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京玉砚又说:“今日是我生辰。”
谢归宁一怔,颇有些手足无措:“我?——”
“没关系,你不知道的。”京玉砚不以为意,“但你能陪我出来玩这?一遭,我?很开心。”
谢归宁叹气:“明年,明年我?会给你准备礼物的。”
京玉砚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城墙:“明年,我?打?算在我生辰那日举办曲水流觞的诗会,你会来吗?”
谢归宁喉头发痒,他清了清嗓子,应下了:“会的。”
“那后年呢?”
“也会。”
“大后年呢?”
“……你打?算就这么一直问到你八十岁的时候吗?”
天边绽开了最后,也是最壮观的一朵烟花,几乎照亮了整个京城,在瞬间的璀璨之后,又慢慢归于了沉静。
————番外一.璧玉碎完————
*
作者有话要说:
【注】出自张载《横渠四句》
谢京的故事讲完啦~
下一个番外写一章寒江王和裴宗师好啦,我看好多人想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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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自从血月窟被沉冤昭雪, 竹间楼被一举剿灭以后,碧砚山终于有了些人气。往日血月阵还没破,碧砚山在世人眼中便是既神秘又可恨的魔窟所在,除了江湖人会来试上一试以外, 旁的人根本来都不来, 平白浪费了这些年的好景色。
如今碧砚山山脚下修建了不少客栈, 那些曾经被尸僵摧毁的城镇在武林盟主顾照鸿的提议和武林盟的帮助下也慢慢重建了起来,许多不舍得?故土的人也都被武林盟的人接了回来好生安顿。现在不止是江湖人会来了, 许多游客也会来这里赏景爬山, 再听一听当年顾照鸿一剑破阵的传奇。
这座山终于又重新焕发了生机。
在碧砚山下有一个最大的茶馆,搭了三层,还?请了说书人, 每天给这些慕名而来的人反反复复地讲一剑破阵的故事,一壶茶,一盘瓜子,便能在此消磨一天。
说书人“啪”的一下拍了桌子, 唾沫横飞:“话?说当时,只听一声锋鸣,众人便见一把大剑横空而出,好似从上至下把这天地都割裂了, 整座看不见的血月阵轰然而碎!执剑的正是临风公子——顾照鸿!立于他身侧的,便是后来与他成了婚的前九万里督主金子晚,他二人立于众目睽睽之下,风华绝代绝非常人能及!”
“好!!”
众听客纷纷喝彩。
那说书人又说:“只见那临风公子出言便道——如今我破了这血月阵,想来下任武林盟主之位, 顾某就笑纳了——”
他说到这儿,二楼靠窗的一个白衣人停下了正在嗑瓜子的动作, 犹疑地问:“照鸿当时说了这句吗?”
他对面一个身着?黑衣,下巴有短短青色胡茬的男子扬了扬眉:“没有。”
白衣人慢吞吞:“……我想也是。”
黑衣人见他脸色有些苍白,忍不住出声:“你身子真的好了么?你现在身子不同以往,一旦生了病不是那么容易好的,本来年岁就这么大了,怎么经得起你这般折腾——”
白衣人眉眼精致却冷淡,他闻言抬眼看了看黑衣人,语气里带了几分抱怨:“你好烦。”
黑衣人:“……”
他们旁边一桌有人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是个五十多?岁的大伯。大伯笑?着?摇摇头,对黑衣人道:“小子,你这话?说的有意思。你这弟弟看着?如此年轻,怎么就年岁这般大了,若我是你弟弟,听到你这么说,也是要和你闹的。”
黑衣人脸色又是一僵。
白衣人却是倏尔一笑?,他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冷冰冰的,说起话?来声音却拖得?长,听起来有几分软意,和外表不甚相符:“还?不谢谢人家提点?”
黑衣人硬邦邦地说了一句多谢,看起来不像是满心谢意,反像是满腔杀意。他看白衣人笑了,神色缓和了些许,摇摇头低声道:“师父。”
白衣人是裴昭,黑衣人正是他的徒弟任寒秦。
这一路,如此这般的情景不知道上演过多?少遍。虽然裴昭为了扩大血月阵阵法,浑身武功散尽身体薄弱,但除了一头白发外,他二十多?岁的容貌依然没有什么改变。在外行走未免多?事,他便将头发易成了黑色,外人看起来就是一个俊美青年,谁能想到这人皮囊里已经一百岁了。
任寒秦现在天天跟他操心,这人看起来冷冰冰的不好接近,实际上没什么生活常识,反应又慢,现在武功尽失,还?容易生病,一生病就要一个月才能好,还?不好好躺着非要?到处跑。
半月前裴昭刚得?了一场风寒,在风起巅里躺了十天,刚见好了一点就非得?往外跑,任寒秦无法,只能跟着?他,结果他直奔碧砚山而来了。
任寒秦算了算日子,虽然裴昭没说,但他也知道裴昭来是为了什么。
今日便是八十年前那场大战的日子,也是他任家的忌日。
裴昭听那说书人越说越夸张离谱,也不想再听下去了,起身便走,任寒秦从怀里掏出了银子放在桌子上,连忙跟上他。
裴昭走到碧砚山前,看着?这座直冲云霄的巍峨山脉,微微叹了口气,偏头道:“小秦,带我上去。”
任寒秦踏前一步,低声问:“去哪里?”
裴昭道:“碧砚山后山有一处枫树谷,我指路给你。”
任寒秦点头,伸手环住裴昭细瘦的腰,转瞬便消失在了山脚处。
……
碧砚山之所以有个碧字,就是因为山上都是碧绿色的常青树或竹叶,可这处裴昭给他指的枫叶谷却是漫山遍野的红枫,看上去有一种奇诡的美。
任寒秦刚落地,就知道了裴昭为什么带他来这里。
在株株红枫掩映中,是一块又一块整整齐齐的墓碑和坟包,一眼望去,甚至望不到头。
裴昭走到最前面的一块墓碑前,声音淡淡:“这是你父亲的坟。”
任寒秦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好似反应了过来,在任砚生的坟前跪了下来,慢慢地磕了三个头。
裴昭用手轻轻拂过那快碑,怅然的话?散在半空里:“结束了。”
他转身对任寒秦轻声说:“外面那个供人吊唁的只是任砚生的衣冠冢,这里面才是你父亲的尸骨。如今一切已经沉冤昭雪,应该由你来决定是将他的尸骨迁到外面去受人吊唁悔过,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任寒秦看着?墓碑,闭上了眼,半晌才道:“留在这里罢,这里清净。当年这江湖人人都负了他,如今又何必装模作样地去吊唁追悔。”
裴昭点点头:“好。”
这种滔天的怨怼,不是一个平反就能一笔抹去了。
这满枫林谷的坟,都是裴昭当年一个人挖的,没有用内力,只用了一双手和一把铁锹,把那些他从战场上捡来的尸体一具一具地埋进去。
可在裴昭看来,这些所有事,都不能抵消他当年轻信他人而犯下的错,也并不能让他心里好受些。
等任寒秦一个坟一个坟地磕过头后,他站起身来,忽地发现在这些坟包旁边竟然有一座小木屋。
任寒秦疑惑:“这怎么会有个木屋?”
裴昭走过去,缓缓道:“我盖的。”
任寒秦一怔。
裴昭转身过来面对着?他,话?在嘴边绕了一圈,最终还?是选择说出来:“小秦,你走罢。”
任寒秦蹙眉,显然是没明白裴昭是什么意思。
裴昭垂下眼:“小秦,你曾经说,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就是这个样子,八十年过去,我还?是这个样子。你也问过我,是不是哪怕有一天你死了,我都还是这个样子。”
任寒秦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裴昭抬起手示意他先?别说,等自己说完。
他那双好看的眼睛看着?面前这个人。
他是自己的徒弟,而自己是他的杀父仇人。
裴昭莞尔一笑?:“小秦,师父快死了。”
任寒秦神色一冷,厉声道:“不许胡说!”
“这是事实。”裴昭的声音依然没有什么起伏,“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没有几年好活了。不如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家人的墓了此残生。而你还?有往后很长很长的岁月,不要?在我身上磋磨了。”
任寒秦表情冷硬。
裴昭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就像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裴昭会做的那样,然后他转身打开了木屋的门。
——下一刻,一阵风袭来,那扇木门啪的一声又关上了。
任寒秦一手按着?门,垂眼看着?裴昭,一字一顿:“我不同意。”
裴昭叹气:“小秦——”
“我说了,我不同意。”
任寒秦虽然神色很冷,但说出口的话?还?带着颤抖:“师父,我不恨你,我从来没恨过你。”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任寒秦神色黯淡了下去:“所以我走了。后来我遇到了先?皇,那个时候我把他当成知己,后来才知道他竟然是盛家人。他真心待我,我下不去手杀他。可我依然满腔恨意无从宣泄,夺嫡时我便在其中周旋,使了些手段推波助澜,让盛家人自相残杀,最后子嗣凋零,临了临了只剩了一个盛云帝。”
“如今竹心和竹河已死,竹间楼也已经覆灭,我在这世间再没有恨的人了。”
任寒秦按着?门的手在抖,他的声音也在抖:“师父,就当我是还你这些年的恩情,哪怕只剩几年,让我陪你自由自在浪迹天涯,好么?”
裴昭没有说话。
过了好半天,他才侧过脸去,不让任寒秦看到自己眼中的泪光。
“好。”
————番外二.犹可追完————
*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大家都很期待,那么下一个番外就是顾盟主和金督主带孩子哈哈哈哈(夺笋呐
金督主:我看你们就是为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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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暖洋洋的日光洒下?来, 穿过窗棱照进屋内,从一小块斑点慢慢地扩大到了半个屋子,可房间里的人却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顾照鸿微微睁开?了眼睛, 他垂眼看着怀里的人, 伸出手指捏了捏他的脸, 满眼都是笑。
金子晚睡梦中感觉自己脸上痒痒的,朝里躲了躲试图远离, 结果顾照鸿变本加厉, 金子晚怒而睁眼:“顾照鸿,你烦不——”
没说完的话被顾照鸿的一个吻封缄了,他含着金子晚的唇轻轻笑?:“早。”
好几年过去了, 金子晚不会被他如此轻易地蛊惑了,他伸手推开顾照鸿的脸,带着不小的起床气:“困死了。”
顾照鸿笑?得胸腔都在震动:“小朝昨天又缠着你了?”
金子晚呻*吟一声:“他为什么每天精力都那么充沛……还是我已经开?始老了?”
顾照鸿低头又去寻他的双唇:“老什么,我?看?你还精力充沛得很。”他意有所指, “前两天是不是还从顾胤那儿偷来一本春*宫*图?”
金子晚理直气壮:“我?好奇。再说了,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顾照鸿翻身压住他,低笑:“那来试试?”
金子晚也很配合,双手攀上了他的脖颈, 就在他们吻得热烈之时,门被砰砰的敲响了。
随后外面传来了一个稚嫩的男孩子的声音,兴高采烈:“金叔!起床了!”
顾照鸿:“……”
金子晚:“……”
金子晚闭上了眼睛:“冷清是真的打?算把他儿子丢给我?们了吗?”
顾照鸿咬牙切齿:“我?一会儿得好好和他聊聊。”
大人们是要面子的,自然不可能在与小孩子一门之隔的地方胡天胡地,于是就算再不情愿也要起床了。
金子晚头昏脑涨地打开?门, 门外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六七岁的小男孩正等着,看?见他眼睛一亮, 一边喊着金叔一边往他身上扑。
金子晚赶紧接住他,刚才的头昏脑涨在看到他的时候就消失了大半。他捏了捏冷朝的脸:“你爹娘呢?”
冷朝抱着他就不撒手:“娘说你和顾叔今天就要走了,我?不想你们走!”
金子晚失笑。
正值中秋节,他和顾照鸿忙里偷闲从武林盟回风起巅住了半个月,但总不能一直这么赖下?去,今天就要回武林盟了。
寒欢七年前生了两个孩子,是龙凤胎,冷朝是哥哥,还有个妹妹叫冷暮。冷清这个人平时八棒子打?不出来一个屁,现在满眼都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干脆把冷朝扔给了顾照鸿和金子晚带。
其实金子晚知道冷清和寒欢的心?意。
他和顾照鸿不会有孩子,冷清和寒欢怕他们膝下?空空,于是总是想尽办法让自己的孩子们和他俩亲近一些。心?意领了,但金子晚倒是不以为意,他如今孤家寡人一个,顾照鸿的盟主之位又不是世袭的,要孩子干嘛。
但冷朝实?在太招人喜欢,又真的很喜欢粘着他们,金子晚虽然看起来那副样子,但其实心?很软的,尤其遭不住小孩子的撒娇和黏人,想给他们很多很多的爱,宠孩子那种程度是连顾照鸿都看不过眼的。这也就导致了一个外人看起来十分匪夷所思的现象,现在顾照鸿和金子晚二人之间,顾盟主居然才是那个“严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