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辣江湖![古代架空]——BY:野有死鹿

作者:野有死鹿  录入:04-09

  猎骄靡几番犹豫,上马便跑,李冬青猛一回头,已有动势要杀回去,却见宁和尘踩着大石借力蹬了上去,猎骄靡人仰马翻,宁和尘一手捏住马头,生生捏碎头骨,马四肢乱蹬,犹在抽搐。猎骄靡痛矣,大喝一声冲来,宁和尘赤手空拳,右手背在身后,只留左手,冲他一伸,示意你来。
  猎骄靡也扔了兵器,顶头冲来,宁和尘躲开鹰爪,纵身一翻,落在他的身后,手掌抓住他的肩头,猎骄靡却犹如背后长了眼睛,借势往外转身解开桎梏,宁和尘左右躲,易守难攻,终于出了两手,一把攥住了他的鹰爪,已然认真了。
  猎骄靡冷笑一声,两拳虎虎生风,若是铁块也能砸出一个坑,宁和尘一把接住了,包住拳头往外一扔,手绵软一拍,猎骄靡左肩瞬时塌了下去,宁和尘用力按住他的肩膀,说:“跪下。”
  猎骄靡双膝都没在土里,疼痛难忍,宁和尘又拍了拍他的肩,颇有些安慰的意思,衣角划过猎骄靡的脸,转身欲走,猎骄靡往后张去,一把攥住了他的脚,宁和尘却躲开了,不想再打了,打赢猎骄靡简单,打死猎骄靡难,人很难被打死,求胜心越强就越难。
  伊稚邪道:“雪满,我待你不薄。”
  “是,”宁和尘笑说,“可我不是狼心狗肺吗?”
  “你对那个小朋友却很重情义。”伊稚邪说,“唯独对我狼心狗肺罢了。”
  宁和尘道:“你看,他对我却很狼心狗肺,这不是一报还一报吗?”
  伊稚邪大笑三声,说道:“好。我今日再说一遍,跟我回龙城,你到底愿不愿意,若不愿意,咱俩再见,就是仇人。”
  宁和尘温声说:“别问了吧,左谷蠡王。”
  伊稚邪怒哉恼哉,可却见李冬青以一敌百,已经伤病百千,霍黄河浑身遍是机关暗器,一时间谁也伤不了,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伊稚邪痛心,高声用匈奴语道:“弓/弩手何在!骑兵何在!匈奴儿,撤退!”
  李冬青却已经红了眼,不明不白地吃了一剑,胳膊淌着红血,转头往小月氏的歌女中冲去,宁和尘一把拉住他,李冬青狠狠地挣脱开来,后背又被歌女甩了一剑,宁和尘再次强硬地拉住他,转头喝道:“死了三十二个歌女,犹不嫌多吗?”
  大歌女道:“纵身死,又如何!”
  宁和尘本想讥讽他们本是活人却为死人活着,再一想自己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当下懒得多说,拦腰搂住李冬青,两步将他拖了出去,小月氏的人翩然追来,郭解、雷被、霍黄河挡在千军万马之前,宁和尘脚踩着凤凰的尾巴,踏上了那半空中的巨物,小月氏的歌女怒道:“别挡路!”
  李冬青浑身颤抖着,不知道在抖什么,宁和尘把他扔在一边,又要下去,李冬青一把拽住他,宁和尘回头瞥了他一眼,李冬青又放了手。
  叶阿梅操控着凤凰,回头说:“这小子不大需要你救啊。”
  “不用特意说给我听,”宁和尘道,“长眼睛了。”
  天空上漂浮的巨物重重地甩下尾巴,郭解叫苦不迭,边打边道:“霍黄河!你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霍黄河说:“凤凰!”
  “那我不打了,”郭解说,“你让这凤凰载我一程,再给我五十金。”
  霍黄河说:“可以。”
  郭解当即放了剑,对雷被说:“别打了别打了,回家了。”
  雷被道:“咱俩各为其主,这样不好吧?”
  “分你二十金。”
  “可以。”
  叶阿梅又甩出了两条尾巴,扔下两个巨大的铁球,铁球炸开,浓烟阵阵,在夜色中仿佛是地狱一般,恶臭难闻。霍黄河一手拎着雷被,一手拎着郭解,踩着尾巴登上凤凰,说道:“跑!”
  下头简直要成了一片火海,追兵紧咬着,轻功佼佼者追上凤凰也并不是难事。
  叶阿梅:“小月氏的人都疯了不成?”
  凤凰已经动了起来,霍黄河第一件事是又把面罩带上了,郭解说:“小月氏的人到底要杀谁?”
  所有人看向宁和尘,宁和尘用眼神一点李冬青。李冬青还有点抖,剑扔在脚底下,还淌着血,当然他身上也淌着血,他的打法其实是不要命的打法。李冬青低声道:“按理说……他们于我没仇,猎骄靡就在下头,是猎骄靡杀了他们月氏国的王。”
  宁和尘懒得说,但还是说了:“他们不能杀猎骄靡,这是叛族,上过黄金台,猎骄靡是王子,皇族。”
  “所以你也没杀猎骄靡?”郭解问。
  “跟我没什么关系,”宁和尘说,“不想杀他。我都这个份儿上了,还怕什么江湖规矩?无国可复。”
  郭解道:“你也没杀伊稚邪。”
  宁和尘看了他一眼,道:“郭大侠不打架,光看我了是吗?”
  郭解:“对啊。”
  宁和尘这回没理他,李冬青自己坐在一边,有点迟滞的样子,看着仿佛是一个让人扔了的小孩,身上的血滴滴答答地淌下来,留了一行,往地上滴下去。
  不只是不是小月氏的人,下头一直有兵器声,叶阿梅操纵着凤凰,甩着利刃尾巴,扔出去浓烟和臭气。
  霍黄河给自己包扎伤口,他只伤了一道,包好了打了个结,又把药递给李冬青,李冬青抬头看他,没接。
  霍黄河:“?”
  李冬青说:“不用了。”
  霍黄河:“怎么不用?”
  宁和尘说:“别管他。”
  李冬青低着头,郭解都有些受不了,说道:“好小一个娃娃。”
  “身高七尺四,”宁和尘说,“一顿饭吃三碗,一人能吃半头狼,哈哈,好小一个娃娃?”
  雷被道:“能吃是福。”
  霍黄河蹲下身,把药递给他,放到他手上,转身走了。李冬青还是没有动弹,郭解说:“不难受了,不难受了,你要不跟我回长安?我带你去见你太奶奶。”
  霍黄河霍然亮剑。
  “不去也可以,”郭解马上转口道,“跟你霍叔叔去祸害江湖去吧。”
  宁和尘说:“把他带走,滚回长安。”
  霍黄河说:“为何?”
  宁和尘糟心,转身走到凤凰的边沿,看着下头一片漆黑,叶阿梅头也不回说:“一直跟着呢。”
  “杀了。”宁和尘说,“烦。”
  叶阿梅:“我不,你想死,我可不想,我这次过来就够不要命了。”
  宁和尘问:“你怎么跑出来的?”
  “你都说了,跑出来的,”叶阿梅说,“还能有什么跑法吗?实在是不想给你收尸。”
  “死不了,”宁和尘意有所指,“这不是有高手吗?”
  李冬青听着。
  “早知道不出来了。”叶阿梅。
  郭解沉默了片刻,对李冬青道:“你的马死了,其实也有点我的原因哈?”
  郭解:“要不你给我一刀?”
  李冬青声音有点哑,说道:“不用。”
  郭解:“那你说怎么解决。”
  雷被说:“我其实都没看见那只马,他哭我才看见。”
  “我也不知道,”郭解说,“不是死在我手里,谁杀的?是不是百十千的人?”
  “不认识。”雷被说,“也可能是根本没看见,太乱了,我都不知道被谁打了,你看这伤,药呢?给我来点。”
  李冬青递给他,雷被过去拿,说:“谢谢。”
  宁和尘越听越烦,打心眼里觉得烦,世人都说他和郭解并肩,就凭他?
  脚下峭壁丛生,夜色中花白的岩石和花白的雪。宁和尘忽然一跃而下。郭解惊呼一声,道:“这!”
  “好多人跟着,”叶阿梅说,“他去打架了,不用管他。”
  “唉,”郭解叹道,“阿莲,你好像也长大了。”
  叶阿梅道:“当然长大了,你上次见我时我八岁。”
  “喔,”郭解说,“我不记得了。”
  沉默片刻,他俩同时开口,叶阿梅说:“别问。”
  郭解开口:“你和宁和尘——”
  叶阿梅也烦了,现在世人都传她和宁和尘有一腿,摘也摘不清。郭解说了一半,被打断,犹豫再三,没再问,因为现在还在人家手里拿捏着。
  叶阿梅解释说:“没和宁和尘成亲,麻烦你回长安时帮我昭告天下。”
  “哦,”郭解说,“我觉得你俩很配,不过宁和尘好像脾气不太好。”
  “你也看出来了,”叶阿梅说,“他现在已经是脾气好的时候了。”
  郭解:“还能多坏?”
  叶阿梅一瞥李冬青。
  郭解了解了。
  李冬青勉强冲郭解点了点头,心思并不在这上头。
  这一路,实在是倒霉。若非是真的无法自保,谁又想骗人?李冬青遇事就想隐忍退让,可谁也没因此放过了他。千机若不死,李冬青确是打算装一辈子的。结果到最后落得一个两空的结局。
  “刘拙,”林雪娘问,“你知道你为什么叫刘拙吗?”
  李冬青说自己不知道。他十一岁,爹娘刚死,林雪娘就告诉他:“你爹是前太子,他只想要你抱朴守拙。”
  “活不下去的,”林雪娘说,“这人间偌大,飞鸟走兽、花草虫鱼、黎民苍生,全都容得下,但容不下你。”
  “世上的所有人都有一颗贪心,”林雪娘点着他的胸膛说道,“唯独你不能有,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你什么都不能要。”
  李冬青时至今日,扪心自问:“我要什么了?”
  他爹娘死的那日,他就知道一定会有人找上来,可他愚钝、无知、狭隘,他没想过会闹到这个程度。林雪娘死的时候没想到,乞老村没了没想到,他什么也没想到,他以为装一装,就能混过去,实在混不过去,死在刀枪下,也好过做权贵的傀儡。他以为什么结果,他都可以接受。
  十一岁的时候林雪娘就告诉过他,不要贪,他不是没记住,他是没想到,这样也算贪。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补上了
  嘻嘻,有点开心哦


第17章 踏雪寻梅(十七)
  郭解又问:“弟弟,你没藏好,怎么忽然全天下都在找你?”
  “四年前,我就已经该死了,那时候就有人知道我在哪儿了,”李冬青说,“没死,我也没跑。”
  郭解问:“怎么不跑?”
  “怎么跑,”李冬青抬头问他,“我十一岁,什么也没有。跑什么啊,不想苟且偷生。”
  “哦,”郭解明白了,“你就不想跑。”
  李冬青:“对,不想。”
  雷被说道:“其实好像,大家都知道刘荣遗孤在代郡附近,这是江湖传言,没想到是真的。”
  “江湖传言都空穴来风,”李冬青笑了一声,说道,“哪有随便来的。我猜当年是王皇后找到了我,杀了我爹娘,她不是故意留我一命,但是没再来过了,可能是放过了我一马。”
  “你能理解吗?”郭解问雷被。
  雷被说:“不能,要是我就会斩草除根,她们把刘荣都弄死了,还差一个小儿?”
  郭解说:“也许那就不是王皇后。”
  “那你们不如问问宁和尘是如何知道我在乞老村的。”李冬青说。
  郭解:“?”
  宁和尘人还没到,声音先到,带着一身血腥味儿上来,说道:“我不欠你的。”
  李冬青看他一眼,就又不说话了。
  叶阿梅回头:“都解决了?”
  “没有,”宁和尘说,“差了一些,不想打了。”
  叶阿梅:“你冷这张脸给谁看啊?”
  宁和尘:“没给你,不想看闭上。”
  “我他娘的要看路吧,”叶阿梅说,“你以为开云自己在飞?”
  宁和尘:“很厉害?我也可以。”
  郭解问:“这东西还有名字?”
  “开云。”霍黄河适时开口。
  “不怎么好听,”郭解说,“什么思路?”
  霍黄河:“飞的时候打开云。”
  “飞不了这么高。”郭解说。
  “适可而止,”霍黄河说,“不然就滚下去。”
  郭解:“你接受不了批评啊。”
  宁和尘是真的不喜欢郭解,话多,油嘴滑舌,只有和稀泥厉害,走到李冬青跟前,李冬青抬头看他,眼里颇有些委屈的意思。宁和尘唇抿着,把他袖子掀起来,从怀里头掏出伤药,点了点。他身上还穿着李冬青缝的大氅,其实有些大了,李冬青做的时候比着自己的肩膀来做,但其实宁和尘比他骨架还要小,但大氅倒是大了也是合身好看的。
  宁和尘撕了一截袖子,给他包上,说:“转过去。”
  李冬青后背伤了一道血淋淋的大疤,幸亏穿得厚,否则绝对见到骨头了。宁和尘依旧冷着脸,似乎想起了当时的场景,这一道伤纯粹是自找,活该。
  宁和尘给他上药,把大氅解下来,扔在他身上,转身走了。被李冬青拉住,李冬青恳切地看着他,说:“对不起。”
  “无所谓,”宁和尘说,“我自找的。”
  李冬青悲声道:“那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做?!”
  他若不藏,又当如何?若是江湖、朝堂、匈奴人知道他身怀武艺,又通匈奴语,谁会留他?谁会!?
  李冬青说:“一项本领,我要是永远不用,那就是不会,我没有骗你。”
  “你那日说,我‘拙’字取得好,可那不是笨的意思,我爹生我,就是希望我一辈子守拙,技艺可以会,但不要用,我越强,人家便会越来杀我,哥哥,你那么聪明,你理解我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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