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一身华丽的衣服终于做好了。
海太妃当天起得很早,梳了一个比较保守的元宝髻,上头戴了昭亲王亲自送来的那一整套华丽的金镶红宝石头面。
虽然沉了点,压脖子一些,但是带上去果然够端庄华贵!
身穿百蝶花卉纹妆花缎华棉衣,逶迤拖地的湖蓝间银白吴棉丝缎裙,身披朱红底云霞五彩碧霞罗。
手腕子戴着一对与头上的头面同款的赤金镶红宝石的手镯。
腰系中黄底半月水波丝绦,上面挂着一个蜜合色扣合如意堆绣香袋,脚上穿的是酒红底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绣棉靴。
外罩一件长至膝盖的宝蓝色银白吴棉丝缎的绣花褙子。
褙子还用白色的兔毛封边,外面还有一白狐大氅,带帽兜的那种。
“你还别说,我娘这么打扮起来,还真像个富贵老太妃!”赵仁河看着他老娘荣华富贵的样子,顿时就美了:“我娘真漂亮!”
“滚蛋!”海太妃笑骂他:“你老娘我都多大年纪了,还漂亮?再漂亮也是个老太婆啦!”
“那我娘也是最漂亮的老太婆!”赵仁河美滋滋:“娘,带着喜枫她们去,都别怕,我们是平南王府,有我这个平南王在,谁也不能欺负你们。”
“三爷您放心吧,我们可不是那软柿子。”喜白跃跃欲试,嫁了人还是这样,孩子都两个了,性子还是所有人里最活泼的那个:“谁敢欺负太妃,我们肯定不饶了她。”
喜枫拍了拍喜白的胳膊:“你也别跟朵玫瑰花似的,带刺儿,那些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贵妇人,能在京里头混到那么大年纪的,手段肯定比我们高很多,我们不当软柿子,也不能当出头鸟。”
“知道了,喜枫姐姐。”喜白最怕的就是喜枫,因为喜枫是她们里的大姐姐。
海太妃出行,这次依然是太妃的车架,但是她从宫里头出来的时候,可是皇贵妃的仪仗上,抬高了半级,京里的女眷们哪个不知道?
所以尽管海太妃是个外来的老太太,也让京中的女眷们如雷贯耳了。
她带着喜枫等人,车架一大堆,去了郊外的素心梅园,而且要在外面住两夜,玩儿三天。
李钊更是派了五十名御林军随扈,浩浩荡荡的很是威风。
海太妃前脚走了,后脚重月就拿着秘密卷宗过来了:“我们查到了当年金贵妃的那个未婚夫!”
“是谁?”大书房里头,李钊跟赵仁河几乎是异口同声。
“通政司通正使,许青!”重月沉声道:“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打听到当年的事情,因为金贵妃如今已经是贵妃了,家里人也搬走的搬走,高升的高升,而许家则是好多年之前就搬走了,为了跟金家断的干干净净,他们家连搬去哪儿都没人知道,后来多亏了沈云老爷子,他曾经调查过的一个官员,恰好跟金家有点亲戚,然后这个人呢,又跟金家有点龌龊,在沈云老爷子调查他的时候,曾经查到过,他有一次跟人喝多了酒,说老金家不地道,当年的金侍郎为了保住自己的官职跟荣华富贵,硬是送了自家已经定亲了的侄女儿入宫为秀女,只想着以侄女儿的姿色,能一举受宠,让自己躲过灾劫,结果人进去不到半个月,他就栽了!”
“而跟他侄女儿定亲的那户人家,在女孩儿入宫十日之后,就跟另一家门当户对的人家定了亲,等到金侍郎倒台之后,他们家就举办了婚礼,给那位未婚夫成亲了,那个未婚夫,就是许青!”重月道:“许青成亲之后,跟妻子据说相敬如宾,但是我们查过,是相敬如冰一般,他不爱女色,也不爱金银,家里就一儿一女,非常普通的家世,他的父亲是一个举人,母亲是一个地主家的女儿,在娶妻二年之后,父亲突发中风猝死;三年孝期过后,母亲也在睡梦中与世长辞,他就又守孝三年,然后才考的会试,殿试之后成为贡士,入翰林院六年后,到了御史台,然后二年又去了通政司。”
“表面上看,跟金贵妃没什么关系啊?”赵仁河捋了一下这个人的人生轨迹,很是平淡无奇,既没有跟某位青楼花魁产生点浪漫的事情,也没有宠妾灭妻。
李钊也是如此看待:“一般般。”
跟一般人的人生轨迹没什么两样,谁不是从青年熬到中年才会出人头地?有的人熬到老年都未必能出人头地呢!
455金贵妃的秘密
455金贵妃的秘密
“但是让许青屡屡得以高升的人,却是崔森公公。”重月却道:“五年前,崔森公公还不认识许青是谁呢!但是在金美人成为了贤妃之后,在贤妃的大表兄,成为了京畿大营的左路将军,在这位京畿大营的左路将军的大女儿,嫁给了许青的嫡长子许是之后。”
“他儿子叫许是?”赵仁河觉得这个名字挺有意思的啊?
“是,单名一个”是”,字知友,许知友。”重月道:“现在已经是一个举人了,最妙的是,许青家的嫡长女,许欢,今年及笄,您二位是知道的,一般的女孩子,十三四的时候就开始相看人家了,十五岁及笄之后,就会定亲,十六岁开始备嫁,十七八岁就嫁人了,如果是娘家舍不得,十八岁出门子的有的是,十九二十来岁生孩子,正是好时候。”
“对啊!”一般的人家,都是这样,可能高门大户的晚一点,那也是因为心疼女儿,不想女儿早日出嫁,但是也会在二十之前嫁出去,不然会当成老姑娘的,宫里的公主,就九公主,如今也是十八岁了,亲事也成了大家关注的重点。
毕竟九公主下面还有十公主与十一公主在。
上头的姐姐要是不嫁人,她们俩怎么办?
“可是,许家并没有张罗相看人家。”重月却道:“我们注意到了这一点,收买了许家的一个老婆子,虽然是个粗使婆子,但是那粗使婆子的养女,却是许家小姐身边的二等丫鬟,负责针线上的事情,据说,许家小姐是有了婚约的,只是对方一时半会儿的不可能上门提亲,就这么拖了下来,许家小姐十五岁及笄,对方没来,但是却托人送了东西过来,是一根赤金镶碧玺珍珠如意双喜钗,先不说碧玺这等宝石乃是进贡之物,民间少有,就看那东西的做工,应该是宫廷之物!”
“十皇子,一直没有定亲,金贵妃娘娘是看上了左提督家的大小姐,可是左大小姐躲出去了!许青家的女孩儿,不可能成为正妃,那么就只能是侧妃。”李钊想了想,顿时就猜到了对方的打算:“为什么是赤金镶碧玺珍珠如意双喜钗?而不是赤金镶红宝石头面?因为不是正室!”
所以不能戴红,红宝石都不能戴。
侧妃的话,只能用绯红、品红等等非大红的颜色。
但是给红色的太显眼了,所以用了碧玺,用了珍珠,做成了如意双喜钗,而非丹凤朝阳垂珠步摇。
更不可能是一整套头面,除非那女孩儿是金贵妃相中的儿媳妇,是正室。
“很有可能!”赵仁河甚至开口道:“年轻的时候,一对男女都定亲了,肯定是偷偷地看过对方,并且梦想着跟对方组成一个家庭,结果天意弄人,被迫分离,一个入宫为妃,一个另娶他人,恐怕致死都难以再见一面,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又有了联系,一个念念不忘那抹白月光,一个暗暗垂泪,宁愿不受宠也要守身如玉,无奈,宫中生活艰辛,只能有儿子傍身,后来俩人决定奋发图强,一个努力攀关系,往上爬;一个在宫里头也经营有道,晋封皇妃;可能俩人也明白,就算是权倾天下,俩人也无法再续前缘,不由得将目光放在了下一代上,我的儿子娶你女儿,也算是另类的圆梦了,只是不能当正妃,侧妃却是可以,将来我儿子登基称帝,你女儿好歹也能混个贵妃当当。”
李钊默默无语的看了一眼赵仁河。
重月却是一拍大腿:“这说的好像真的一样!”
“往这方面查吧,还有,他们之间一定有一个传信的人,或者是纽带,或者是通道,查到了,估计会有惊喜,还有,查一查俩人有什么定情的信物?或者私下里的交通信件,最好是有那种暧昧语言、互诉衷肠的情书。”
“这可能有吗?”重月怀疑的道:“脑袋进水了才会写这种东西,才会留着这种东西,这不是现成的把柄吗?”
“你没谈过恋爱,不懂的恋爱脑的心思。”赵仁河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在许青的心里,金贵妃就是心头上的朱砂痣,白月光,以前可能没有那么深的执念,但是现在金贵妃作为皇帝的女人,竟然心里还有他的存在,一个男人,能有这样的一份真挚的眷恋,瞬间就会激发他的恋爱脑,这种时候没什么智商可言的,他不会去想那么多,而且金贵妃手段肯定不止这一点,再续前缘什么的不可能,但是下一代可以喜结良缘啊!就为了这个口头承诺,许青也会帮十皇子的,哪怕最后自己的外孙子不可能登基称帝,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凤子龙孙,将来再不济也是个亲王,许家能有一个亲王外孙子,后三代都无忧啦!”
“如果我是许青,我也会这么做。”李钊淡淡的开口:“金贵妃,好计谋。”
一边在宫里头步步高升,前些年那么低调还养活了十皇子,如今终于养大了十皇子,也该争锋了。
一边又暗中勾搭上曾经的未婚夫,在前朝暗暗的布局,如今的许青,已经是通政使了。
通政使司可是掌受内外章疏敷奏封驳之事,凡四方陈情建言、申诉冤滞、或告不法等事,于底簿内誊写诉告缘由,呈状以闻。
其官有通政使、左右通政、左右参议等等,人不多,但都是成康帝的心腹才能任职的地方,不然成康帝的圣旨下去了,被驳回,面子该多难看啊?
也就是说,这么一个重要部门,只有一个通政使的地方,已经被金贵妃拐弯的把持住了。
而且许青的履历就跟小葱拌豆腐一样,清清白白的不得了。
还有他的为人,不纳妾,不养外室,不贪图钱财,他妻子的嫁妆算是丰厚,有田地租赁出去,有人给种田交租子。
家里只有一个宅子,三进院落带着两个跨院。
有点存款,有点家底,老家有一栋祖宅,五百亩土地,就这些。
虽然说还有冰敬碳敬等三节两寿之类的“正常灰色收入”,可是也不是很多,主要是他这个人名声很好,看样子现在已经是简在帝心了,年纪不大,一看就是前途无量的那一类官员。
所以与他交好的官员很多,都是前途无量那一类型的,与他为敌的官员不多,且都是有些穷途末路的家伙。
以至于,他看似清冷孤高的样子,实际上势力已经很庞大了。
而且,他很有才能,起码现在,都没有被成康帝发现!
要不然的话,成康帝岂会放过他们?
“那我们就往私情上调查,只是取证的话,恐怕会打草惊蛇。”重月道:“毕竟那么重要的信件。”
“找到信件之后,让一个擅长模仿笔记的人,去模仿一封假的,真的掉包出来,对了,用特殊墨水书写,三个月之后,那墨水就该消失了。”赵仁河一扬眉:“用什么墨水不用我说吧?”
“知道,用乌鱼骨墨。”重月兴致勃勃的道:“这个办法真是绝了!”
乌鱼骨墨,是一种掺了乌鱼骨粉制成的墨,用来书写的话,跟普通的墨水一样,但是这东西有个特点,就是挥发的很厉害,三个月一过,纸上连个墨痕都不会留下。
“金贵妃那边,暂时还是以监视为主。”李钊想了一下:“今年的主要事情,还是东瀛,虽然已经灭国了,但是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国主是被掳来当了东君公了,但是谁知道东瀛那边有没有什么忠心耿耿之士,想着来复国,或者营救国主啊?
再有,不少人都蠢蠢欲动,想要去东瀛,分一杯羹呢。
“明白!”重月一躬身:“这就退下去,安排好。”
李钊点点头,赵仁河耸耸肩。
重月就退出了大书房,回了他的院落去忙活。
“通政司就让我二表哥看着吧,他正好也在那里任职。”李钊摸摸下巴:“没想到,抓了一条大鱼。”
就这俩人的关系,捅到他父皇面前去,恐怕比金贵妃其实是高丽人还要震惊。
“你想什么时候动手?”赵仁河知道,李钊已经忍不了太久。
“过了年吧,看看他是什么意思?储君之位,我不想要了,我只要直接登基称帝。”李钊平静的口吻里,带着那么股一往无前不回头的气势:“太子永远都是我皇兄,要么也得是我皇兄的儿子。”
谁敢觊觎东宫之位,他绝不手下留情。
再说海太妃,到了素心梅园,是承恩候太夫人亲自在大门口迎接进来的,比她早到了的还有两位老太太。
一位是承恩候太夫人的亲家母,直隶总督的亲生母亲,一品诰命太夫人邱氏。
一位是王旭的母亲,同样是一品诰命夫人的高氏。
说起来,都是一个阵营里的家属,很快就相互认识并且热络了起来。
尤其是高氏,十分热情里她能给出十二分去。
“这京里头的点心花样也很多,但是不如南边的清淡,今天特意让人做了南边的点心过来,你尝尝是不是那个味儿?”
“这次来的时候,特意拿了南边儿流行的花茶,八宝养颜茶,喝着还不错……。”
“看您的容貌,说是三十都有人信啊!”高氏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认真地看了海太妃半晌:“比我皮肤都要好,真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