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吾欢眼神微微一动,暗处的凌威立刻紧紧跟上。
二人缠斗渐久依然不见哪方明显落于下风,左花花的瓜子儿都磕完了,还是有些看不明白台上是怎么回事,她捣了捣身边的云笙灵:“唉,你怎么看?”
云笙灵瞳孔放大面容呆滞,被左花花连捣好几下才回过神,险些哭出声来:“师、师兄?不是说他师兄远在齐南吗?”
“慌了?快跑。”左花花眨眨眼,指了指旁边的小路。
云笙灵腿都吓软了,哪还爬的起来,此时再看倒是颇有些师爷的风范,他小心翼翼问道:“听郁一闲说他师兄蛇蝎心肠练的还是邪功,每个月都要活吃一个人来滋养,是真的吗?”
左花花一脸震惊:“他怎么连此等秘密都告诉你了?!”
云笙灵瞳孔地震:“啊?”
左花花痛心疾首:“万一阁主得知此事败露,将你灭口了可如何是好啊!”
身后的阁卫们亦是痛心疾首,这左长老不愧是长老!果然演技精湛台词老练!是我等之楷模啊!唉!我等还需历练啊!
郁一闲打着打着便发现不对了,平日里与师兄打了无数场早已打出来默契了,师兄的内力不深,经不起缠斗,向来讲究速战速决,今日倒是拖拖拉拉磨磨蹭蹭起来了,虽然不知他有何想法,但默契告诉他,演就完了!
百姓只觉台上的比武已然和之前不是同一个档次,纷纷睁大眼伸长了脖子看热闹,像极了鹤鸣山后边养的大鹅。
贺兰否默默的叹了口气,心里已然明白其中种种,站起身来喊道:“二位少侠停一停吧,天色已晚了。”
元一昭麻利收招,耍了个枪花把枪背到身后:“搅了贺兰小姐大婚之事,改日定当登门谢罪!”
“元阁主言重了,不必如此!小女的婚事我会再慎重考虑的,”贺兰否面向台下行了一礼,“诸位请回吧,今日就到此结束了。”
虽是一头雾水,但武林盟主发话,大家也很给面子的站起来相互道别,寒暄片刻后人便走了大半。
贺兰否对元一昭二人行了深深一礼:“元阁主郁少侠用心良苦,我在此谢过了。”
元一昭连忙扶他:“哪担得起盟主如此大礼,看有情人分离,心中不忍罢了。”
“元阁主尚能对小女心有不忍,我这为人父母的……唉,险些铸成大错……”贺兰否重重叹了口气。
看得郁一闲是一头雾水。
元一昭和贺兰否客气两句后便先行告退了,身后一干人等乖乖巧巧的跟在他身后,何吾欢啧啧称奇:“没想到阿昭竟然如此御下有方啊。”
师爷叹道:“那是自然,阁主有将帅之才。”
何吾欢打量着他,这位师爷手脚并用的巴在树干上的样子实在是过于凄惨,索性拎着跟上了四海阁的大部队。
郁一闲狐疑的看向他,何吾欢亮了亮手中的上山令,见是师兄的令牌,他便没有多问。
等离得远些了,郁一闲开口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师兄怎么来银陵了?”
元一昭好脾气的笑了笑:“听书生说你来银陵了,我好久没见你了,心中挂念。本来以为你是来参与这比武招亲,师父与贺兰家颇有渊源,本想来助你一臂之力的。”
“我不是要娶她!我是因为……”郁一闲急急辩解。
“回去再说,你住在锦绣客栈?”
“是。”
一行人回到了锦绣客栈郁一闲的房间,这里布置清雅空间开阔,倒是个议事的好地方。元一昭屏退下人,现在只余他、郁一闲、云笙灵和各位长老们。
云笙灵紧张难安之余偷眼瞧他,见他温文尔雅和和气气的,不像旁人描述的那般吓人,遂少了几分戒心。
元一昭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绕回正题:“我听师爷说了,你们要帮那读书人。”
“知道了你还捣乱……”郁一闲嘟嘟囔囔。
“心是好的,做法不对,你替他打下所有挑战者,再假意输给他,贺兰盟主怎会看不出你们有勾结?就算现在一时迫于压力把女儿嫁给他,难保日后不会为难。再说,你假意败给他后,若再有人去挑战他怎么办?做事多想想后果。”元一昭训诫他道。
“那你刚才做法又是为了什么?”郁一闲不服。
“济人须济急时无,我们必须把人送到他最需要的节点,”元一昭话锋一转,“你有一点做对了,擂台上装疯卖傻,让贺兰盟主对你心有厌恶,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你。”
郁一闲干咳两声。
元一昭继续说:“他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你,又无人能打败你,看见底下所谓的‘青年才俊’个个畏首畏尾不敢应战,他定能明白,真心爱女儿的人无法从比武招亲找到。此时我便差人去通知那读书人,备好三书六礼请来媒人去盟主家中提亲。”
何吾欢点点头:“我干的。”
“盟主此时心中是五味杂陈了,但是这比武招亲都摆出来了,面子上还是下不去,我便只能上去训诫你一番了,咱们二人缠斗到黑天,刚好给他理由散场。贺兰盟主是个聪明人,心中自然明白事情的始末了。”
“那他们两个婚事定了?”郁一闲问。
“定了。”何吾欢答。
云笙灵心下暗暗佩服,此人心思缜密做事周全,不愧是每个月都要吃一个人的厉害人物!
元一昭笑眯眯的看向何吾欢:“这贺兰小姐娶不到不打紧,莫要急,师兄会再为你物色别家女子。”
空气立刻凝固,师爷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一动也不敢动,云笙灵低着头不敢言语,何吾欢似笑非笑的把玩着茶杯,倒是左花花抱着孩子看戏看的很欢,还伸手抓了桌上果盘的橘子扒了吃。
郁一闲低声说道:“我意已决。”
“拂叶天宫少宫主年方二八艳绝天下,你觉得如何?”
“我本就不在乎旁人怎么想,你拦我也没用。”
“师父去大漠多年想必很愿意听到你的婚讯。”
“你无权左右我的选择。”
“你的选择本就会被大多数人反对。”
“他们的反对与我无关。”
眼见二人语速越来越快快要吵起来了,师爷暗暗捏了一把汗。
元一昭却突然停顿片刻,松了口:“既然你决定了,那便这样吧,等着差人备个上山令,此后也是我四海阁的人了。”
郁一闲微怔:“师兄——”
元一昭看向云笙灵:“你也是武林中颇负盛名的高手,日后要与他相互扶持,做对的事。”
云笙灵忙不迭点头:“我知道了!”
想了想又补了句:“师兄!”
元一昭一噎,你改口倒是快。
左花花吃完橘子拿桌布擦了擦手,眨眨眼问道:“接下去我们要做什么?”
元一昭定了定神,凝眉说道:“我要去西北,面见老元帅!”
“我爹?”何吾欢惊讶。
“你爹?”郁一闲惊讶。
“这是大内第一高手何吾欢。”元一昭介绍。
郁一闲登时双目放光,比了个请的手势:“比划比划?”
“说完再比,”元一昭敲敲桌子,“我此次前去,要查清老元帅是否造反,因何造反,若是真的造反了,我或许可成一份助力。”
“你想借我爹夺回皇位?”何吾欢摩挲着茶杯,缓缓对上元一昭的视线。
“先前所言句句肺腑,我无心朝堂之事,你也不必提防,只是这血亲之仇,不得不报!”元一昭眼神骤然一历!
何吾欢微微后仰深吸一口气,相识至此,他终于在元一昭身上,看到了昔日那风光无限陵昭太子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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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指路西北(一)
“你难当大任,阁中诸事交给书生拿主意,但此次事起,必定有人查四海阁,你必须回去坐镇,有顶流高手坐镇,寻常人不敢轻举妄动。”元一昭吩咐道。
“好,那我回去。”郁一闲郑重点头。
“江城可与你们一起?”
“没有,是我带出来的,在殷都就分开了。”
“殷都?那就是去殷如是那里了,派人给他传信,我在西北等他。”
“好。”
元一昭看向左花花:“此去西北定然奔波,你就别跟了。”
左花花眨眨眼:“我本来也没想跟。”
“……行,那你和师爷他们一同回阁,近期四海阁开始封山,没有上山令硬闯者警告一次,再闯便杀,各地暗探都小心着些,转告书生,闻风阁开始运转。”
“是。”
“那便这样了,你们尽快回程,我明日出发去西北。”元一昭起身欲离去。
“师兄,”郁一闲拉住他,“阁卫换一换,让我的人跟你走。”
“好,你那边留几个自己的人,剩下的跟我去,书生的人我也带走几个。”元一昭没有推脱。
四海阁阁卫也有等级之分,分工不同,领域不同,擅长的技能也不同,跟着郁一闲的乃是阁中武学精英,个个武艺高强可独当一面,保他行走江湖平安无恙;元一昭带的是书生手下阁卫,收集情报刺探消息最为擅长,武功修为倒是不高。
再细细吩咐了些事情后,元一昭与何吾欢起身告辞,回他们住的客栈。
春末夏初,微风习习,吹的人心旷神怡,元一昭背着手走在前面,何吾欢跟在他身后半步,两个人走的极慢。
“你和我一起去西北?”元一昭问道。
“自家老爹要造反,当然得去瞧瞧。”何吾欢装模作样一摊手,无可奈何的说。
“你有什么想问的。”
“江城是谁?”
“四海阁护阁长老,实力不俗,一流高手中顶尖的人物。”
“闻风阁是什么?”
“四海阁分众多小阁,闻风阁是书生手下的组织,是遍布天下的情报网,平日里为保持机密从不启用,如今要开始运作了。”
“此去西北只有你我二人?”
“还有阁卫,和凌威。”
“你内力有损?”
元一昭停下脚步,缓缓侧头看向他:“没有。”
何吾欢不为所动:“因何而损?”
“我内力无恙。”
“能治吗?”
元一昭平静的看着他:“你在说些什么?”
“不方便说?”何吾欢不依不饶。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倒是你,内伤要快治!”
何吾欢点点头,哼着歌大步离开,元一昭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客栈——
卫驰抱着假账埋头苦算,桌上堆满了他偷偷没下的银子,元一昭推门而入,场面一时间极为尴尬。
元一昭眨眨眼,卫驰也眨眨眼:“阁主……”
元一昭缓缓的转过身去,身后一阵叮铃咣铛,再回头时卫驰已经全部收拾干净了,甚至还泡好了热茶!
元一昭看了他片刻,微微一笑:“我又新找了位长老。”
卫驰一僵,惊道:“您要开除我?!”
“说什么胡话?与你无关,是何吾欢被我拉拢了。你明天和外阁主一起回阁里,外面的生意全都不做了,人都撤回去。”
“为、为什么啊?”卫驰大惊失色,“经济可是阁之根本!少开一天就少一笔银子!阁主您再考虑考虑!”
“少这几个月饿不死,各地生意全撤了,就留鹤鸣山附近的,具体的事书生会告诉你。”
“那您明天去哪里?”
“我和何吾欢去西北看他爹。”
卫驰登时眼神古怪起来:“您不会……”
“没错,”元一昭点头,“正是,此事事关重大,慎言。”
卫驰震惊:“您也被外阁主传染断袖之癖了?!”
元一昭懵了懵,顿时惊怒,一巴掌糊上去:“脑子里装的什么东西?!我去和老元帅共议上京之事的!”
何吾欢房内——
“跟的怎么样?”何吾欢坐下问道。
“他派出的人上了回京官道,岳未深还未离开,正盯着这边。”
何吾欢坐在桌边,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心中疑云密布。让他费解的,正是元一昭此人。
传闻中的陵昭太子,万千荣宠在一身,自幼养在先皇身边,在大内习武在博闻寺习文,生既贵胄养于绮罗,先皇最爱他的才气与秉性,称他小小年纪便有帝王之风,生性张扬狂傲,没有他做不得的事。那可是打过皇后骂过百官烧过龙袍的风云人物,少年英雄意气风发。
大内亦是有他的传说,据传陵昭太子天资聪颖旷世奇才,多难的武功也能掌握,轻功更是练就顶尖的攀叶扶摇,公认的可塑之才,所有人都觉得,假以时日,他定入顶尖高手之流!
如此耀眼的人物,现在也磨平了棱角,变得沉稳成熟起来。
这八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八年前,宰相程豫通夷谋反出卖情报,夷族大军压境,先皇为历练太子,着何北巽挂帅出征,太子从旁为将。随后程豫伙同内应里应外合调开御林军,带私兵杀入皇宫,火烧正元宫,一夜烧杀死伤无数,先帝和陵昭太子的母亲姜贵妃也死于逼宫。
次日皇后一族便杀过来解围,尽诛乱党掌握大权,前线也发回战报,称陵昭太子战死沙场,他们顺理成章拥立新君,自此嫡长子陵琮即位,皇后一族权倾朝野。
皇后,便是现在的太后——聂氏,做事向来狠辣不留后患,陵昭太子究竟是怎么假死瞒过她的,何吾欢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