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刃[古代架空]——BY:岳千月

作者:岳千月  录入:03-26

  而他的右手正架在那柄眼熟的漆黑长剑上,墨刃双手执着剑鞘,被他狠狠抵在一株梨树的树身上。
  凉清月华下,黑衣青年单足勉强踏着半截树枝,几乎整个人都悬空,已是一个千钧一发的危险至极的境地。
  可墨刃却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神色,甚至嗓音里都含着淡淡的惊喜:“主上!您清醒了。”
  楚言蓦然意识到了发生的一切,夜半冷风吹来,寒意爬满了冷汗遍布的后背,一股冰冷冷的恐惧唰地从脚底直窜到头顶。
  楚言只觉得脊梁骨都冻住了。他竟在心绪大恸之下,走火入魔失了神智,还对阿刃动了手……
  他右手赶忙撤了劲道,左手则慌乱地要去扶墨刃。可惜侍卫毫无意识,自个儿轻巧跃下,双手抱剑行礼,仍是挑不出一丝毛病地恭敬:“方才情非得已,属下冒犯主上,请主上罚。”
  楚言猛地上前一步,伸手抬起墨刃的脸来,苍白唇角沾着刺眼的红。殿主以指腹轻轻一抹,果然是血。
  “主上……?”墨刃微怔,却见楚言面色极差,忙道,“您可是尚有哪里不适。”
  “你……”楚言摇头,他声音都发抖了,半拥着墨刃几乎可称是无措地道,“我——我伤你了!?”
  墨刃诧异地抬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属下无碍。”说罢,他无比自然地垂下头,斜斜后退一步绕到楚言侧面,低声道:“属下斗胆,请容属下为主上梳理内息。”
  ——无碍?就以这家伙如今的身体状况,怎么可能无碍?还想给自己梳理内息,是敢不要命了!?
  楚言给墨刃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噎得一口气上不来,话也出不了口。他又气又痛,又恨自己,索性直接揽着墨刃往地上盘膝坐了,抬手拂上后者胸前大穴,缓缓将内力渡入进去。
  这下轮到墨刃大惊了,他当即就要挣扎,“主上,使不得!”
  “别动!!”楚言怒喝一声,夜色下他急得眼尾都泛红了。这几日墨刃几次三番地损耗自己,这般伤上加伤,他是真的怕会损出什么可怕的后果……
  “……”
  不得不说这种时候还是强硬的管用,墨刃哆嗦了一下,抿唇不敢动了。
  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主上虽怒,可这回的怒火却似乎有些外强中干。他甚至在里头听出了一丝丝哽咽的意味。
  大约……是听错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  赶不上520,咱还能赶个521
  苦尽甘来的甜糖就在眼前,信我=w=


第12章 再相逢
  内力一探之下,楚言不由得心惊。饶是猜到了墨刃如今状况定然不好,却也未想到竟会严重至此。
  他自己其实也还未能彻底平复逆冲的内息,此刻却也顾不得,忙将内力缓缓送入墨刃体内,护住已有耗竭之兆的肺腑经络。
  夜风习习,两人对坐在狼藉的梨林之内。片刻后,墨刃眉宇一皱,脸上涌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
  楚言神色一沉,开口道:“吐出来。”
  墨刃忽的睁眼看了殿主一眼,却不肯动。楚言心下急恼,一掌拍在他前胸。墨刃闷哼一声,上身不由自主地前倾,张口喷出一口暗色瘀血,“噗”地全洒在楚言衣襟之上。
  “咳,咳咳……”
  墨刃捂着唇连连呛咳,却恐慌地抬头望去。殿主的衣袍上那一摊刺眼的血色,还在濡湿着渗往周围,哪怕是在黑暗的夜幕下也是清晰得要命。
  好脏……
  他怎么把主上的衣裳弄的这样脏!?
  可他还未来得及告罪,虚软的身体就被一双手臂揽了过去。楚言把墨刃半搂在怀里拍着他的背,助他把残血咳出来,口中轻轻地道,“好了好了……这样就没事儿了,莫怕。”
  “……”
  墨刃整个人又僵了。他挣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能不可置信地转头盯着主上看。
  主上怎么又抱他。
  怎么又是这样的亲昵之举。
  他不明白……
  “没事了,”楚言不忍看墨刃那样的目光,褪下外袍往他清瘦的肩上裹,“孤带你回殿,其余诸事,回去后再同你解释。”
  却不料这下墨刃更是惊惧至极。楚言今儿穿的不是寻常衣服,分明是缀了九重暗金流云的殿主尊袍,唯有殿主才能着上身。其余人若是敢擅动,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主上明鉴,属下万万不敢!”顷刻间墨刃脸都雪白了,惶然往后一缩,背就结结实实地撞上树干,“这不可……”
  楚言坚持:“披上!你内腑已经有损,再受了寒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听话,孤不怪罪。”
  可这回墨刃却说什么也不肯,他又不敢真的出言违逆主子,只是惊惶地连连摇头说着使不得,身子紧绷得像弓。
  “你……”楚言心疼的都要碎了,见人吓成这样实在不忍逼下去,素来说一不二的九重殿主也只好投降退让,“好好好,这么不想穿便不穿罢。那……”
  楚言无奈地将外袍披回自己身上,朝墨刃伸出双手,“那孤抱着你,这总可以吧?”
  “……?”
  墨刃茫然抬着眼。
  这一年的侍卫还很年轻,还没有被催折得憔悴不堪,眉清目秀煞是好看。周身那令人胆寒的冰冷气势乍一消去,竟很有几分令人心动的颜色。
  楚言不知为何心弦一动,缓了缓,再次慢慢地将人搂进怀里。不含任何旖旎的意味,只是沉默地将至阳的内力运行于自己的四肢百骸,再抱着他,暖着他。
  墨刃脑海中一片空白,他被迫贴着楚言的胸膛,一动都不敢动,怔忡之间只觉得头晕目眩,喘息发堵。
  为何,为何……他真的不明白。
  楚言予他的温度实在太温暖,冻得有些麻木了的手足一点点化软了,连五脏六腑也熨帖起来。
  接着便是神智,那一层强撑着冷硬的坚冰正一滴滴化成水珠。墨刃开始觉得有些困倦,他仿佛沉在一谭柔软的春水里,嗅着梨花的香,沉沉地往下落……
  锋利的牙尖咬一下舌,刺痛换回些许清醒——果然人太舒服了就是不成的,他竟几乎要在主上面前失态。
  墨刃强打精神,正欲开口对楚言说话,却忽然眼前阴影笼下来。他一颤,是主上抬掌盖在自己双眼上,低声道:“阿刃累了,安心歇会儿,孤带你回去。”
  喉口一窒,墨刃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是梦么?
  墨刃眼眶悄然湿了,他竟开始怀疑起这几日是否只是幻梦一场,是否根本就没有什么匪夷所思的重生,也根本没有一个如此爱惜他的主上。
  他是否,此刻仍然被扔在九重殿外荒凉的雪地里冷得颤抖痉挛,然后呼吸渐渐困难,意识渐渐朦胧,躯体渐渐僵直……
  他是不是实在太冷了,冷的真的熬不住了,才给自己幻想出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好梦。
  如若不然,为何会温暖至此。
  难道说在他心底深处,竟是渴望着被主上这样疼爱的么?
  多么肮脏的心思啊……
  他不过一介低贱侍卫,平平无奇,命如草芥,怎配神明般尊贵的主上俯身来暖……
  他果然……不是一把好剑……
  墨刃实在是累极了,竟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神智颠倒,人也逐渐迷蒙起来,任意识一点点落入黑暗深处。
  见怀中人渐渐平静,楚言双手抱着墨刃站了起来。他开始往九重殿的方向走回去,脚下沙沙踩过长草。
  “参见殿主。”有几道黑影落在楚言身后,是九重殿的暗卫,“墨侍卫……可需属下来……”
  楚言瞧见暗卫便已猜到了七七八八。墨刃虽然名义上只是殿主贴身侍卫,却在九重殿内地位特殊,楚言曾予过他非常时刻替主行令的大权,此回调动暗卫,大约也是墨刃的主意。
  “不必,”楚言低声拒了,他的人,合该自己抱着,“你等速速回殿告知你堂主,孤无事。”
  ……心中却想,如今阿刃还肯这样乖乖地任他施为,大约是心中还以为自己是那个二十来岁的,年少无辜的楚言。
  而待他知道自己也是从前世而来,待他彻底寒了心,或许自己便再也抱不得这人了……
  沉默持续半晌,楚言神色复杂地望着天边月,紧了紧双臂喃喃道:“阿刃,你听着,孤有话要……”
  声音一顿,楚言若有所觉地目光下移。却见墨刃头倚着自己的肩,面色冰白,疲倦地阖着眼,已经睡过去了。
  “……”
  楚言脸色黯了黯,忽然又想到,方才他神智失控时,是墨刃不顾危险地上前来阻他。
  可那柄锋利的长剑,却一直没有出鞘。阿刃宁可自己受伤,也始终不肯对他拔剑……多傻啊。
  楚言摇了摇头,已到口边的话语还是咽回了肚子里,暗暗心道:罢了,罢了……这可不是孤故意不言明,是你不肯听。
  既如此,那便允了孤再抱你这最后一程罢。待明日晨光初上,再将一切坦白,绝不会为孤一己之私束缚着你……
  楚言深深地望了望怀里的侍卫,心中却忽然有了种很奇怪的——仿佛是死到临头看破了红尘般的——释然之意。
  夜色很暗,凉风夹着几枚碎花拂面而过。他竟自己笑了笑,就这么踏着一地婆娑树影和灿明月辉,抱着墨刃走了回去。
  ……
  回了九重殿,众人提灯围上来,自然又是一番折腾。
  其实这时楚言早已身心俱疲,若是以往他定然连认真解释都懒得,只是重生一世后似乎心境变了不少,对九重殿这些下属们也多了许多宽容和耐性。
  他逐一安抚嘱咐下去,只说自己曾经修炼时根基不稳,一时行岔了内息方至走火入魔的境地。这样又耗了少许时间才抱着墨刃往他自己的寝殿里去。
  秋槿小心翼翼地打着灯笼跟着,瞅着楚言的脸色问道:“主上,墨大哥他……可要奴婢派人送回他的屋子?”
  她也不知墨刃和殿主之间究竟出了什么事儿,主上这可是把人抱了一路啊……
  “不妨,今晚叫他睡在孤的寝殿。”楚言心里做好了明日就要和阿刃“摊牌”的打算,自是不舍得撒手,“派人问问药堂情况如何,需要什么不必犹豫,用最好的药。”
  “是。”秋槿垂首,又迟疑道,“白华公子尚在刑堂,奴婢……去接公子出来?”
  楚言自是已从暗卫处知道了墨刃做的事儿,此刻略作思索,摇摇头道:“今日时辰太晚了,你自去歇息便是,其余的明儿再说。先叫华儿在刑堂里头……呆着。”
  “……”
  秋槿目瞪口呆。
  开什么玩笑,殿主若想刑堂放人,就一个口令的工夫足矣,怎的还和时辰晚不晚扯上关系了?
  主上平常那么疼白华公子,今天这究竟是怎么了!?
  可还未等秋槿在脑中理出个一二三四,就见她那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好殿主已经大踏步走入了寝殿,三两语遣散了中乾殿内伺候的小婢,把昏睡的墨刃抱上了自个儿的床……
  “……”顷刻间小侍女心思百转,木着脸在外头一福礼,“……奴婢告退。”
  之后便是一夜无话。
  楚言睡得很沉,直到次日清晨,他迷糊间感觉到有人在轻轻地为他翻理身上皱巴的被褥。凭感觉伸手出去,果然捏住了一只体温偏凉的手腕。
  楚言半睡半醒,闭着眼把那人往怀里按,含糊道:“阿刃……陪孤……再睡会儿……”
  可这一句话无意识地出口,反倒是自己把自己给惊醒过来。楚言蓦地睁眼起身,扑入眼帘的是窗际天光大明。
  墨刃正躬身在他床边,气色似乎好了些,清俊的脸上带了讶色,与主上对视了个正着。
  楚言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抓着墨刃的手愣愣道:“你……”
  墨刃眨了一下眼,自窗棂洒进来的光就在他睫毛上一跳。侍卫也似是刚醒,未曾束发,只一件松散单衣站在床头。
  “属下……”墨刃一时语塞,昨夜发生了太多乱事,他总觉得有太多话该说,结果弄的不知从何说起。
  想了想,他终是觉得什么都比不了主上贵体重要,便先问候一句,“……敢问主上,可还有哪里不适么?”
  楚言摇了摇头,“孤已经无事了。”
  ……还不肯松开墨刃的手。
  这就弄的侍卫有点尴尬,墨刃继续道:“昨夜属下擅自行事,还请主上赐罚。”
  楚言微笑了笑,在床上重新坐好了,柔声道:“孤何曾要怪你……来,坐。”说着拽了拽墨刃的手,顺势叫人坐在床头了。
  “属、属下昨晚失态……”
  气氛更加古怪,墨刃总觉得主上这笑容似乎含着什么不太好的意味。
  他心中莫名地紧张起来,“主上恕罪。”
  楚言直勾勾地瞧着他,口中喃喃道:“不妨事,不妨事……想想阿刃跟了孤那么久,孤还真没怎么善待过你……”
  “……”墨刃被主上这视线盯得背后都毛了,更别提他从未想过素来傲性的楚言竟能说出这种言语。
  虽说实在大逆不道,可侍卫还是忍不住想起那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老话……
  楚言清了清嗓子,温和问道:“阿刃……没有别的话问孤了么?”
  “……”墨刃快被自己的乱想给吓住了。他倒是想问白华,可哪儿还敢再多嘴,只是轻轻摇头,等着主上的后文。
  “那孤来问你一句。”楚言淡然启唇,“昨夜……你为何不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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