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辅兵干了二年,眼看着,三年就要到了,他就可以退伍回家了。
上头突然需要增兵七星岛,七星岛就是沿海的一个小岛群,由七个岛屿组成,排列顺序像是北斗七星,因而命名为七星岛。
那里有淡水资源,又有一个天然的避风港,是个平时停靠大型海上商船的地方,只是那里曾经被海盗盘踞,这些年才清理干净,所以要派人去驻守。
因为那里离海岸线太远,没人驻守的话,或许过不了多久,就该有海盗盘踞那里,为非作歹了。
派的人不多,两百多号杂牌军,领头的是一个总旗,手下一百二三十个正规军,其余的都是辅兵,医官和火头军。
二百来人浩浩荡荡的去了七星岛,在一处避风的地方架起了营寨,在岛上伐木造屋,落地生根了。
头三年,几乎每一年都有海盗光临这个地方,但都被杀退了,领头的总旗是个厉害角色,他将海盗都换算成军功,平分给大家,连烧火做饭的厨子都有军工在身了。
海福龙抓住这个机会,在岛上没少立功,后来他就由辅兵转正,成为了一个职业水军。
而后总旗高升,他们那一群人有的调走,有新来的,但是海福龙一直没有什么起色,倒是带他的小旗成了总旗,他也顺势当上了小旗。
一个小旗十二个人,一个总旗十个小旗的人马,加上总旗自己带的二三十个人,他们这里的兵力一直在补充,调动,但是从来没有放松过!
可是一连六年,他们这里风平浪静,海盗们都知道这个七星岛有水军驻守,谁还傻啊?来这里给水军们送人头,挣军功吗?
所以他们这里风平浪静的过了六年,后来还是总旗反应了过来,这六年之间,没人来换防!
一个地方驻防最多五年,最少三年,就要换人来驻守,尤其是水军,他们一般在的地方都是海岛水边,人烟稀少,要是不换防的话,一辈子就在这里打光棍到死了好么。
这都六年了,于是他派人回大营,问个究竟。
才知道,王府出事了。
尽管海福龙说的很隐晦,但是赵仁河听懂了,平南王府不平稳,平南水军大营也不平稳,以至于连换防都不敢乱动。
最后还是因为现任平南王薨逝,新任平南王出现,水军大营里的各种换防开始,他们才从七星岛回来。
因为错过了一年的时间,加上海福龙的军功的确是很多,所以他就升为了总旗。
这个时候,他带着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的钱财,风风光光的回到渔村。
却发现,妹子不见了!
一打听,说是在平南王府,给平南王府的三老爷当妾室。
一开始,海福龙一听“三老爷”,以为是个胡子邋遢的老头子,后来还是村长说,是个年轻的少爷,只不过是论资排辈,称为“老爷”而已。
但是海福龙觉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加上好奇,妹子为什么会与人为妾?
他查到了当年的事情,他之所以被征调,是因为那个叔祖看上了他们家的山田,后来的确是他霸占了自家的山田;后来他的外孙子有看上了自己的妹子,想要强抢过去当妾,他的外孙子是个纨绔子弟,自家有钱,大哥又是在一个什么县里头当县令,整个村子没法儿反抗,最后还是村长做主,将渔船买了过去,又把房子让另一个村里的长辈买了下来,然后送妹子走人。
没想到被那纨绔子弟撞破,妹子慌乱之下,闯入了水军后勤采购的队伍里,撞上了当时的采购官。
“是,当年我也是被追的走投无路了,就一下子闯进人多的地方,撞到了老爷,老爷也是个心善的,因为我们俩滚到了一起,索性纳我为妾,村里的村长伯做的主,认为我就算是给人当妾室,那也要看是谁。”海姨娘道:“都是当妾室,给那个无赖子,还不如跟了老爷。”
“是啊,当时花娘也是迫不得已,我觉得花娘不错,就帮了一把。”赵希伊还有些回味:“那个时候的花娘,像是一朵风中摇曳的小花,楚楚可怜。”
赵仁河在一边瘪嘴,要是亲娘长得跟舅舅似的,看你还小花不小花?
他才知道,渣爹跟亲娘的初遇,颇有一点英雄救美的经典。
“那怎么老爷查不到你?”海姨娘问海福龙:“老爷在军中当差。”
“是我的不是。”赵希伊摸了摸鼻子:“我将你告诉我的名字,记错了。”
“啊?”众人惊讶的看着赵希伊。
“花娘的名字叫海如花,我想着,你哥哥应该叫海如龙才对,我就找这个人,结果找了几个都不是。”赵希伊惭愧的道:“我还责令其他人帮我找,就连士兵的名册我都看过,就是没有!加上海总旗是驻守在外的人员,这就更没人关注了。”
“你呀!”海姨娘揉搡了一下赵希伊,算是解气了。
不然又能如何呢?错过就错过了,他也不是故意的。
谢谢大家对江湖的支持,留言很踊跃啊!
122老先生赵兴
122老先生赵兴
“都是一场误会,再说了,我事后查过了,当年逼迫我们兄妹俩的那个叔祖早就死了,而他的儿子因为贪污的关系,也被丢官去职,发配边关,至于那个纨绔子弟,已经沦落为乞丐了。”海福龙淡淡的道:“但是我没想到,还有书记官记错名字这一遭。”
“是我的不是。”赵希伊这一点比较好,他承认错误快,认错态度诚恳,加上他卖相极佳,斯斯文文的跟海姨娘站在一起,还挺般配。
何况海姨娘跟他连儿子都有了,海福龙不服气又能如何?
这里是王府啊,看海姨娘的样子也不像是吃亏受委屈的,而且当着外人的面,海福龙也不可能大刺刺的他妹子,你活的委屈么?
那不是直爽,那是二愣子。
正好,这个时候,素席已经摆上了。
虽然说是素席,只不过是素菜荤做而已,看着素淡吃着好啊。
“府中正在守孝,只准备了一桌素席,海总旗别见外,坐,坐下吃点,小河啊,来,坐这里。”赵希伊这会儿表现得无比优秀,彬彬有礼,斯文俊俏,哪怕是三十多了,赵希伊依然风度翩翩。
毕竟是个读书人出身。
何况人家海福龙大小是个官儿,又是良家子弟出身。
“有的吃就行了。”海福龙跟海姨娘一样,有的吃就行,不挑食。
他们四个落座了,喜兰姑娘惨了,就负责伺候吃喝,上菜,夹菜,下碟子。
偏生四个人里头,没人看她一眼,她倒是哀怨的看了赵希伊好几眼,可惜,赵希伊没看她。
吃饭的时候,倒是秉持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是很快吃完了饭,大人们又坐在一起说了说彼此这些年的经历。
“看到大哥这样,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海姨娘唏嘘不已:“当年大哥走的时候还没有这么高。”
“别说你了,谁认得出来?”海福龙叹了口气:“我在那边的岛子上省吃俭用,想的是日后回家了,带你过上好日子,攒的钱里头,还有你的嫁妆,想将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谁曾想,现在是这样的一个光景。”
妾室是没有嫁妆的,只有正室才有嫁妆一说。
嫁妆,嫁妆,是女子出嫁时,娘家准备的陪嫁至夫家的结婚用品及财产财物,只有正室嫡妻才有这个待遇,小妾那不叫嫁,男方也不叫娶,那叫“纳”。
娶妻,纳妾。
“时也命也。”海姨娘倒是说了一句文绉绉的话。
“算了,我换成银票,改日给你送来,你留着压箱底吧。”没有嫁妆,只能给银子了。
“过几日小河就去前头,让堂叔给他开蒙了,到时候,你去前头,让海总旗也去前头,会客还是很方便的。”赵希伊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这会儿忙不迭的往回找补呢:“虽然说花娘不是我明媒正娶过来的,但您跟她是亲兄妹,日后可别说跟我有仇了啊?此事王爷都知道了。”
“我也是一时着急,你是不知道,妹子啊,你享福了。”海福龙跟他们讲了一下自己回来升为总旗之后,见到的那些同僚和上司的小妾过的日子,海福龙就后怕不已,万一妹子也这样了,他可怎么办?
“哥,先别说那些,你看你都总旗,在军中也是八品的官了,可有成家?”海姨娘哭够了,见过了亲哥哥,心结也解开了,终于开始考虑他们海家的传宗接代之事。
“这些年你哥我都是在男人堆里头混日子的,怎么找?”海福龙哭笑不得的道:“上岸之后,一个月就习惯了,然后是晋升,再然后就是算军功,我将所有多余的军功都折成了银钱,想着……现在你哥我倒是个官身,又有千八百两银子的身价,可我想着要找到你,根本没时间想那些个。”
赵仁河吸了吸鼻子,这个舅舅还挺有兄妹爱的,对亲娘还很惦记。
“哥,如今我已经这样了,您也别想着带我出府,就算是我出去了,小河怎么办?”海姨娘摸了摸儿子的头:“老爷对我好,夫人对我也不错,后头的两位妹妹都有女儿陪着,我呢,就有小河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想我们娘俩儿了,就来府上看看我们,但你可要抓紧了,哥,你都快三十了吧?男人三十而立,你都而立之年了,别人家你这么大年纪的都要当祖父了,回去之后赶紧找个好女子,娶进来给我当大嫂,将来多生几个孩子,如今你有了官身,银钱也不少,养得活,咱们全家就剩下你一根独苗了,叔伯那里没指望,外家也不行,你现在出息了,找个好人家的闺女,还是可以的,聘礼多给点,不拘什么样貌,品格好就行。”
“我知道了。”海福龙知道守着赵希伊,他们兄妹俩有些话不方便说,但是妹子说的也对,这海家就剩下他一个顶门立户的人了,他见到了妹子,发现妹子也过得挺好,起码看起来过得挺好,白白嫩嫩的大外甥也看到了,知足了,不枉费他在岛上拼死拼活的赚军功。
海福龙是被赵希伊送出王府的,并且跟门子的一耳朵说了,日后海福龙来,直接通知寒露居即可,这是海姨娘的亲哥哥。
一耳朵人最是油滑,立刻将几个小厮叫过来,好认一下这位大爷,能在王府侧门,跟王府爷们儿扯着脖领子,还能进去的可不多。
原来海姨娘得宠是是真的!
怪不得海姨娘的儿子能凑到九殿下面前呢。
再说,海姨娘人家出身好啊,良妾,就压了后院多少姨娘一头?
赵仁河在海福龙走了之后,挥退了所有人,自己挨着海姨娘坐着,海姨娘静静地看着儿子会客厅的多宝格上,摆放着的一个花瓶,花瓶里插满了茶梅。
今天哥哥的出现,让她太过激动,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娘?”赵仁河看海姨娘直勾勾地看着花瓶:“您怎么了?”
“娘没事,你舅舅他,还活着,娘很高兴。”海姨娘擦了擦眼角:“对了,你怎么放了这白色的茶梅?”
“哦,因为听父亲说过一首诗,就让人寻了茶梅来。”赵仁河摇头晃脑的背了南宋陈景沂《全芳备祖》:“浅为玉茗深都胜,大日山茶小海红,名誉漫多朋援少,年年身在雪霜中。”
所述的“海红”即指茶梅,红色的茶梅。
“但是娘您不知道,红色茶梅的花语是清雅、谦让;白色茶梅的花语是理想的爱。”赵仁河没忍住,跟他亲娘炫耀了一下花语。
话说茶梅是一种优良的花灌木,病虫害较少,非常适合绿化。
“就知道煳弄你娘,还花语?花会说话吗?”海姨娘因为心思不在这上面,倒是让赵仁河煳弄了过去。
娘俩儿要去睡个午觉的,但是刚哭过,怕睡觉头疼,就改在院子里来回熘达消食,下午才小憩片刻,就到了晚饭时间。
而晚饭的时候,赵希伊是回到这里用的,这次没有带喜兰姑娘。
“我听说,你给后院那俩分了东西?”赵希伊回去之后,听了余婆子的话,知道海姨娘给后院的两个小妾分了手镯。
“是,给两位妹妹一点小东西,都是女人们用的,怎么?你一个爷们儿也要啊?”海姨娘笑着给他夹了点菜:“过个半年,两个小姑娘就要去夏院了,我想着,多给她们做两身衣服,到底是娇客,能留在家里的时间,都不到十年了。”
两个小姑娘已经六岁,她们十五岁及笄就得定亲,十六岁,估计就得出嫁了吧?
最多留到十七岁,十八岁撑死了。
“是啊,女孩子不像男孩子,能留在家里一辈子。”赵希伊吃了口饭:“那也不用你给东西。”
“我只是给一点,大头儿还是您这里出。”海姨娘立刻就道:“两位妹妹这些年也过得清苦,咱们府上守孝呢。”
提起守孝,赵希伊就头疼:“过两年就好了。”
这一晚,破天荒的,赵希伊住在了海姨娘这里,盖着棉被纯聊天。
而第二天,王妃娘娘赏赐海姨娘十匹素色锦缎,二十匹素色细棉布,更有一整套的素银头面。
后院的两个姨娘,也各得了一套王妃赏赐下来的素银头面。
第三天,赵希伊这位三老爷,来了寒露居,是在张姨娘那里住的,半夜叫了热水。
第四天,是在郑姨娘那里住的,半夜也叫了热水。
第五天,在书房住的,半夜……也叫了热水,喜兰姑娘越发的娇艳了。
这些事情,把正在闭门思过的三夫人气得要死,却无能为力,她就像是被圈禁了一般,丈夫跟儿女那都见不到,气了也白气,且她摔碎了的东西,没人给她填补,以至于她到了后来都不敢随便摔打了,因为摔碎了瓷器没得用,花瓶之类的还好说,茶碗要是摔没了,她拿什么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