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比大宋踢得好?”叶安皱眉。
看了他会儿,耶律宝信奴似乎依然无法接受他的性别,转头道:“那天在酒楼我就看到你们的花拳绣腿了,说了两句实话那死胖子还不服气,教训了顿才稍微老实点。我平时踢球都是舍弃那些没什么用的架子,肯定比大宋水平好。”
三个少年心中不忿,但考虑到盟约也没说什么。谁知道那耶律宝信奴喋喋不休,从蹴鞠开始一直到武功军队,将大宋贬得一无是处。
这时候要是再忍简直是忍者神龟!叶安冷冷开口道:“你那日所见只是瓦子里艺人们的表演,算不得我朝真正水平。另外蹴鞠踢球讲求的是团队合作,个人的勇武根本不代表什么。”
话说到一半被人打断,耶律宝信奴有些不爽的皱眉,故意挑衅道:“哦?你的意思是其实你大宋的水平在我们辽国之上?”
“我没这么讲。”叶安不卑不亢道:“只不过作为最早提出新式蹴鞠的人,我一直坚信一句话,那就是‘足球是圆的’。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所以任何输赢都不奇怪。”
耶律宝信奴嗤笑出声,“行吧,有点意思。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来比一场。假如赢了,此次盟约我方不说二话直接开签,但假如输了,里面有些条件就要再议了,怎么样?”他眯起眼睛,仿佛狼一般盯着几人。
……神经病啊?!叶安感叹,并与其说明自己只不过是国子监的学生,严格来讲还是一介布衣,你宋辽之间的大事跟个普通屁民打赌决定就很离谱。
见叶安不上钩,耶律宝信奴扫兴的掏了掏耳朵,命手下将三人送了出去。
门外萧静静长吁口气,恨恨道:“你们说这辽人是不是梳着发型梳的,把脑子搞坏了。”
叶安与范纯仁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说些什么。
“因为头上没毛,所以冬天受冻,最后冻成傻子。我听说了,他们辽国只允许皇上和高官戴头巾帽子。一定是这样,否则这二皇子怎么跟得了癔症似的!成天发癫!”萧静静毒舌道,逗得身边两人阵阵发笑。
原本大家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谁知次日耶律宝信奴在大殿上提出要用蹴鞠定盟约,还点名国子监一方。百官哗然,纷纷表示此事万万不可,但耶律宝信奴仿佛铁了心一般。
没办法,大宋毕竟有求于人,只能憋屈着答应了这个条件。
消息传到国子监,众人也傻了。叶安扶额,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第48章
“祭酒, 我不同意此事。”叶安表情严肃,身后的范纯仁与萧静静也一起点头。他们三人因为与耶律宝信奴接触过, 所以被同窗推举为学生代表, 共同来找王安石抗议。
叶安眉头紧皱,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朝廷为何会同意这个决定。国家大事, 竟然由蹴鞠决定, 这传出去像什么话?而其他同学考虑的还有另外一层, 赢了倒还好说,万一要是输了,谁来担责任?是不是会祸及家中。
“大人们怎么说, 你们就怎么做, 难不成还想抗旨吗?”王安石斥责道,并让几人赶紧回去。
少年们倔强的不动,并表示今天要是说不清楚,他们是不会走的。
“你们……”王安石狠狠皱眉,最后终究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场比赛,是输是赢全都无所谓。”
“啊?”叶安三人懵了, 这又是闹哪一出。
将学生们领到书房, 关上门窗, 王安石解释道:“那耶律宝信奴在辽国皇室中属于反宋一派, 十分敌视我朝, 所以才想出这么个办法拖延时间, 想让朝中之人劝辽兴宗改变心意。”
“那就更不能答应他了啊!”少年们气得站了起来,激动道。
王安石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示意赶紧坐下,“我朝早就派去使者与辽国大皇子耶律洪基接触,他与耶律宝信奴身为异母兄弟,关系一直不睦,并且十分向往汉家文化。耶律洪基的母亲萧皇后也很受宠爱,相信此时已经绕过二皇子一派人交涉完毕了。”
所以,那耶律宝信奴以为自己拖延了时间,其实是被人拖延了。
“妙啊!”萧静静羽扇扇得飞快,大笑道:“论阴险狡诈果然还是要看我们大宋!”
“胡说什么呢,”王安石敲了他一下,接着对几人道:“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万万不可走露风声,告诉你们也只是为了让你们帮忙安抚国子监,记住了吗?”
叶安等乖乖点头,等走出房间后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跃跃欲试。既然输赢已经不重要了,是不是代表他们能放开来干……
等回去后,面对同学们期盼的眼光,叶安当即拍桌,将耶律宝信奴描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奸贼,重点突出了他的阴险无耻和对大宋的轻视。宋辽之间本就是世仇,这么些年进贡岁币搞得宋人都倍感屈辱。学生又是十几岁容易被煽动的年纪,纷纷怒火中烧,表示要与辽国拼了。
范纯仁跟萧静静敬畏的看着叶安的背影,狠狠在心中嘀咕,以后还是少些骗安哥儿好了。
既然打算好好比试,练习自然少不了。其中叶安充当教练,队员为国子监中身手最敏捷,球踢的最好的十一人。狄咏、赵宗述、郭中和也在里面,望着一众身材高大的少年,叶安胸有成竹的表示,“最强之人已在阵中!”
然而等到真正开始踢的时候,才发现问题。之前为了以示公平,狄咏还有两位有真功夫的都没下过场,没什么比赛经验,脚法尤其粗糙。而倘若放弃他们三个,有担心辽国那边使阴招没人扛得住,况且国子监球踢得好的本身也不多。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叶安苦思良久,最后头上突然亮起个小灯泡,对了,还有他!与同窗们打了声招呼,叶安拔腿飞奔,目标则是他十分熟悉的甜水巷。
……
甜水巷内,依旧是那副纸醉金迷的样子,不管外界发生了什么,这里只有赏不完的歌舞,喝不尽的美酒。
柳永最近日子过的十分舒心,因着自己的诗集传播到整个大宋,每日拜访他的人越来越多。原本他写词,虽说传唱度高,但终归在旁人眼里不够正经,宰相晏殊就曾当面嘲讽过他。然而自打诗集出版,越来越多的文人知晓,原来柳三变不止是写些闺怨婉约词,他也可以“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再去深入了解,发现他竟然官也当的不错,一时间名声大噪。
而此一切,都要拜眼前这位少年所赐。柳永对着叶安恭敬的行了一礼,“多谢小郎君不计前嫌,也是因此在下才能实现多年心愿,扬名天下。”
“快快快起身!”叶安惊恐,罪过罪过,让千古词人给自己行礼,简直折寿,“柳先生太过客气了,就算是没有我,您也一定可以万古流芳。”
柳永以为他在客套,笑了笑没接话,而是询问叶安来此所为何事。
“这个嘛……”叶安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来这里,是想让你帮着引荐一人。”在对方疑惑的目光缓缓道:“不知令兄柳三复可有空闲。”
“是为了蹴鞠吧?”柳永恍然大悟。他哥哥柳三复是北宋出了名的蹴鞠高手。当年柳三复考中进士后 ,因为家世平平许久没选上官,听说当时的宰相丁谓喜欢蹴鞠,于是日夜埋伏在宰相府门口。终于有一天被他得到机会,在丁谓面前好好秀了把,丁谓看得赞不绝口,于是至此官运亨通。
柳永整日在青楼,也听说过辽国要与大宋比试蹴鞠,对此当然义不容辞,连忙带着叶安去柳三复府上拜访。等其说明来意后,柳三复欣然同意,让狄咏等人每日放课后来找他特训,这样一来事情总算是解决了。
最终在十日后,终于迎来了宋辽首轮蹴鞠大赛。
之所以说是首轮,是因为耶律宝信奴这小子又起幺蛾子,说以后两国也可以经常切磋交流,给宋朝找回场子的机会。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本回他肯定会赢,气得国子监学子差点与其动手。
叶安愤怒的坐在观众席上,那帮家伙竟然说他在后面盯着球场上压力太大,留柳三复大人在就好,这是不是传说中的过河拆桥!心中嘟囔着,身后突然有人叫他,回头发现潘元青站在那里。
叶安感到很惊讶:“老师,你怎么来了。”奇怪了,他不是对蹴鞠不感兴趣吗,之前给了他好几次票,都被婉拒了。
“来看看,”潘元青里面穿了件薄衫,肩上披着紫粉色锦缎外袍,一副浪荡公子的样子,“毕竟我也是宋人,此事关系到国事,定要来看看。”
叶安觉得他语气有些嘲讽,转念一想,估计是书生气犯了。如今已有许多学子不满朝廷的软弱,国子监的博士愤世嫉俗也不足为奇。二人坐在座位上,静静的等待球赛开始。
首先入场的是辽国队,由耶律宝信奴领头,身后的是他的几个侍卫伴读,也都和其差不多的年纪。观众们稍稍愣了一下,接着发出响亮的嘘声。
“滚回辽国吧!秃头小子!”
“就是,大宋不欢迎你,滚回去!”
“举报打假赛!他们有好几个头发都掉光了,还那么高,成人跟小孩子踢!不要脸!”
……
耶律宝信奴面色铁青,怒吼道:“这是髡发!你们这帮没见识的宋人!”旁边的侍卫内心默默流泪:长得显老也不是他们的错,其实他今年才十五岁……
而大宋这边照顾他们的官员则皮笑肉不笑,面对耶律宝信奴的怒吼低服做小。暗中骂道:妈的!不是你要比的吗!我们的主场还不能出声了是吗!
之后轮到国子监队,白色的劲装衬得少年一个个玉树临风。周围大宋子民频频欢呼,有的小娘子甚至将手帕都扔了出去。叶安哼哼,还算是那么回事儿吧,接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个巨大的油纸桶递给潘元青。
“我在家里做的,爆米花和炸鸡,老师你尝尝。”看球赛怎么能少的了零食呢。
潘元青打开盖子,发现里面分为两层,上层是炸得金黄酥脆的鸡翅鸡腿,下层为蓬松的大米,带着焦香气与蜂蜜的甜味。
叶安见其捧着食盒一脸纠结,有些纳闷道:“老师不喜欢吗?”
“不,我是在想该如何吃。”
叶安:“……”差点忘了,跟他们这群半大孩子不同,潘元青也算是正经的北宋士大夫,让他们当众拿起啃鸡翅什么的也太难为人了。况且……叶安上下打量了对方,不得不承认其品味好,那身衣服即使看着放荡,可偏偏与其气质十分吻合。自己要是长大后也能像这样就好了,叶安有些羡慕的想,旋即把食盒拿了回来,“这个就我自己吃,等去老师哪儿在给您做。”
潘元青微愣,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此时比赛已经开始,双方状态都很神勇。宋队脚法灵活,辽队身强体壮,踢得你来我往,有好几次险些射中球门。叶安看得聚精会神,虽说比赛结果并不重要,可他也不想看自己这边输。
只见耶律宝信奴拿到了球,几个假动作,过掉国子监学生,单刀狂奔。他身体素质好,球技又精湛,哪怕是敌方,但观众们看到这手也忍不住惊叹。
守门员屈承志躬身弯膝,神色凝重,心中发誓定要扑住这球。
耶律宝信奴身边无人,眸中杀气腾腾,就在双方正要交汇之时。
“吼———”
场上突然传来野兽嘶吼,从屈承志身后,选手入场口出,走出几只斑斓猛虎!
“!!!”在场之人无不惊到说不出话来。那些老虎体型巨大,一看就知不是中原品种,此刻死死正盯着附近的几人,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短暂的静默后,观众们上一阵喧哗,要知道虽说为了防止有人跑到球场,做了简单的木栅栏。但这种距离老虎想要跳上来易如反掌,保不齐谁倒霉要葬身虎口!于是纷纷向外逃窜。
而此时负责维护秩序的禁军也反应过来,想要下去将老虎驱赶,无奈场面太过混乱,被一拥而上的百姓们挤得无法脱身。
场内,耶律宝信奴额上留下冷汗,自己跟对面的守门员是离老虎最近的两个人,守门员那小子已经吓得瘫倒在地。这些猛虎他很熟悉,都是辽国这次当礼物送给宋朝的,因着这次球赛之后没过多久便是花朝节,到时候大宋会有花朝巡游,而老虎正是用来巡展的。并且为了保持它们的精神气,每日只喂一点点食物,老虎们眼睛都饿得发绿。
身为辽人,对狮虎狼之类的猛兽自然不陌生。来不及细想这群大猫是从哪儿放出来的,耶律宝信奴知道他现在不能表现出任何惊慌,并且不能有大动作,否则怕是第一个遭殃。
伸手示意侍卫们不要过来,耶律宝信奴面对着虎群,一点一点的后退。
可突然,不知从哪飞来枚小刀,正中他的大腿,耶律宝信奴吃痛,当即跪倒在地,鲜血喷涌而出。
许是动静太大,又可能是血腥味的刺激,原本还在观望的老虎都开始躁动不安。台上禁军见到这一幕急的不行,可怎么也过不去。
正当老虎打算一拥而上时,忽然又响起到巨大的声响,仿佛惊雷炸到众人耳边,球场上出现了短暂的静默。
叶安站在高处,将食盒拆开做成圆筒状,把其当成一个扩音器,大声喊道:“不要推搡,留在原地让禁军过去!”
老虎毕竟是野兽,猛然受惊还是有些畏缩,刚巧给了侍卫以及禁军反应的机会,大家一拥而上,总算是制住了它们。
眼见局势已无大碍,叶安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跳下去。旁边潘元青也扶了他一把,不动声色问道:“你方才扔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