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一昭过去把门打开,左花花一手抱娃一手端药站在门口:“让他先喝着,不能根治,但能缓解。”
元一昭眼前一亮灵光一闪,一把把她拽了进来。
鹤鸣山——
韩长老最近安逸的很,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两个小祖宗不在阁里,没人能管他这个长老了,天天吃了睡睡了吃,还发展了养鸟的新爱好,工作堆了一桌也没在意。
这日又是到了晌午饭快做好了才起床,他草草梳洗,随意的穿了件破袍子就出门遛鸟去了。
这小路平日里清净得很,没什么人走这里,今天这一路上却见丫鬟婢子仆役们来来回回穿梭个不停,格外勤恳的洒扫着,韩长老怕惊扰自己名贵的鸟,换了个方向去了,哪料这边也是相同光景。
“今天大扫除不成?”韩长老挠了挠蓬乱的头发一头雾水。
“睡傻了不成?”书生拿扇子从后面敲了他一下。
韩长老回头一看,书生今天一反常态,平日里那些装模作样的素色长袍不见了,换了一身锦衣华服绫罗绸缎,甚至还用金线绣满了仙鹤,他手里拿的扇子金光闪闪贵气逼人,坠了个拳头大的扇坠,整个人风骚的不像话。
“你怎么穿这个样子?”韩长老狗眼都要被闪瞎了。
书生薅起他的破袍子气到颤抖:“我还想问你呢,你这穿的什么?丐帮八袋长老淘汰下来的工作服?”
“比你一身寿衣好看!”韩长老夺回袍角。
书生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瞪大双眼又敲了他一下:“胡言乱语!”
“你的扇子就是拿来敲人的?”韩长老愤愤不平的摸了摸头。
“文人的扇子自然不只是敲人的。”书生潇洒的开扇,上面苍劲有力两个大字——欢迎!
“欢迎什么?”
“欢迎外阁主携夫人回阁啊。”
韩长老声音提高八度:“谁?!”
书生嫌弃的退后三步,揉了揉快被镇聋的耳朵:“外阁主今天就回来了,昨天早上开例会的时候不是说了吗?”
韩长老心虚的不敢言语,他已经翘了好几天例会了,哪知道天天说了些什么。
书生拿扇子虚指了指他的鸡窝头:“第一次见夫人,你就准备这样去?”
“夫夫夫、夫人?!”韩长老五雷轰顶。
“你可别是真傻了啊,左长老不在阁里可没人给你医治!”
“哪来的夫人?什么时候成的亲?我怎么不知道?”韩长老开始怀疑自己不止睡过了例会,还睡过了别的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如今阁主尚未娶亲,那外阁主带回来的这个夫人,可是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万一她要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提出要接手四海阁的内务,那自己岂不是失业在即?!
书生皱着眉盘问:“昨天例会你是不是没去?”
“我、我身体不适,没有参加。”韩长老梗着脖子胡乱编了个理由。
书生将信将疑,倒也没继续找他麻烦:“快去好好梳梳头,穿件像样的衣服,别让夫人以为嫁入了丐帮,外阁主砍你我可不拦着。”
韩长老把鸟笼子往他怀里一塞,头也不回的往回跑。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何吾欢和元一昭穿好了夜行衣埋伏在棺材铺子附近。
“你的腿现在又没事了?”元一昭戳戳他大腿。
“你一说又疼了,哎哟哎哟站不稳了,要不然阿昭抱着我吧,体谅体谅伤患嘛!”何吾欢耍着无赖靠在元一昭身上。
元一昭奋力地把他往外推:“我也是伤患。”
何吾欢笑嘻嘻:“阿昭伤的是背,我又不用你背,你把我抱在前面就行了。”
“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讹人了。”
“你喜欢我之前端着的样子?”
元一昭无语凝噎,之前也没见你怎么端着啊。
但是也不是坏事,何吾欢越信任他,他的胜算就越大。即便将来事情败露,也不至于与他生死相搏。
只是不知这段欺骗换来的感情还能维持多久。
两个人静静的等着,今夜的月光明亮皎洁,放眼望去街道巷陌清清楚楚,他们二人躲在一处阴影里,何吾欢渐渐觉得无聊了,索性闭上眼睛靠着元一昭假寐,直到子夜时分,何吾欢突然微微侧头,睁开眼睛看向西边:“来了。”
元一昭凝神细细分辨,一会儿后才察觉到细微的异动。
两个人屏住呼吸,死死盯着棺材铺子。
惨白的月光下,两个纸灯笼衬得棺材铺子越发阴森,一阵小风吹的灯笼来回晃动,门口闪出来了两个窈窕的身影,看身形正是之前的两位女子。
元一昭做了个抓的手势,何吾欢随手捡了两个小石子急射而去,那二位女子机警的闪开,何吾欢趁机窜过去一左一右封了穴道。
“莫动!”何吾欢低吼。
两个女子慌乱中见是他,对视一眼便不再反抗了。
一阵阴风吹过,铺子里传来了诡异的吱嘎吱嘎声,元一昭看着两个白寥寥的纸灯笼心里瘆得慌,匆匆带她们回了客栈。
何吾欢把她们拎到一个空房间,劈头盖脸就一通质问:“清泓霓泓,你们跟着我做什么?为什么不回大内?谁派你们来的?你们有什么目的?”
霓泓,也就是之前那个红衣女子,可怜巴巴说道:“公子,任务没完成,我们不敢回去。”
何吾欢戳戳她脑门子:“那你们怎么跟着我的?”
清泓也有样学样,可怜巴巴说道:“我们哪有本事跟着公子,我们是跟着凌大人的。”
怪不得跳山涧都没甩开人,原来一直跟着凌威,元一昭心想。
“你们回去吧,别跟着我了,我此去西北,开弓没有回头箭。”何吾欢好言相劝。
元一昭倚在门板上冷眼旁观,这两个女子不对劲,皇上下令追杀何吾欢,与何吾欢一起完成任务的她们无疑是最佳人选。假扮婆楼教的任务失败了也不来联系何吾欢,偷偷摸摸跟了那么久,此时跑来演死心塌地的戏码,未免过于做作了些。
“公子,我们不能回大内了,我们要跟随您一起去西北!”霓泓迫切说道。
何吾欢头疼道:“别!同僚一场,我不难为你们,不回大内也可以,你们爱去哪去哪,再跟我别怪我不客气!”
清泓咬了咬牙,纠结片刻终于开口:“公子,我们是元帅的眼睛。”
元一昭与何吾欢同时愣住。
元帅的眼睛,何北巽的人,她们是何北巽安插到大内的眼线?
元一昭敲敲窗框:“去查。”
屋顶传来轻微响动,立刻便有阁卫离开了。
何吾欢难以置信:“这么多年我怎么不知道?”
“你都能知道那就不叫眼线了。”元一昭说道。
“你们卧底那么多年了,就这么放弃了?”何吾欢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霓泓老老实实答道:“您自幼入了大内,名义上是先皇恩重,刻意培养您,实则是质子,是先皇牵制老元帅的筹码,老元帅纵然不舍,也没有办法,只得安排我二人密切关注您。”
清泓接到:“我们的任务本就是暗中保护您,离开大内怎么会是放弃任务呢?”
“如今皇上追杀他,所以你们一直跟着他是暗中保护?”元一昭问。
“正是。”清泓霓泓齐声说道。
元一昭继续盘问:“今日夜间去棺材铺是想干什么?”
“您二位今日停留许久,那里应该不是普通的铺子,我们便想去调查一番。”
“为什么先前不直说你们是老元帅的人?”
清泓霓泓对视一眼欲言又止,好半晌才支支吾吾道:“元帅知道公子对他心有怨恨,不让我们轻易暴露身份,恐、恐公子心生嫌隙……”
“这可不多此一举嘛,公子我向来心宽得很,跟自家老爹生什么嫌隙?”何吾欢故作轻松的笑道。
清泓解释:“元帅一直都在密切关注您。”
何吾欢心乱如麻,幼时只觉父亲狠心,将他放在大内不管不顾,如今看来实是无奈之举,自家老爹掌握兵权驻扎一方,不和他过于亲密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在大内习武的日子,别人都道他是元帅之子,先皇看重,天纵贵胄前途无量,为了不辜负这些个虚名,他只能更加的努力,更加的优秀,一遍遍的压榨着潜力,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小时候也恨过怨过,后来慢慢长大,便也释怀了。
入大内虽是苦了些,但日后必定是皇上心腹,前途无忧,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只是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今天。
何吾欢郑重问道:“老头子真的造反了?”
霓泓深深的看了眼元一昭,元一昭识趣的起身准备离开,何吾欢连忙拉住他:“阿昭不是外人,你们说就是了。”
霓泓犹豫了一下:“公子,事关重大……”
何吾欢摆摆手:“老头子造反还是他告诉我的,你们瞒他也没用!”
霓虹这才说道:“老元帅不是造反,是要清国贼,为先皇报仇。”
“为先皇报仇?”元一昭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八年前的事果然另有隐情?”何吾欢默默的用手掌覆住了元一昭的拳头。
“八年前所有的事情,都是皇后娘娘的手笔,宰相大人通夷,也是莫须有的罪名,她设计逼宫,害死了先皇,火烧正元宫,将罪名推到了宰相身上,又暗杀了陵昭太子,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扶她的儿子上位,好让聂氏一族把控政权、权倾朝野。”霓泓说道。
“宰相一死,死无对证。”元一昭声音微微颤抖。
追寻多年的真相,如今血淋淋的摊开在他面前,这一切虽然早有猜测,但是终于坐实心中又是另一番滋味。元一昭苦心孤诣多年,一步步走到今天,穷尽所有的力量经营着一个天大的骗局,为的就是如今能查清真相,有机会报仇雪恨,抚慰亲人的在天之灵。
感受到元一昭的不平静,何吾欢默默的握紧他的拳头,表达着自己的立场。
清泓接道:“这么大的阴谋岂是死一个宰相就能掩埋的?八年间,元帅已经彻查了此事,也搜集好了证据,如今就等一个时机了!”
“什么时机?”何吾欢凝眉。
“推翻一个皇帝何其不易,现在出兵,师出无名,天下人都会当是元帅造反,元帅怎么辩解都会是托词,元帅等的是一个名正言顺的时机,或许是聂氏夺权、或许是贪腐严重……”霓泓掰着指头一一列举。
“又或许,太子殿下没死呢?”元一昭笑道。
屋里的人齐齐的看着他,元一昭撑在桌子上托着腮,笑眯眯的取出一个杯子倒上茶:“太子殿下出兵诛杀乱党,这不就是个绝好的名头吗?”
作者有话要说: 北建国努力做到两天一更新!
第14章 指路西北(六)
元一昭一口饮尽杯中茶水,无辜的看着震惊的三人:“你们继续讨论啊,我就随口一说。”
“陵昭太子没死当然是好事,只是……”霓泓一脸为难,去哪找这么个死了好多年的人。
“我看今天也很晚了,就先到这里吧,委屈二位挤一挤住这个房间,大家洗洗睡吧。”元一昭站起来拉着何吾欢就往外走。
“唉!公子——”霓泓作势要拦。
“听他的。”何吾欢摆摆手。
元一昭拉着何吾欢回到自己的房间,那二位女子住的房间在走廊尽头处,他二人走后周围立刻围上去了几个阁卫看守。
元一昭的房间,何吾欢怕是比他自己都熟悉了。
“你觉得她们有问题?”
“查都不用查,一问你爹不就知道了?马上写信,四海阁有特殊的送信方式,三天就能到。”元一昭火速找出纸笔递给他。
“阿昭,你觉得是不是真的?”何吾欢问道。
“按我现在掌握的情报来看,她们说的确实都是真的,但是为防万一,你还是问一下你爹。”元一昭亲自动手给他磨墨。
“我就是个杀猪的我不识字啊!”何吾欢疯狂摇头。
元一昭手下一顿:“你不会真的不识字吧?”
“杀猪的不识字不是很正常?”何吾欢一脸严肃,说的十分理所应当的样子。
“胡说八道,书生给你的字条你就是自己看的!快写!”元一昭不由分说把笔塞到他手里。
“我不想写啊!我都好多年没和他来往了!”何吾欢把笔一扔趴桌耍无赖。
“别扭什么?你是小孩子吗?”
“那不然你写好了。”
“我写像什么话!”
何吾欢推诿不过,只得硬着头皮提笔写信,元一昭站在旁边监督他,心里不由得觉得好笑,原来大内第一高手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写完了,”何吾欢把笔一扔退出十米远,“送过去吧?”
元一昭揭起来瞧了瞧,字倒是写的苍劲有力,只是这措辞未免太简约直白了,一个字不想多说的风格倒是很像郁一闲,自家倒霉师弟讨厌读书写字,写信的时候向来恨不能三句话缩做一个字,如今看来,何吾欢也熟练掌握这一技能。
“行,何兄回去休息吧,我马上着人去送。”元一昭鼓起腮帮子吹干墨迹。
何吾欢一听不乐意了:“写完信就撵人,用完就扔啊?”
“那你还有什么事吗?”元一昭问道。
何吾欢一把搂过元一昭肩膀,带着人窝到了桌子底下,但是因为一条腿有伤,只能曲起一条腿支撑身体,另一条直挺挺伸着,看着格外滑稽,何吾欢本人还浑然不觉,神秘兮兮的小声问道:“阿昭我问你,你想要干什么?起兵开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