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子们讨了个没趣,只得闭口不言。
当然,也有真正关心秦玉的,将他拉到一旁说话:“你本就有才,凭着真本事考中不在话下,如今和寿喜县主扯上关系,难免被人议论,说你轻贱……”
秦玉坦然一笑,“她若当真轻贱我,不必赔上一匣笔。既不是轻贱,那便是善意,我为何要自贬?”
——这番兜兜转转传到了李木槿耳朵里。
李木槿抓着柴蓝蓝的肩,一通摇晃,“你说,你快说,我这个做姐妹的够不够意思?忍痛割爱,把这么好的郎君让给你!”
柴蓝蓝无语望天,“……你还是别割了。”
“不行!我——”
“背书。”柴蓝蓝敲戒尺。
“……哦。”
与此同时,福王府。
被逼读书的小福王滋滋润润。
教人读书的魏少卿水深火热。
“书昀兄,嗓子干。”
魏少卿摇摇铜铃,立即有仆役送上润喉的梨汤。
“书昀兄,腰疼。”
魏少卿一手拿著书,一手绕到小福王腰上,不轻不重地捏着。
“书昀兄,脑袋蒙了,要一个亲亲才可以!”
魏少卿耐着性子,亲了亲额头。
小福王勾着坏笑,嘟起嘴,“嘴也蒙了,也要亲。”
魏少卿继续耐着性子,亲。
小金虫虫终于满意了,叽叽咕咕背了一会儿书,又写了两笔字。
不过片刻,就又坐不住了,“书昀兄,手酸了,不想写了。”
魏禹捏住他的手腕,揉了揉,“可好些了?”
“没有好,难受,一学习就浑身不得劲儿。”
李玺身子一歪,躺到他腿上,叽叽咕咕找借口:“书昀兄,你听说过吗,有的人天生不能吃鱼虾,但凡沾上一点命都要去掉半条……你说,我是不是天生不能学习?”
魏禹瞧着他,轻笑:“那你天生能洞房吗?”
李玺嗖地坐起来,不满道:“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才日日拿洞房威胁我!我就不信了,你不喜欢我、不想和我洞房!”
“我想啊,但我能忍。”魏禹微微一笑,“我忍了二十四年,你行吗?”
李玺:“……”
大乌龟!
胡乱翻著书册,冷不丁看到上面的涂鸦,想到了两个人在猎山时的情形,李玺顿时来了兴致。
“魏六岁,别忘了,年前在猎山那会儿,为了让我教你读书,你可是天天黏着我,叫完‘夫子’叫‘哥哥’,就连‘爹爹’都叫过。”
“哥哥,再教我一句嘛!”
“夫子,这句诗怎么解?”
“爹爹,我还想再学一会儿……”
李玺捏着嗓子,笑嘻嘻胡诌。
魏少卿勾着唇,任他说。
光说还不够,金黄色的小虫虫不老实地动起了爪子。
然后,被魏少卿按到书桌上,温热的唇凑到耳畔,低沉的声音含着哑意——
“李夫子,再读一遍好不好?”
“是这样叫的吗?”
“读一遍,动一下,嗯?”
李玺:“……”
说好的能忍呢?
大乌龟!
第153章 恼了
李玺闹归闹, 还是会学。
前提是,伺候到位了。
自从被魏少卿好好“伺候”过一回,小福王乖了好几天, 一直持续到考试前半个月。
临近下场, 魏禹开始依照考试的作息来训练他。
早上几点起床,中午何时休息,一日三餐吃什么, 都有严格的规定,为的是让大脑和肠胃提前适应考试的节奏。
不能赖床, 不能挑食, 不能午睡,不能熬夜看话本, 撒娇耍赖都没用。
结果, 把人给训恼了。
“你变了,你不再是疼我爱我的书昀兄了。”
“从前我早上起不来, 你都会做了好吃的亲醒我,现在起不来, 你就掀被子。”
“从前我中午不睡觉,你怕我不长个子,会抱着我, 拍拍我,哄睡着, 现在我想睡都不让我睡了。”
“这还没成亲呢, 你就已经不再对我好了!”
“我不要考试了,也不要洞房了,我要离家出走!”
李玺抽抽噎噎地说完,牵着熊熊子就跑了。
魏禹坐在竹席上, 抿着唇,暗自懊恼。
他确实着急了。
他太想让所有人看到自家小金虫虫有多棒了。
离姑姑送来一碗冬菇汤,笑着安慰:“王妃不必自责,殿下这招用惯了,向来生气不过一刻钟,想通了自己就回来了。”
她说对了。
李玺到了平康坊,看了场胡旋舞,什么烦恼都忘了。
不过,还是要跟熊熊子说魏少卿的坏话:“咱们今日不回家了,就在平康坊住下,还要叫小娘子唱曲,叫魏书昀独守空房去吧!”
“你说,咱们是请红香阁的芳小娘子,还是暖风坞的纪小娘子?余音阁那个梁婉也不错,正好跟她打听打听那个臭魏书昀从前的糗事,回去好笑话他。”
“汪汪!”熊熊子朝着坊门吠叫。
有官兵正在贴皇榜,穿的是安定军的军服,年前熊熊子跟着李仙芝在军营训练了好几个月,看到这套服制就兴奋。
李玺牵着它,晃晃悠悠走过去。
学子们正看着皇榜讨论——
“早就听说,太子殿下今年也会下场,以为是乱传的,没想到是真的!”
“既然敢下场参试,想必太子殿下学识了得,根本不像坊间传闻的那般不学无术。”
“考好考坏倒是其次,难得的是这份心。”
“是啊,皇榜上写着,太子殿下此举是为了体验体验考生的不易,才好对下次科举做出调整。”
“唉,难得啊!放眼古今,哪里有这般亲力亲为的皇族?”
“从前总觉得殿下性子……呃,特别了些,如今瞧着,当真是你我之幸,是大业之幸!”
“……”
李玺把脑袋伸过去,笑眯眯问:“你们在说我吗?”
学子们一怔,慌忙行礼,“学生不知殿下在此,失礼了。”
李玺摆摆手,玩笑道:“无妨无妨,反正是在夸我嘛,多夸几句没关系,以后若是说坏话,就要记得隐秘些了。”
瞧着他和气的模样,学子们不由松了口气,心内更为崇敬。
李玺同样美滋滋。
考个试而已,原来这么重要!
如果他考出好名次,是不是就不用再受那些山东大儒的气了?
将来在朝堂上,吵起架来都能硬气三分。
小福王突然明白了魏少卿的苦心。
小金虫虫最大的优点就是能软能硬,能屈能伸,气一消,转身就称了一斤猪头肉,哼着小曲拎回家。
打算撒个娇,哄一哄,哄得书昀兄给他烙饼吃,台词都想好了。
刚一进院,迎头瞧见离姑姑。
离姑姑笑着调侃:“不是离家出走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玺厚脸皮道:“不是都离过了吗,离完还是要回家的呀!”
离姑姑一笑,朝屋里使了个眼色,“快进去吧,你不在,王妃连口汤都喝不下去。”
李玺顿时心疼了。
心疼归心疼,策略还是要有的。
站在书房门口,脸一皱,嘴一扁,睫毛颤啊颤,小嗓门一亮,要软,要糯,还要有那么一丢丢隐忍的小可怜——
“书昀兄,你知道错了吗?”
“你的虫虫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过来哄哄吗?”
魏禹起身,抱住他,亲了亲。
嘴上什么都没说,心里的歉意却是双份的。
早就说过,再也不给自己机会,对李玺说抱歉,却没做到。
魏禹闭了闭眼,下定决心:“虫虫,你若不喜欢,那便不考了。”
他意识到了,是他不对,不该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李玺。
李玺夸张地叹了口气:“谁叫我宠你呢!”
“虽然天生不适合学习,但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为了咱们的将来,就算辛苦一些也没关系。”
完了还挺了挺小细腰,“害,做人夫君嘛,这点担当还是要有滴!”
魏禹失笑,拍拍他的小龙臀,“那就辛苦你了,夫君。”
“好说好说。”
李玺晃了晃猪头肉包,暗搓搓地往魏少卿屁股上蹭了好大一块油渍,并且坏心眼地不告诉他,也不让离姑姑告诉他。
这就是小金虫虫能想到的最“恶毒”的报复方式了。
魏禹心都软了。
两刻钟后。
李玺大口吃着肉,脸都鼓了起来,快乐地伸出三根手指,“看在大饼夹猪头肉的份上,就算你再凶我,我也不离家出走第二次了!”
魏禹没忍住,捏住小油爪,把三根手指弯成两根,“还吃吗?”
“再吃一块,拌葱丝的。”又是三根手指头。
魏少卿深吸一口气,给他卷了三块。
三月二十,科考第一天。
进士科、明经、明法、明算等科目分开考,第一场考的便是最受人瞩目的进士科。
考场设在吏部官衙,沿着走廊隔出数间号舍,主考官坐在二楼观礼台,八位副考官在底下巡视。
今年的主考官是从前圣人和定王的老师,如今名誉上的国子监大学士——卢方。
卢大学士出自山东大族,年逾古稀,学识渊博,在读书人中颇有威望。
还有一个人比较特殊,那就是代表皇室的监考官——魏禹。
往常时候,这一职位多由亲王、郡王或有才学的驸马担任,由亲王妃做监考还是头一回。
卢大学士原本十分不满,甚至一度打算辞去主考官,直到魏禹提出“糊名制”,老人家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这不,前不久还别别扭扭地下帖子,邀请魏禹去卢府喝茶。
卢大学士组的茶局,可不是单纯吃吃喝喝那么简单,赴局之人随便拎出一个都是享誉文坛的大家。
魏禹这个昔日的状元郎,在一众老人家跟前只有端茶倒水的份。
收获也是巨大的。
经此一局,魏禹算是彻底得到了山东清流一派的认可。他是唯一一个不结党、不依附任何世家获此殊荣的人。
……也就那么回事吧!
除了世家出身的学子们对他多了几分恭敬外,没什么变化。
考场内,卢大学士正在给诸位考官训话。
考场外,学子们也在和家人朋友道别。
福王府集体出动,来给李玺和李木槿加油打气,就连李云萝那对半岁多的龙凤胎也来了。
夕哥儿还是那么高冷。
小月牙儿依旧那么甜。
李木槿握着夕哥儿的小手,呜呜啦啦念经:“天灵灵地灵灵,夕哥儿保佑我别交白卷……”
李云萝戳戳她脑门,“一看就没好好学。”
“学了,学不会呀,实在没那个脑子。”
李木槿笑笑,撒娇道:“说起来都要怪二姐姐,咱们家读书的天赋都跑到你一个人身上了。不光是我,小胡娇、蛛蛛,加上大姐姐,哪一个看书不犯困吧!”
李云萝失笑,“好大一口锅。”
李木槿笑嘻嘻。
“到了考场上谨慎些,不会就是不会,不许胡诌。”李云萝给她顺了顺额角的碎发。
“阿姐,我呢?”李玺强势插入。
李云萝摸摸他的毛脑袋,笑道:“我家小宝呀,那得收着点儿,可别一不小心考个状元回来!”
“若考了状元,阿姐给我什么奖励?”李玺看着粉粉糯糯的小外甥女,疯狂明示。
李云萝还没说话,萧子睿便紧张起来,连忙叫奶娘把闺女抱远了些。
李玺蹦蹦跳跳地追过去。
主子仆从一通笑。
胡娇捏着一个“逢考必过符”,递到李玺眼前,“戴上,考状元。”
蛛蛛一脸懊恼,“早知道跟你商量一下了,我求的也是这个。”
李云萝失笑,“我也……”
李仙芝抚额,“我也……”
不愧是亲姐妹。
最后,李玺脖子上挂着足足六个金灿灿的“逢考必过符”,大摇大摆走进考场——还有两个是太后和郑嘉柔求的。
瞬间成为场中最“黄”的仔。
稍稍一动,一张张黄澄澄的符包便晃啊晃,在胸前鼓成一团,就……很好笑。
考生们一个个扎着脑袋,憋笑憋得好辛苦。
有人实在憋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紧接着,场内响起阵阵笑声,原本紧张到令人窒息的气氛陡然一松,考生们紧绷的情绪随之缓解。
小福王,真是神奇的存在。
除了他,此次科考还有一道靓丽的风景——学宫的小娘子们穿着利落的胡服,不着钗环,不施粉黛,排成一列,安静入场。
不光学子,就连考官们都忍不住悄悄看。
小娘子们是幸运的,若非魏禹用“糊名制”转移了众臣的视线,单是“女子能否参加科举”这一话题,就能让朝臣们扯皮数月,最后还不一定能成。
然而,她们又不太幸运,没生成男儿,没生在好的时代,即便为自己争取到了考试的机会,依旧不能做官。
会有那么一天的。
会有的。
柴蓝蓝看向李玺,这般坚信着。
崔兰心想跟李玺说话,又怕被崔沅骂,干脆把自家兄长一并拖了过来。
崔瑜板着脸,抄着手,自觉地充当工具人。
崔兰心瞧着李玺胸前的一串小符包,皱着小脸,从腰间又掏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