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互相欣赏,正打算交谈一番,突然前方一阵兵荒马乱,远远眺望,好像是有伙穿着家丁服的男子在四处寻找什么人。
厌恶的皱了皱眉头,叶安感叹好好的气氛都被他们毁了。同时心中疑惑,这瓦市是大相国寺的,就连京中许多权贵也不敢多加放肆,所以到底是何人,敢在此处撒野?
由于公孙策的摊位在比较远的地方,离那群家丁尚有段距离,二人便打算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谁知忽的一道人影钻到架子底下,两人微愣,细细瞧去竟是位披头散发的妇人,见叶安公孙策看向自己,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哀求。
如此一耽搁,闹事的那人也到了,公孙策下意识把帘布撤下,将女子严严实实的遮好。
“你们两个!有没有看见画像上这个女人!”为首的男子恶狠狠的问他们,此男子三角眼,短粗眉,身穿华服。看着便一副凶恶样。
公孙策顿了下,表示自己没看见过。短暂的迟疑显然引起了对面的怀疑,眯了眯眼睛,男子继续道:“不知道?走开让我搜搜?”
自己好歹是读书人,何曾被如此羞辱过,公孙策气红了脸,正要反驳。却听旁边的叶小郎君慢悠悠道:“我说,你们怎么不问问我?”
那男子自然是瞧见叶安了,不过与公孙策这明显的穷书生样不同,叶安衣着颇为不俗。观其容貌气质也不像平常人,遂有些迟疑,不过既然对面自己送上门来了,就也开口询问。
“不知道,没听过,没看见。”叶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斩钉截铁的回答。
男子气炸:“既然不知道你凑什么热闹!”
“我只说让你问,又没说我认识。”
“你!”见叶安存心找茬,男子大怒,他身后的家丁们也骂骂咧咧,当即便想要动手。
可还未接近叶安,便听“刷”的一声,一根木棍打在身上。男子吃痛,当即便跪倒在地。抬头只见那黄毛小子气定神闲,身边围着好些个武僧。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此乃相国寺瓦市,还望你莫要惊扰百姓。”一中年和尚面无表情道。
男子想要发作,却畏惧身边高大威猛的武僧,只能狠狠的对叶安骂了声,“你给我等着”便落荒而逃。
……多么标准的杂鱼台词啊,叶安心中感叹,转身谢过诸位大和尚。其实他早就注意到武僧们的到来,并且由于跟澄晖业务往来密切,也算是相国寺的重要合作伙伴,所以寺中多数人都认得自己,否则也不会冒然出头。
和尚与之行礼,然后便去安抚其他商户。
见人都走远,公孙策轻声道:“这位娘子,你赶快出来吧。”
妇人吃力的从桌子下爬出,此时叶安才注意到,她似乎是受了不轻的伤,后背都被血迹洇湿了,不由对其感到一阵钦佩。
女子出来后,“扑通”一声给两人跪下磕了几个头,哑声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奴下辈子定当做牛做马以报二位!”
光是听她的话,就已经觉得不对,再观其神色,竟抱有死志。公孙策于心不忍,开口问道:“请恕在下多事,方才那群究竟是何人,又是为何穷追不舍,你若有什么难处,可与我相说。”
那女子先是摇头,最后在公孙策的劝说后才开口。原来她本名陈芸姑,追她的人是真宗幼弟,当今圣上的叔叔,襄阳王赵爵。此人在荒、淫无耻,欺男霸女无恶不作。陈芸姑的妹妹自幼长得美貌,被襄阳王知道后虏到府中音讯全无。而芸姑因为有些手艺,去给襄阳王做绣娘。为了寻找幼妹四处打探,最后竟然无意间发现对方贪污赈灾粮款的罪证。无奈账本被对方销毁,她只能靠脑记。如此一来襄阳王自然不会放过她,刚才那些人都是那王府上的狗腿子。
“岂有此理!”公孙策气得皱眉,他早就听说过襄阳王无状,没想到竟然会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
“狗贼爪牙众多,我迟早会被人抓住,今日说这番话,是想让天下还有一两人能记得我,感谢官人相助,这样奴已经很没有遗憾了。”
公孙策悲戚,自己不过一介布衣,就算是想帮也帮不了什么。这普天之下,当真就没有王法吗?
“那啥……”此时叶安插嘴道:“我其实有办法。”但是你们讲的太投入没好意思打断……
“什么?”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叶安整了整衣物,对公孙策笑了笑:“刚好我也要带你去见个人,一起走吧。”
……
包拯今日下朝后便觉得眼皮直跳,展护卫担忧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然后询问他是哪只眼。包大人义正言辞的说教了一番,让其明白不可迷信后回屋独自照镜,开始仔细研究到底是哪边。
结果还没弄清,便听包兴禀报,叶小郎君前来拜访。
奇怪了,这叶安自从之前调侃自己被撞到,向来避他如蛇蝎,包拯觉得有趣,也经常恶趣味的逗弄对方。搞得展昭都来向抗议,如今竟然会主动过来?那自己可要好好看看。如此想着便让包兴准备茶水待客。
与此同时叶安也在为能见到主角团的相聚而一脸兴奋,见到包拯,连忙行礼。
“不知小郎君来,所为何事啊?”包拯好奇道。
“咳咳,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我听说包大人您每日公务缠身,连个分担的人都没有,所以来向您举荐一大才。”叶安得意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穿越至今,他总算是在原著人物前找回点面子。
……什么鬼?包拯满脑子问号,但还是礼貌的说想要见见来人,遂将公孙策请了进来。
公孙策有些忐忑的问好,“学生公孙策,见过少尹大人。”他其实也没明白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来开封府应聘师爷了。
包拯与其简单交谈了几句,见他不卑不亢,言语明晰。又问了些书籍典故,公孙策也是对答如流,感叹果然是个不得第的才子,当即便要请他当师爷。
眼见两人没说几句话就一见如故,叶安不禁感叹着就是原著的力量,然后又插嘴将芸姑之事告知。包拯听罢眉头紧皱,当机立断将陈芸姑带到眼前。
详细询问后陷入沉默,虽说王府之人抓她是事实,可如今账本已经毁掉,单凭此一面之词怕是很难作为证据。于是便让人先将芸姑安顿好,剩下的稍后再议。
公孙策和叶安作为亲眼目睹事情经过的人,都有些激动。尤其是公孙策,直接站了起来,急切道:“禀大人,学生觉得芸姑所言十有八、九是真的,学生在家乡时都听过襄阳王的大名,听说其贪淫好色,到处拐带相貌出众之人进府。”
“是啊是啊,他还欺男霸女,鱼肉百姓。”叶安补充道。
“勾结奸党,听闻庞太师与之来往密切!”
“还动用私刑,看把芸姑打的!”
“私通番邦,走私大宋违禁品!”
“他还意图谋反……”
叶安话还没说完突然愣住了,只见包拯和公孙策无不震惊的望着自己,大声道:“你怎么知道!”
叶安:完了、说漏了……
第35章
面对包拯和公孙策仿佛要吃人的眼光, 叶安尴尬的笑了笑,试图蒙混过关:“那啥, 就是吧、你们看, 他都做了这么多坏事了, 最后顺理成章,也该谋反了……是吧?”
公孙策听得哭笑不得:“这话安哥儿和我们说说就算了, 可万不要传出去, 否则定会惹人发笑, 王爷怎么会谋反呢。”
确实, 宋代很少出现宗室造反的现象。一来是积贫积弱,四周各国都是豺狼虎豹, 担惊受怕的没闲心管那么多。二来嘛,开国皇帝赵匡胤通过兵变夺走了老上司柴家的天下,担心属下跟着学, 所以对地方势力不断削弱, 只加强中央禁军。而后他弟弟赵光义刀光斧影登上皇位,更是将所有宗室圈在东京、洛阳和商丘这三个地方。
不仅如此,宋朝王爷的爵位还不是世袭的。王爷的子孙不论嫡庶, 年纪最长者封为公爵。其他的,连根毛都捞不到。这样一来,宗室拿什么去反。想到此处,包拯公孙策又是忍不住发笑。
……你不懂原著, 我不怪你。叶安在心中咆哮, 襄阳王在书中就是个BUG啊!于是又十分隐晦的提了几句, 到最后包拯都无奈了,只能一再承诺自己定会顺着方向调查,并尽快给他结果。
想着反正即使不管,按着原著走坏人也会伏法,叶安索性就没再多说话,只是可怜陈芸姑托包拯给了她些银钱,便匆匆离开。靠着装傻充愣逃过一劫,继续待可就要露馅了!
好在这个假期过得也算有意义,助人为乐兼目睹剧情,叶安还是十分满意的。但是,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
等到开学见到同窗后方才想起来,卧槽!作业没写!
“你们谁借我抄抄啊!!”叶安绝望呐喊,王安石大大对自己的印象才刚刚好转,这个时候不交作业不是要被打回原形吗?
舍友们都十分钦佩他的胆大,纷纷提供自己的素材。叶安找了个字最少的,伏在案上临摹。
过了白露,天气也一点点转凉。因着担忧过于干燥,炉火尚未烧,所以到了晚上有些寒冷。同斋舍的人为了取暖聚在一起,围着炉开始闲聊。
“你们休沐都怎么过的?可是去那家新开的妓馆了?”屈承志好奇问道。
“哎,别提了。本来想好的,去妓馆去瓦市耍个痛快。结果回家后根本就不想动,躺了整整两天,爹娘都以为我生病了。”一少年无奈道。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表示自己也一样。最后感叹果然这劳什子国子监就是折磨人的地方。
“要是可以每天回家就好了。”赵宗述感叹,经过这么久,斋舍里的人也基本上都混熟了。如果不是最开始那副全身带刺的模样,他这种大大咧咧的性子会是叶安几人中人缘最好的。
屈承志翻了个白眼:“想什么呢?连郭中和都老老实实在监里住,谁能拗过王祭酒。”
“我也就是这么一说……”
“也未必,”萧静静摇了摇扇子,两颗兔牙在灯光下格外闪耀:“据我所知,不是有个天天回家的吗。”
屈承志打了他头一下,“天这么冷还扇扇子!这点热乎气都被你弄走了!”
萧静静吃痛捂头,继续科普道:“话说你们都没算过吗,国子监一共八十一人,十六人一斋舍,最后还多出一个,那人到底是谁。”
大家面面相看,此时才反应过来,对啊,到底是谁。
“邢文静吧,”范纯仁冷不丁道:“一直独来独往,你们都没发现。”他也是因为此人在学业上压了自己一头才多加留意的。
“没错,就是他!”萧静静有些艳羡,“袭了爵的就是不一样,平日根本就没人管。”
萧静静是个嘴欠又好打听的,当即便将邢文静家里的事说了一遍。这邢家本是开国功臣,结果一连死了邢老太爷和邢大两个家主,官家怜其孤苦,便破例没有让邢文静降级袭封爵位,依旧是定远伯,让特批进国子监念书。
“不过啊,我听人说,那二位的死另有蹊跷。”萧静静神神秘秘,成功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这边,得意道:“京城当时都在传,那邢文静与家人关系恶劣,从小养在南丰,那两人的死,就是他动的手!”
赵宗述明显不信,并表示自己小时候曾因父亲调职的关系在南丰呆过几年,现在那里还有家里的旧部,要是有这样一位狠人,他早就知道了。
“是真的!当时都传开了!”萧静静最见不得别人怀疑自己,连忙争辩。少年们跟着打趣他,闹作一团。
“咳咳,”此时外边传来两声重咳,转身只见王安石站在门口,冷冷道:“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明早还要上课,赶快去睡觉!”
守约斋的学子立刻如鸟兽散,叶安坐在最后,拿着手中抄到一半的作业,刚好跟王安石四目相对。面对大佬吃人的目光,欲哭无泪……
……
在国子监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又过去两个月。虽然最早有些不适应,但时间长了,众人也渐渐习惯。小孩子自来熟,成天同吃同住的关系都好了不少,拿叶安自己来说,已经能跟其他斋舍的人说上话了。
这段时间上课、陪潘元青整理文稿、深夜还要自习,总之叶安过得是特别充实。虽说考试什么的仍然还是倒数,但也没刚开始那么惨烈。所以当王安石通知有大事宣布的时候,国子监所有人都好奇究竟是什么。
“马上就是乾元节了,你们身为国子学首批学子,到时候要去与官家祝寿,都去准备一下吧。”宋代每个皇帝的生日都是一大节日,宋真宗的叫承天节,宋仁宗叫乾元节,届时举国欢庆,举国休沐。
学子们都懵了:“准备?准备什么?”
看着这帮傻小子的呆样,王安石揉了揉头,不是都是些勋贵子弟吗,怎么这方面还要他来教。叹了口气,疲惫道:“当然是给陛下的献礼,你们与其他班的人共同合计一下,我们这群老师就不管了。”
他心中十分不满,国子监明明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没道理要搞这一套。可今年情况不同,官家刚得了女儿,十分兴奋,礼部的意思是想要大办。可这年又非科举年,没有新科进士上前祝寿,此时便有人想到。国子监刚刚改革,国子学和太学的学生们深受皇恩,理应让世人看看大宋学子风采。
此话一出,便把王安石噎了个够呛,他总不能扣着学生不让他们去,于是只能捏着鼻子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