事情紧急,也没过去打扰,只问他:“需不需要去请三公来一起?”
“不用。”秦睢揉揉他的脑袋:“朕清醒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郁宁没明白:“为什么?”
“因为朕沉睡的越久,那些有心之人就越会忍不住,一个个冒出头来。”秦睢望着桌上的奏折,表情似笑非笑:“朕总不可能白病这一场,总要讨点利息来。”
郁宁有些懵懂的点头,只道:“那我先出去,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告诉我。”
秦睢思索一番,笑道:“你陪着文廷,一起将这勤政殿的奴才都排查一遍,一一审问,不要有缺漏。”
自己生病的消息能传出去,单是只有外人的猜测,秦睢是不信的。
郁宁答应下来,叮嘱秦睢两句,转身便离开去做了。
秦睢交给他的事,说起来轻松,却也并不简单,郁宁一开始是看文廷如何审问那些小太监的,再后来自己上手询问。
两人审问了一下午,倒真揪出两三个可疑的,被文廷直接派人扭送到慎刑司了。
这些事不必他插手,那些慎刑司的太监们自然会让这些人吐露实情。
“殿下辛苦了。”文廷满脸含笑,向郁宁行了一礼。
“文公公才辛苦。”郁宁不好意思的摆摆手,心里早就对文廷生出几分敬佩。
果然,能服侍秦睢左右的,都是厉害的人。
“我去看看陛下如何了。”想起秦睢,郁宁才发现他和聂将军已经躲在御书房半天没出来了。
秦睢今早才醒,这样劳心劳力一天,怕是晚上又要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