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忽梦山河老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姑苏赋

作者:姑苏赋  录入:04-02

看透了太子这阴阳怪气的本质,兰渐苏只得从根源上来解除太子的毛病。他主观地认为,人类之所以阴阳怪气,一是因为别人“有”,自己“没有”,所以莫名其妙的就阴阳了。二是因为自己“有”,别人“没有”,所以嘚瑟着嘚瑟着莫名其妙就怪气了。
太子这两样是占全的。他有很多别人没有的东西,所以“怪气”是他的天性。他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别人拥有的东西,于是后天被激发出了“阴阳”。
这个进化虽然比较复杂曲折,可不难在太子体内完成自我实现。
为了用简单的方法让太子心理平衡,兰渐苏想了想,朝他伸出手说:“不然我也牵你的手出去遛遛弯?”



25 第二十五回 韩将军笑了
太子瘦白的脸,被抹上两团红雾,他支支吾吾道:“兰渐苏……”
太子病弱,是故兰渐苏不知,他脸上的红晕是源于急火攻心,还是源于正常人被“调戏”后的气愤。就如他不知太子下一秒是要被气得咳出一口血,还是会说“你要说话算话”。
兰渐苏不着边际的空想,未能得到确切答案,小太监细尖的嗓音挤进这窄道来:“呵!别跑!”
然而先来到这条窄道的却非尖嗓的太监,而是一团肉粉粉的小猪。小猪脸上左右撇了两片墨黑,和他家里的小香猪如出一辙。
兰渐苏心想天下竟有这等巧事,人有相似,猪也有胞相,不如就将这头猪带回去和他的崇崇作伴,繁衍子嗣,生一窝猪崽。而他从此经营猪业,成为养猪大户,脱贫致富奔小康,何不乐哉。
太子见一坨长着四足的粉物拔腿奔至,脑子里拎出书中对“猪”描写的记忆,脸色一下又白了回去,边往后跌边大叫起来:“哪来的猪!哪来的猪啊!”
太子的随侍太监跟着慌乱,立即扶住太子,护在太子身前,喝问宫人道:“这谁的猪?怎么放进宫里来!吓坏了太子你们担得起吗?!”
追着猪来的宫人道:“哎呦,奴才们也不知太子在此处啊!这是刚刚世子进宫捎进来的猪,忽地撒起野来,奴才们拦不住啊!”
太子随侍太监跺脚斥骂:“连只猪都捉不住!废物!全是一群废物!”
蹶蹄子乱跑的猪,跑到兰渐苏腿边,突然乖巧地趴下,猪鼻子拱着兰渐苏的靴子。
既然是夙隐忧带进来的猪,那不难猜到,这只猪正是他的崇崇。
自然,夙隐忧为什么会把崇崇带进宫,兰渐苏是不解的。依稀听见有宫女闲话:“孩子他妈把孩子带来了。”
兰渐苏想成为养猪大户的梦轻飘飘破碎。他叹着声透出失望的气,把小香猪从地上抱起来,在它浑圆的头上摸了摸:“崇崇乖~”
脸色煞白的太子,眼皮重重跳起来。无人不知太子名讳兰崇琰,无人不知兰渐苏和兰崇琰生来为敌。而今兰渐苏管一只猪叫“崇崇”,不是故意排遣太子是什么?
随侍太监恨恨磨牙,嘴筋抽起时脸肉连颤带晃:“二公子,你这没了道理。奴才们都知道主子们的名字应当避讳,您怎能让一只、一只猪犯了太子的名讳!”
太子究竟要不要计较此事旁人未知,反正随侍太监摆出来的架子,是铁了心要跟兰渐苏计较此事。
当然,从前世到今生,还没人能在兰渐苏这里计较出个胜果来。
只是兰渐苏眼下却不再乱说话。
他深知太子不可以胡乱刺激。如果胡乱刺激一下夙隐忧,夙隐忧最多跑去和浈献王告告状,但胡乱刺激太子,太子会立刻西子捧心,咳血倒地,奄奄一息。
一个是打扰自己老爹,一个是打扰全宫御医,性质上终归有差。频频打扰自己老爹,顶多最后得到老爹一顿臭骂。频频打扰全宫御医,会被人说浪费医疗资源。
节省资源,从我做起。秉承这个志愿,兰渐苏决心任由随侍太监计较。
不想,随侍太监那一通奴才火还没喷发,太子便抬抬手道:“罢了。”
兰渐苏比随侍太监还快的吃了一惊,抱紧猪长了满脸不可思议。他心下不安地默道:有火不发,健康崩塌。不然您还是对准我发一发?
太子一改常态,盯住兰渐苏看了许久,转身道:“李启,回宫。”
李启当即收住那通铺满整张脸的奴才火,躬身道是,小心扶住太子,回了寝宫。
走去许远后,太子便又站定,瞳眸泛出晴空倒下的光。
他想到兰渐苏适才那句“崇崇乖”,薄透的面皮,不住又起了一层红。
荟芳园的月季铺在道路两旁,粉白色的花瓣外镶了一层红边,浓郁的花香氤在空中,将宫里的清肃之气悉数扫除到园外。
新来宫里的洋人莫何墩,自从查出长期下在皇上食膳里的药,便受到皇帝重用。被皇帝重用代表着一段时间皇帝会不停的找他,而他必须得保持让皇帝重用的特质,否则会失宠。可又没人总给皇上下药,他也不能总查出有人给皇上下药。于是为了让皇帝了解到更多西洋的东西,他从摆弄西药,到摆弄自行车、小提琴、相机上。每一样新鲜玩意儿,都能令皇帝高兴好些日子。他的重用期也就延长好些日子。
这对宫里另一位洋人,传教士乔治森来说是一种刺激。因为乔治森只会传教。
原本皇帝想让这两个洋人认个亲,没想到认出一个大乌龙。乔治森是从法兰西来的,而莫何墩是从大不列颠来的,二人母语不通,平日沟通还得靠中文交流。
可能有人会问法兰西人为什么会叫“乔治森”这么“大不列颠”的名字。兰渐苏也带着这个疑问去问过乔治森,问后才知,原来乔治森不是他本名,是他给自己取的中国名。姓乔,名治森。
莫何墩搬动他笨重的相机,站在蔷薇花海里照相。镜头对准筼筜湖边的凉亭。
亭里,皇上歪坐在一张垫了暗金绒枕的圈椅上,两只手揣在一起,眼睛闲闲看向天边。
他看得实在专注,也实在是闲,让兰渐苏忍不住几番确认,天边是不是有流音阁的伶人。
坐在亭子里的还有韩起离。因宫廷不允许出现丧白之色,所以韩起离今日换下丧服,穿了一件琉璃绀色的绣兽长衣,发髻用一柄玉簪束起,缚额白绫也取了下来,冷峻面容如蓝天破雾,湛湛的青空完全展现出来。沙场上的戾气,丧孝中的肃然,今日在他身上,皆化成温润柔和,天似的清朗。
坐他身旁的,是一位素布衫妇人,衣衫颜色沉暗,脸上淡施粉黛,除一支木钗,没再佩戴其他首饰。
兰渐苏认得她是镇北将军的夫人,韩起离的母亲韩老夫人。寻常妇人与帝王同座,哪怕是帝王的妃嫔,也免不了拘束和局促。可韩老夫人生为将军之妻,将军之母,与皇帝同坐桌前,面上唯有从容不迫。泰然自若的举手投足间,实有将门烈女之风。
皇帝不时与他们母子二人谈话,韩起离时而回答,时而饮茶。面上总是冷寂。
皇帝觉得很无聊。他命莫何墩在不远处候着,哪怕候到韩起离稍微弯一弯嘴角,也立刻用相机拍下来,那么这张照片,势必青史留名。
皇上有奇怪的收集癖。诸如翊王睡着,太子受惊,妃嫔撕逼,千奇百怪的画面,他都爱收藏。以前会命画师来画,后来就让莫何墩搬相机到处拍。这位收藏玩家,如今最想收藏的就是一张韩起离笑颜的照片。
为了完成自己的收集爱好,他把韩起离母子俩请进宫。现在却进展到一个令他心神疲惫,万感颓丧的地步。因而他歪着身子,揣起两只手,闲淡地看向天际,闲出一种看破红尘。
只是苦了还候在月季花田里的莫何墩。
兰渐苏来到荟芳园时,韩起离的目光从虚无缥缈的地方,固定到兰渐苏的身上。
兰渐苏朝他笑了笑,韩起离低头飘开眼神,不一会儿,眼睛又瞧向兰渐苏。皇上老远问:“苏儿,你来了啊?你怎么——”皇帝揉了下眉头说,“怎么还把你的猪抱来?”
“事出有因,一时难以解释。”兰渐苏把怀里的小香猪,递给站在一旁的太监,“拿着。”
皇上向他招了下手:“过来坐吧,也是时候该让御膳房拿午膳过来。”
莫何墩在月季丛中站出了一身汗,抬袖抹拭额头,口中不断说“Jesus”。
兰渐苏不走去凉亭,而是走向莫何墩:“莫何墩先生,你这个相机让我玩玩怎么样?”
莫何墩向皇上看了一眼,皇上闭眼点下了头。
莫何墩爽快地让开来,和兰渐苏说:“Of course.”
这笨重的大家伙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新奇得紧,在兰渐苏眼里却是个老古董。是老古董,那他就不得不研究研究,以充实自己的文化底蕴。
兰渐苏躲进暗箱的黑布里,听莫何墩指示,一步一步操纵这个“老古董”。
按下拍照的按钮前,兰渐苏闷在黑布里冲韩起离道:“韩将军,你笑一个好不好?”
韩起离握在茶杯上的手指,发了一颤。这不稳的一颤,对指点沙场的他来说,是失了定力的大事。因这一颤,本该冲向东南方的千万将士们,很有可能便集体冲向西南方。
兰渐苏将脸从黑布里拿出来,对韩起离道:“韩将军,赏不赏我个脸?”
月季花动,像一朵朵长在土地里的蝴蝶,花瓣被吹来的风掀起,“蝴蝶”振翅飘飞向凉亭,捎来兰渐苏一声声“韩将军”。
韩起离凝望见兰渐苏嘴角被相机闪光粉抹到的一片白,眸上收进埋在月季海里兰渐苏的一笑,他唇角不知不觉向上弯起。花瓣飞零,一幅好景。
兰渐苏快门按下的一刹那,皇上激动地拍起两只手掌,指住韩起离眉开眼笑:“韩将军你笑了呀!”
太监忙不迭拍上马屁,像哪位妃嫔诞下龙子似的恭贺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恩在上!韩将军笑了!韩将军笑了!”
古有杨贵妃见荔枝笑,再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博褒姒一笑。而今皇上请一堆人忙前忙后,只是为了让韩将军笑。韩将军这笑的分量,不亚于杨贵妃和褒姒。
这也证明了,自古以来,帝王对各种各样的笑都有收藏癖,这是帝王嗜好,不能怪皇上癖好奇特。
撑在相机架上兰渐苏,看亭里的人欢欣鼓舞。忽感自己完成了什么壮举。他深觉,自己也该给皇上道声喜。韩将军这个笑来得划算,让皇上省下了荔枝和柴火。
就是不知这笑究竟是韩起离突然开窍了想笑,还是真给了他一个脸才笑。若是后者,那么兰渐苏这张老脸必是要翻倍涨价,以后不能轻易给出去了。
太监扭着鸭步来问兰渐苏拍上了没。
兰渐苏目光还没从韩起离脸上挪开,光敷衍回答:“嗯嗯嗯。”
盯着韩起离的脸,兰渐苏发觉韩起离的笑值这一场忙碌,也值皇帝省下的那几斤荔枝和几担柴火。因为他的笑,好看。



26 第二十六回 我不娶她,也不娶她
皇上高兴,除高兴收藏到稀世照片外,还高兴韩起离是个能笑的正常人。是正常人这点很重要,皇上一心想给自己的爱女旻文公主找个好归宿。
旻文公主和其他公主不同,虽生有国色天香貌,却是个内心十足阴暗的姑娘。当其他公主会为受伤的幼兔掉泪时,她已经懂得剖开蛇的肚子取蛇胆。她平时一大爱好就是饲养冷血动物,不时藏一把蛇虫鼠蚁壁虎蜥蜴在身上吓人,祸及整个皇宫,太子也是其受害人之一。
太子十二岁那年在书阁偶遇十岁的旻文公主,本着长兄慈蔼的心,摸了摸旻文公主的头。结果被旻文公主发髻里爬出来的银白小蛇吓得从楼梯上滚下去,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有余。
这点伤害比兰渐苏曾经给太子的“伤害”大得多,只因她是公主,对太子没造成什么实质性威胁,所以太子一党专注盯紧兰渐苏,从没把她放心上。
关于旻文公主为什么性情这般古怪,宫中太医对她屡次诊治都诊不出个原因。她既无怪疾,童年生活健康,也并没受过什么大刺激,不当如此。兰渐苏苦思冥想,终于想到原因来解释,就是她到了中二的年纪,急需一些古怪的爱好来标新立异,抒发自己中二的气息。
旻文公主不正常,年到十八还未许婚,主要是无人敢娶。一听说夜晚将会和一堆毒虫毒兽睡一窝,“办正事”时有可能被毒蛇咬一口从此无欲无求,谁都不敢要。
皇上一直想找个心理正常并且身体素质良好、胆子大的人来镇一镇她,找来找去,觉得最合适的人选便是韩起离。
在荟芳园那日,皇上跟韩起离委婉地提过此事,韩起离反应生冷,显然是没有意向。
可皇上不认为他生冷的反应是没有意向,反而觉得年轻人害羞,不敢直面自己内心羞涩的真实想法,实则闷骚的外表下压抑着一颗狂喜的心。
皇上想逼韩起离“正视”他的内心,选在今天这个良辰吉日,找来皇后、韩老夫人、太子作见证,还叫兰渐苏来一旁参观。决心要给韩起离和旻文公主指婚。
旻文公主这天一件杏黄秋水裙,无名指和小指各戴一枚翠宝小戒,小戒的戒圈鳞光闪烁,鳞面微动,细看之下,会发现戒圈其实就是一条不足指宽的小细蛇。
旻文公主端坐在一张孔雀椅上,韩起离立在殿中,携一身正直清风。身旁站的是他的母亲韩老夫人。
兰渐苏挤了总领太监的位,站到皇上身旁,任谁看来,他都是站稳“皇上身边大红人”这个位置。让前任“皇上身边大红人”的总领太监恨得咬牙切齿。
太子殿下坐在暖垫椅上,两手裹了裹外袍,手中捧住一杯参茶。两声咳嗽,杯中参茶微微波颤,将波面那张苍悴色的脸漾皱。
气氛看起来像盘零散的沙,各有各的思绪,都不是很喜气。只有皇上和皇后面容还算欣喜。他们到底认为天子赐婚是无上光荣,哪怕赐一个人跟一头猪成婚,他们都得脸上光荣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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