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媳妇去世之后,更是连报丧,都不要给亲家去。
亲家那边都四年没有接到这边任何消息了,难道不派人来看看吗?
竟然是不闻不问的态度!
这是怎么回事啊?
想不通,但是知道这不正常。
这不是秦晋之好该有的样子。
“娘。”赵仁河张了张嘴,不知道要不要跟他娘坦白从宽。
“你不用说了。”海夫人一摆手:“娘知道你外面事情多,所以从来不问你外面的事情,但是这次不同,怎么说,他当年也救过我,虽然我的目的不纯,他也是看上了我的颜色,可好歹……是养了我们这么多年,要是来了,你……别让他难堪就行。”
到底说不出来帮一把手的话。
海夫人知道儿子的心结,当年多好的父子俩啊?
但那也是儿子机灵,主动示好卖萌,那么小的孩子,能坐得住吗?可儿子却一天一天的练习写字,还给自己手腕子上绑了小砖头,在墙上写字,就为了字体好看。
从小就要讨好他,这不是父子相处之道。
看看现在儿子跟孙子是怎么相处的?儿子什么事情都耐心的教导孙子,就算是孙子不听话,他也不恼,更不会生气,她一次都没见过儿子因为什么事情生孙子的气。
孙子一点不像他爹,就是个正常的孩子样儿。
“我知道了,娘。”赵仁河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渣爹虽然渣的可以,换女人跟换衣服一样,他怀疑要是自己不穿越过来,那个孩子真的“胎死腹中”,海如花未必能等到海福龙回来找她,估计那个时候,能找到的只是一捧骨灰,一个“土馒头”了。
果然,三日之后,赵希伊两口子来了。
这次没有了车马如簇的架势,更没有什么马车、车夫、常随的跟着了。
两口子只是驾了一辆小马车过来,马静坐在车里头,赶车的竟然是赵希伊。
而且一见面,赵仁河就揉了揉眼睛。
以前的印象太深刻,二十年的时间,他一直以为嫡母,哦,三太太,是一个外表艳丽张扬又尖酸刻薄的女人,因为他知道自己母亲的劣势,在他出生后,没有遇到九殿下,没有舅舅找上门来之前,他们娘俩儿一年的月钱加在一起,都不如三太太手上戴着的一个赤金镶宝石的手镯子。
而渣爹一直是一个,风流潇洒的样子,身边的女人,几年就换一茬儿。
通房大丫鬟,睡了不知道多少,最短的三个月,最长的也就三年。
在他的印象里,赵希伊一直是个渣男。
哪怕是睡得女人多一些,你留下那些女人们也行啊,不说当个通房大丫鬟,当个姨娘,也比死了、被卖出去不知道流落何方的强。
好歹是他的女人,怎么能不管不顾呢?
可是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三太太穿着一身细棉布的衣裙,还是那种脏红色,而不是藏红色的,一看就是半旧的,头上包着一块退了色的旧绸缎。
身上首饰一件都没有,头上用来固定头发的簪子,都只是一节粗粗雕刻而成的杨木簪子。
穿着一双半新不旧的鞋子,鞋子上连个绣花都没有。
而赵希伊呢,一身半旧的棉布衫子,没有什么广袖常服了,穿着这么一身,头上也没有了金冠银带的,而是用一根木簪子别着,没有什么发带,只有一个半新不旧的布头缠系,满面沧桑,眼中的神采都没有了。
以前赵仁河心里有怨气,但是真看到了如此落魄的赵希伊,心里还会有些不好受的,不管怎么说,在他年幼的时候,赵希伊的确是很照顾他们娘俩儿。
这一路走过来,赵希伊看到了赵仁河过得很好,看到海如花的时候,也愣了一下,海如花摆出了以往接见三太太的架势,第一是不想在他面前摆出一副弃妇脸。
第二是要让他知道,自己已经今非昔比了!
不再是他的良妾,只是一个五品宜人,安信太夫人而已。
三太太如今站在这里,心里难受的要命,看到他们过得好,自己却过得……越来越不好,这个难受啊,别提了。
赵希伊看海夫人,笑了笑:“这一身挺好看。”
海夫人突然泪如雨下:“你知道,是不是?”
“是,我知道。”赵希伊开口:“只是当时舍不得啊,你像是个受惊了的猫儿一样闯入了我车里,我知道,但我觉得帮你一下挺好。”
“为什么?”海夫人又问了一句。
俩人像是在打哑谜,三太太的脸色啊,黑如锅底。
赵仁河却眼珠子叽里咕噜的转悠,这俩人打什么哑谜啊?
“年轻气盛,觉得妻子不忠于自己,就想找个好人家的女儿,轰轰烈烈的爱一场,后来,逐渐忘了那样的冲动,对不起,花娘。”赵希伊笑着,却流下了眼泪:“我忘记了,我也是庶出。”
忘记了最初的想法。
忘记了自己的出身。
忘记了原来的自己。
忘记了对花娘的怜惜,对儿子的慈爱。
三太太脸,更黑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说点正事吧!”
“正经事就是你还没见礼。”赵仁河站在一边冷冷的道:“我娘现在是五品宜人。”
“你!”三太太气结,却无可奈何。
“你们男人去谈事情,女人就不掺和了。”海夫人一甩手:“去书房谈吧。”
三太太大声地道:“我也去!”
赵希伊脸一僵:“你也去?”
“是,我也去!”三太太怕赵希伊心一软,开不了这个口,这个时候客气就是日后的遭罪。
“走吧。”赵仁河只好郁闷的带着他们两口子去了他的书房。
再次来到这里,赵希伊很是唏嘘。
他其实没有去过后院,自从他们搬出来之后,他都没有见过海如花的面。
倒是这个书房,来过一次。
赵仁河进来之后,坐了主位上,夫妻俩坐在了下首的首位上,有婆子上了茶水点心。
让三太太心里别扭的是,这里进进出出打扫卫生,端茶递水的都是婆子,跟她年纪差不多,但是打扮上可比她富贵多了。
而且她也饿了,拿起点心就吃,一般人家,书房里的点心,不是用来填饱肚子的,是用来品尝的。
今天隔壁终于不用再砸墙了,江湖也不用躲出去了,只是更新会晚一些,体谅一下哈,明后天就能恢复正常
267再见,渣爹
267再见,渣爹
赵仁河看向三太太的眼神是没有温度的,但是看到渣爹的时候,还是有些情感:“家里落魄成这样了吗?”
一句话,渣爹脸通红。
三太太一下子就哭出来了:“家里都要没法儿活了啊!还欠了两万两白银的外债,九殿下派人守着家门口啊,赚够一百两就要拿去抵债……家里都没有隔夜粮……。”
或者,真的是,贫贱夫妻百事哀。
赵希伊脸色涨红的看着结发妻子。
他知道妻子每日都要出去奔波要钱,但是不知道是这样的丢人,这样让人发狂。
可他又不能阻止。
家里虽然没有像发妻说的那么凄惨,但是也的确是很……清贫了。
买了两个婆子回来,打扫卫生,洗衣做饭,可是,做的饭菜只能勉强入口,没有什么美味可言。
洗的衣服只能是干净,想要绫罗绸缎……他两身上好的锦缎中衣,贴身穿着的那种,以前怎么洗的他都不记得了,但是两个婆子一人洗了一件,就都给洗碎了。
从此之后,家里只有抗磨耐洗的粗布衣服,细棉布的都不敢使劲儿洗,自然,也谈不上穿着多干净,多舒服。
以前不曾想过的清贫日子。
让他也没有了那个底气,跟这个被他亲自断了关系的儿子说话。
赵仁河就那么看着三太太哭嚎,半天过去了,三太太独角戏也唱不下去了,话锋一转:“找你也不是为了别的,当年分宗的时候,你哥给了你一万两银票,你没花了吧?分家那么多钱,你媳妇儿又嫁妆丰厚,想必是不会花销掉的,如今家里这样,你分去的家产里头也有你父亲当年贪下来的一部分,所以要还回去!不多,把那一万两给我们就行。”
这话说的,赵希伊差点找个地缝钻进去。
贪污,这个罪名,是赵希伊每次听,都想要吐血的罪名。
说实话,前几任哪个不贪污?
一年万八千两的都是常例,谁知道后头那些人会贪污的那么多?
何况别人贪污都没事儿,寿终正寝的好几个,凭什么就他倒霉啊?
二哥那里,嘴上说的不管不顾,可王妃娘娘能真的不管他吗?
自己就不行了,庶出子,亲爹对自己失望头顶,分家,分宗,义绝,断亲。
他也尝到了儿子当年能尝到的滋味。
这种感觉,让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对儿子的残忍。
可惜覆水难收……不过这样也好,儿子不会受他牵连。
想到家里头那俩嫡出的儿子,赵希伊就想叹气,其实家产可以更多的,但是两个儿子到了西北那地方,彻底的豪放了起来,买个艳婢就花了六百量,睡个青楼的粉头还要个头牌,那样的女人,一夜的缠资就要一二百两。
还有说是关外来的漂亮女奴,金发碧眼的洋妞儿……唉,那钱花的流水一般,去一趟京城会试,二儿子带了三万两银票,以及一千两的现银,回来花的一个子都不剩,还名落孙山。
他去京城北围的时候,才带了三千两银票,五百两现银,跟去的人也就十几个而已。
他就考中了进士。
大儿子去京城北围的时候,他妻子跟着去的,带了上万两银票,好几千两的现银,跟去的人三五十个,丫鬟婆子,保镖护院一个都不落,结果考了个同进士回来。
二儿子去京城北围的时候,好么,上百号人浩浩荡荡的去,却两手空空的回来,没考上!
再想到小儿子考试那会儿,他不太记得了,后来打听了才知道,妻子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准备。
等到小儿子得了秀才,又是小三元的案首之后,妻子就下了手,安排的人明显是不安好心,他那个时候在干什么呢?
好像也没有多关心,而是在忙着在军中上下其手,捞银子,贪战利品。
一直到儿子考了解元回来,全王府的人都来恭贺他……那个时候,他怎么就不想想呢?
以小河的资质,进京北围,起码也能考个进士回来,日后好好运作一番,未必不能有个好前程。
他这边陷入了回忆里,那边三太太见自己一个人说也没用,一看他又不吭声,不由得使劲儿推了推他:“你倒是说句话啊?家里那么大个窟窿等着填呢。”
赵仁河看着赵希伊,想知道渣爹怎么说?
赵希伊张了张嘴,到底是在赵仁河干净而清明的眼光里,没有说出那没有自尊的话,只是说了一句:“帮一把吧。”
赵仁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终于开了尊口:“按理来说,分家,分宗,义绝,断亲,我这都经历过了,跟你们没什么关系了,但是我跟我娘是个心软的,何况,你们的钱,我也不想要,这两年我也没有太大的花销,银子还是存了点儿,但是不会给你们,只有那一万两银票,我一直留着呢,我想,赵马氏,应该是打听过了吧?”
他不叫三太太“太太”了,也不称唿什么“嫡母”,那都不合适。
她算个什么“太太”?赵希伊就是个戴罪的庶民,一家子的功名全都没有了。
一个庶民的妻子,也只是个“赵马氏”而已。
当然,赵仁河觉得,她该叫“找骂氏”才对!
赵希伊又瞪了马氏一眼,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啊,看小河的样子,跟海氏的意思,他觉得自己还有那么一点机会,跟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团聚,谁知道,马氏就给他办了个露脸的大事。
这种时候,摆的姿态越低,越能激起小河跟海氏的怜悯之心,才能以后有所发展。
现在全完了!
不管在什么时候,打听人家银票有没有兑换,都是大忌。
马氏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打听出来了,真是小看了这个女人的能耐。
“是又如何?”马氏也是破罐子破摔了:“我们不求你将家产都给我们,只要那一万两。”
能少一万两的外债,就少一万两吧。
马氏也是没办法了,现在才知道,过日子不容易。
没有了唿奴呵婢,连饭菜都不好吃,家里现在连个像样一点的衣服都没有,更别提首饰了。
她跟两个儿媳妇,现在耳朵眼上穿着的只是茶叶梗而已。
而对方家里,哪怕是扫地的粗使婆子,耳朵上也戴着的是银耳环。
家里三个女人,连个首饰都没有,生下来的两个小孙女儿,又要人照顾,两个儿媳妇也做不了别的,只能买一些针线刺绣做点小零件,送去绣庄换点钱,用这钱再买点柴米油盐回来。
“好!”赵仁河却一口就答应了下来:“给你们一万两银子,但是记住了,日后我们互不相欠,也互不相干,要是让我听到一点风声,说道我跟我娘的闲言碎语,我可不客气,我毕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而你们,只是庶民而已。”
时至今日,赵仁河已经可以不用隐瞒自己的情绪了:“就算我不能收拾你们两口子,可你家老大老二,也是庶民,别逼我下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