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猫被扼住头颈,不满得朝着白衣道士翻了一个白眼。“喵”(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白衣道士指了指身侧精瘦的少年,解释道:“过来的路上碰上小哑巴了,他说你出事了。”
那白衣道士正是虚空。“别瞅了。”虚空鄙夷地瞧了眼底下的白团子,一把提溜起他的后脖颈,“走,去看看你的肉身怎么样了?”白猫发出了一声“喵”的冷哼。
肃府主屋的床榻上躺着一名白俊的少年,他双眼紧阖,唇色苍白。
虚空蹙了蹙了眉,“躺好。”他努了努下巴示意让猫躺到一边。
白团子迈着短腿主动地跳了去,缩在了自己的肉身侧,只露出了一双琉璃般的眸。虚空在卧室中点燃了一炷香,忽然他手中的动作一顿,看着白团子:“我在想要不要宁桓进来看一下,毕竟他被你欺负了这么久,这么爽快的时候不多了。”
白猫一愣,此时忽地想到了什么,瞬间软绵的绒毛炸开了,肉垫中伸出尖利的爪子,似乎在威胁。
“你慌什么。”虚空笑道,他也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
他……他有什么好慌的。肃冼将头瞥向了一边,哼哼了一声。却发现发出的仍是猫叫声,气恹地将头埋进了肉垫里。
虚空手掐着符,床边燃起的香上开始有淡淡的青烟升起,萦绕在肃冼身侧。虚空的口中念念有词。
白猫慢慢阖上了猫瞳,身体变得愈来愈轻,四周氤氲着雾气,他在这片无穷尽的黑暗中渐渐下坠……
暖湿的气流缓缓吹佛在脸上,肃冼迷迷糊糊地醒来。顶上还是那熟悉的雕花床帏,暗色的床幔掩住了窗棂外明黄的光亮。肃冼揉了揉眉心,元神出窍后的眩晕感仍残留在身体内。他缓缓用手肘支起了半边身体,想拉开床幔。这时忽地发现身侧还躺着一人。
宁桓侧着脸闭着眸,嘴唇微微鼓起,轻轻吸气,然后吐气,一片酣眠状。双手仍拽着肃冼的被褥,半个人趴在他的床边,身上还穿着他变成猫时衔来的外袍。
肃冼白俊的脸上微微一红。
对了,那只猫呢?此时从宁桓的身后慢慢得探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湛蓝色的猫瞳正小心翼翼地望着肃冼。
“啧。”
“你醒了?”宁桓听到响动,慢慢坐起了身,他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问道,“你感觉怎么样?用不用我喊虚空道长进来?”
“不用了。”肃冼摆了摆手。
“王伯给你烧来的洗澡水。”宁桓指了指角落道,“说你醒来时候用的到。”
肃冼点头,旋即翻身下了床,身上衣物的粘腻感使他微微蹙了蹙眉。于是肃冼一边走一边脱去身上的衣物,最后整个人几乎赤身裸体得站在宁桓的面前。
宁桓一怔,脸上微微泛起一层薄红,他的脸不自然地瞥向了一边,嘴里小声嘀咕道:“你就不能等我走了,再脱衣服?”
“嗯?”肃冼不以为然地应了声,忽地他顿住了脚步,似是想起了什么,整个人复又走了回来。“怎么了?”宁桓疑惑得问道。
“你看到了吧?”肃冼声音在宁桓耳畔便低低地响起,引得宁桓心怦怦直跳。
宁桓微微蹙紧了眉,问道:“看到什么了?”
“大不大?”宁桓一脸茫然,却见肃冼满脸得意地已经转过了身去,随意找了块白巾扎住了腰身。
他在得意些什么?忽地宁桓的目光落在了那块白巾上。
“啧。”宁桓终于晃过了神,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脸色微微发红,语调稍许不自然地道,“有……有什么大的,我……我的比你大多了。”
“真的?”肃冼转过了身,视线朝他这边转来,于是宁桓急忙捂住了胯。
“哼。”肃冼冷哼了一声。他勾了勾唇角,倒是满脸坦诚地直视着宁桓的脸,戏谑地挑了挑眉,眸色中闪过一丝恶劣的笑意:“谁看你那里了。”
宁桓哼了一声,撇过了头,并不理睬,只是耳后根愈发红地发烫。
于是这会儿肃冼笑得更肆意了。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宁桓小声嘀咕着从肃冼房中出来,正遇上王伯。“宁公子,来的正巧,我正要找你呢!”
“什么事?”宁桓疑惑得问道。
王伯笑了笑,指了指外头道:“您还是自个儿去外面瞧瞧吧。”宁桓疑惑得点头,顺着王伯指的方向走去。
前院内站着两位满身狼狈之人,头发蓬乱,脸上满是血渍与污痕,身上的衣服已经碎成了条缕,像是从哪个地方拾掇来的乞丐。“堂……堂兄,庚扬。”宁桓勉强地辨认出了眼前人,见二人一切安好,便也欣喜地笑了。
宁晟望着宁桓:“方进城时这位老伯告诉我们你在肃大人的府上,我不放心特地跟过来看看。”宁晟蹙着眉仔细地打量着宁桓,见他手足俱全,笑得一副没心肝的摸样,也总算是长吁了一口气,“你没事我便也放心了。”
可宁晟回忆起早前的一幕,心底还是一阵后怕,本想训斥起宁桓这一番行为的冒险,可心一念他也是为了救肃冼,那个在路上帮了他们不少的锦衣卫,宁晟张了张嘴,犹豫了片刻后,也只是问道:“肃大人身体如何?”
“好着呢!”宁桓心里记恨着方才肃冼的一顿讥嘲,不屑地撇了撇嘴。宁桓的目光落在了宁晟的右手腕上。白色的布帛简单地包扎了几圈,贴着伤口的位置上还有未干涸的血渍。宁桓指了指宁晟的手腕,问道:“堂哥,你的手腕怎么了?”
宁晟抬起手腕,满不在乎地道:“庚扬说血能帮你引开水下那些怪物,我当时也没多想,直接割腕子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大笑了一声大手直接拍上庚扬的脑袋,将他顶上蓬乱的头发硬是压下去半截,“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用。这次能活着出来,全靠这他了。”
庚扬不自然地撇过头,解释道:“我……我也没做什么。”他脸上仍带着倔强的摸样,却被宁桓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紧瞅着,最后不自觉地透出了一股磕绊的羞涩。庚扬索性垂下了脑袋,低着头看着鞋尖,一言不发。
“二位公子不如先进屋换套衣裳,我现在就去备水。”王伯看着狼狈的宁晟与庚扬二人,出声提议道。
宁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若不是惦记着小弟的安危,宁晟早已经无法忍受身上这股腥臭的味道。他挠了挠脑袋:“那便麻烦了。”
庚扬本想拒绝,没想见还没出声就被宁晟一只大手一把拽过了衣领,朝后提溜着往里屋内走去,边走边训诫道:“你也不闻闻你身上的味道,别等着一会儿出去了官差把你当乞丐赶出城了。”庚扬挣扎了半会功夫,发现怎么也挣脱不开,索性冷漠地将脸瞥向了一侧,不予理睬。庚扬没好气地哼声道,“你这小子,我看你就是讨厌洗澡吧!”
“喵——”宁桓远远地就听到了一声软绵绵的猫叫,只见虚空抱着只白猫从长廊那侧走了过来,“虚空道长。”宁桓叫了声。
虚空抬起了头,怀中的白团子缓缓探出半个脑袋。“你的猫?”虚空问道。
宁桓摇了摇头:“王昭仪的猫,被我捡了回来罢了。”宁桓睨了那白团子眼,那双湛蓝的琉璃猫瞳这一眨不眨得望着宁桓,小嘴微微张开了露出了里面的奶牙,乖巧地朝着宁桓又“喵”了一声。
“这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了?”宁桓撇了撇嘴,满是嫌弃得望着那团子一眼,步伐又是生生后退了步。
白猫委屈地“喵”叫了声,喉间时不时发出了“咕噜咕噜”声。虚空安抚地摸了摸那毛茸茸的小脑袋,抬眸笑着斜睨着宁桓眼,眸底闪过一丝戏谑,问道:“这猫之前不乖吗?”
宁桓咽了口唾沫,摇了摇头道:“简直一言难尽。”
“哦?”虚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怎么一言难尽了?”他挑着眉,一副洗耳恭听的摸样。
“就是……”宁桓正打算随口胡诌个理由应付。可话还未说完半句,就被身后人打断了,“师兄既然这么喜欢这猫,就带回去养吧。”肃冼戴好衣冠走了出来,哼哼着道。
宁桓转过身,见肃冼一身的官帽官服,两把绣春弯刀悬于腰侧,他于是疑惑得问道:“你要去哪儿?”
肃冼回道:“镇抚使大人出事,我得进宫一趟。”说完,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宁桓眨了眨眼,微微一愣:“原来你都已经知道了,我还打算过一会儿告诉你。”
肃冼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语调中透着些许不自然地应道:“我……我自然是知道。”他眼角正巧瞥见正逗着猫,视线却放在他两身上一脸“看好戏”的虚空,于是哼声道,“是我师兄方才同我说了。”
“原来虚空道长也已经知晓了?”宁桓看向虚空,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虚空的嘴角微微一抽,抚在白团子身上的手一顿,他抬眸望向肃冼,见人正威胁般地朝自己瞪眼。“嗯——”虚空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应道,“来的路上有听人说起。”
肃冼僵硬的背脊这才猛地松懈了下来。宁桓蹙了蹙眉,问道:“难不成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
“这……”虚空犹豫了片刻,正方要说话,就被肃冼堵了回去。
“他是听锦衣卫说的,京城里的锦衣卫大多数都认识他。”肃冼语气平平一脸坦然地解释道。
宁桓点了点头:“这样啊。”他微抿着嘴,“正好,我同你一起出门,我还得回家一趟。几日没有回家,我爹我娘怕是要念叨了。”
“你要进宫?”虚空放下了手中的白猫,任凭着它转身跳上了房梁,“也好,我也正想去看看那喜乐佛到底何许人也。”
第74章
宁晟听从了王伯的劝留在了肃府上休息,只是庚扬执意不肯,要与虚空一同前去京城的喜乐佛庙。众人见也说服不了他,便也由着他去了。
宁桓回至宁府已是傍晚时分。他心中忐忑,自己失踪的几日也不知宁伯是如何和爹娘解释。这半年去学堂的日子屈指可数,这回看来是少不了挨他爹的一顿训诫。
宁桓走进正屋,却未见到宁父宁母的身影,他拉住旁边的一小厮,问道:“我爹同我娘去哪了?”
小厮回道:“老爷和夫人去拜喜乐佛了。”
“喜乐佛!”宁桓顿时觉得脑海间发出“嗡”地一声闷响,“他们去拜喜乐佛做什么?”
小厮疑惑得抬起了头:“少爷难道不知道喜乐佛吗?听说那神佛可灵验了。”
“他们现在在哪儿?”宁桓急切地问道,若是才离开不久,快马加鞭应还能追得回来。
“算时间,老爷和夫人大概快回来了吧。”小厮小心翼翼得回道,他满脸不解得望向宁桓,心道,莫不成自己说错了什么,为何少爷一听脸色变竟得如此差。
此时外头大门那处传来了一阵响动。小厮惊喜地抬头:“少爷,是老人夫人回来了。”
宁父走了进来,遇上宁桓。他上下打量着宁桓,眉头微微一拧:“我正找你呢!你这几日都上哪儿去了?”
“爹,听说你去拜了喜乐佛?”宁桓略去了宁父的质问,急切地求证道。
“别提了。”宁父没有出声,倒是身侧的宁母一脸沮丧地回道,“那喜乐佛庙内说是每日只许十人进,害我与你爹在外头等了一日。”
宁桓听闻爹娘并没有见到喜乐佛,心中顿时松下一口气,缓和了语气道:“爹,娘,喜乐佛之事你们可千万不能信!”
“为何?”宁母疑惑得问道,“可宫里都人说那神佛可灵验,连不少娘娘都去参拜,娘还指望着能给你找个乖巧听话的媳妇儿。”
“娘!”宁桓直接打住了宁母那些不着边际的话题,他撇了撇嘴道,“我才十八。”
“十八怎么了?你爹那死对头王侍郎都已经是做爷爷的人了,去向喜乐佛求了子,没想成第二日他第三个姨娘就给他怀上了……”
宁桓无奈地鼓了鼓腮帮子,索性不理会宁母的念叨。他抬眸看着宁父:“爹,此事非同小可,你可知这喜乐佛与指挥使刺杀皇上一事有关?”
宁父闻言,脸色顿时大变,急忙问道:“你……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宁桓扯了扯嘴角“嘿嘿”地笑了笑,并不言语,他怕一开口,就要遭宁父一顿训责。宁父蹙了蹙眉,沉声道:“以后有关锦衣卫的事情少打听,那些都是掉脑袋的事!”
“知晓了,知晓了。”宁桓敷衍地答道。
宁父陷入了沉思,似是自言自语般地道:“难怪最近皇城内的锦衣卫撤下不少,原来是这般。”
宁桓念着肃冼出门时面露担忧的表情,他抿了抿嘴道:“此事应该还有隐情,爹你们还是少这趟浑水为妙。”
宁父点了点头:“此事我知晓了。”他的目光落在了宁桓身上,满眼尽是审视的意味,“你也是,既然皇上对锦衣卫有了忌惮,你也离那些锦衣卫远些,小心惹祸上身,听见没?”
宁桓讷讷地点了点头,全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摸样。半响,宁父背过了手,想起了最初诘问宁桓之事,一脸严肃地复又道:“你还没说你这几日去哪儿鬼混了?”
宁桓这才讪讪地扯了扯嘴角笑了笑:“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我猜啊,又是和那个肃佥事出去了。”宁母摇了摇头。
宁桓撇了撇嘴,抬眸瞧见宁父一脸不问出个究竟誓不罢休的气势,他的脚步微微朝后一退,一个转身朝着自己房中溜去,边跑边气喘吁吁地道,“我去读书了,晚膳直接送书房来,不必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