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婆子捏着白宁的手,眼泪根本停不下来,“好孩子好孩子。”
??树哥儿简直惊呆了,他只知道家里还有个大姐,知道的也不多,他问起当家的,当家从来也不跟他说,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一层的吗?
??“外婆。”
??“好孩子,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徐老婆子看了白宁,眼睛眨也不眨,“你给我讲讲,你娘过得好不好?”
??“我娘在我出生的时候难产过了,以前在的时候尚可,吃穿不愁。”的确,那姨娘虽然克扣了他们的吃穿用度,但是剩下的还是能勉强过活的。
??“那就好,那就好。”
??“我娘生前一直惦记着你们,就想回来看看,只是路途遥远,她又多不便。后来爹死了,哥哥也去了,我就带着小宝过来了。”
??“真是个苦孩子,你今年多大了,许了人家没?”
??“宁哥儿今年十六,昨日刚跟一户人家定了亲。”徐娘子接着道。
??“那人家怎么样?”
??“家里在县里,就在宁哥儿租住的院子的隔壁,是个屠户,家中条件不错。在城外有十亩良田,家里没有老人,就一个大伯,其他就没有什么亲戚了,关键是人品好。”
??徐老婆子起初听说是屠户,有些不乐意,听说家里有良田,觉得就还行了。
??树哥儿听着他们在这里说话,觉得也没有他什么事了,就道,“娘,二姐,我去煮饭去,你们陪娘说着话。你是不知道,你没回来,娘可想你们了。”
??“那就麻烦你了。”
第23章
??吃过晚饭,徐老爷子就带着徐舅舅和三个孙子回来了。
??他跟大英的爹是亲兄弟,亲大哥家盖房子,他当然要去帮忙。别看他都有重孙子了,但是古人成婚早,他今年也才五十九,还动作还利索得很,就是村里一些小年轻干活也不如他。
??看见停在院子里的驴车,就猜到是徐娘子回来了。
??“二妞,你回来了?”
??“爹,你们回来了?吃过了没有?”
??“吃过了。”徐老爷子进了门,“看见外面的驴车,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你家买驴车啦?”
??“不是我买的,是宁哥儿的。宁哥儿,这是你阿公。”
??“阿公。”
??徐老爷子看着宁哥儿,“这是?”虽然没说出来,但是猜测这应该是大山的媳妇。
??“这是大姐的孩子。”
??“什么?”徐老爷子的反应很大,“你大姐的孩子?那大姐呢?”
??“大姐生宁哥儿的时候难产了。”
??徐老爷子一顿,“大妞去了?”
??这对他的打击很大,这些年他一直都在愧疚。当初家里的确是熬不过去了,他也没有打算卖儿卖女,但是这丫头不知道听谁说的,直接自己就把自己卖了,他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契书都签了。
??这些年他也让人打听过,甚至找过当初的人牙子,只知道大妞卖去了北边,具体位置人牙子他也不知道。
??没想到,好不容易等到了消息,确是大妞已经去了。
??“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
??原来大妞都是死了十六年了。
??徐老爷子仿佛失去了精气神,顿时什么劲儿没了,径直回了屋子。
??“爹?”
??徐老婆子摇摇头,“让他自己待着吧!”
??这些年老头子的愧疚她看在眼里,但是不能说什么。卖大妞买的粮食,全家都吃了。
??“你是宁哥儿吧,我是你舅舅,你不要多想。你是大姐的孩子,就是我们徐家的孩子。”
??“这是你表哥,另外两个都比你小,是表弟。”
??“表哥。”
??又对着另外两个小的,也招呼了一声,“表弟。”
??“宁哥儿,你今晚就跟二姐住,屋子早就收拾出来,棉被都是新做得。”树哥儿从一间屋里出来,对白宁顺道。
??“好,谢谢舅姆。”
??“先去休息吧,你们也赶路一天,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第二日,徐老爷子看见白宁,态度亲和了很多,问了好些徐大妞的事情。白宁挑着记忆的,能说的说了。
??“她也是没享福的命。”徐老爷子叹了一声,又看向小宝,“这小宝?”
??“小宝,这是外曾祖。”
??“外曾祖。”
??“乖孩子。”徐老爷子对小宝倒是很喜爱,想去抱小宝,小宝摇头,“不要,臭臭。”
??徐老爷子抽旱烟,多年下来,身上有一股旱烟的味道,一般人都不太喜欢。
??“哈哈,都叫你少抽点了,你不信,这下叫人嫌弃了吧!”徐老婆子幸灾乐祸的在一边哈哈笑,“小宝,过太姥姥这边来。”
??虽然徐老婆子身上也染了一些味道,但是没有徐老爷子身上重,又加上昨儿徐老婆子还给过小宝糖,所以小宝乐意去徐老婆子这边。
??“太姥姥。”
??徐老婆子抱着小宝,得意得看着徐老爷子,“小宝,太姥姥带你去吃饼,今天我叫你舅麽麽烙了饼。你舅麽麽烙的饼可香。”
??“好哦。”
??白宁看着小宝这样,心里有点担忧,这孩子这么好哄,将来是不是别人给点什么糖块就给哄走了?
??不行,等回了家,他一定得好好教教。
??正去徐老婆子说的那样,树哥儿烙得饼子的确很香。饼子很薄,里面加了野菜,白宁甚至在里面吃出了肉丝。
??“宁哥儿,别客气,都是自家做得,你就敞开肚子吃。”
??白宁也不是多客气的人,特别是在吃的上面,一向都很自在。一连吃了三张饼,两碗粥这才停下来。
??然后他就觉得他被人看了好几次,这目光也不是什么恶意的目光,就是纯粹的打量。他说着视线看过去,是大表哥娶的媳妇。
??这也是个哥儿,长得一般,但是整个人看起来很温柔的感觉。看见白宁看他,他不好意思的朝白宁笑笑。
??吃过饭,这次徐老爷子没有跟着过去帮忙建房子,只徐舅舅带着三个表兄过去了。
??徐娘子叮嘱,“四发,今儿中午回来吃饭,我昨天带了烧鹅过来。”为了防止烧鹅坏,昨天到了她就让把烧鹅掉井里凉着了。
??“好。”徐舅舅爽快的答应了,英大哥媳妇抠门坏了,大家给他家盖房子,伙食也差得很。不是糙米就是馒头,唯一一次米饭肉菜还是才开始修建的时候。
??家里吃大鹅,英嫂子怎么也不可能煮更好的伙食了。
??白宁拿出昨儿带来的东西,两匹细棉布给了徐老婆子他们,又给了两斤糕点。两坛子酒是徐舅舅的,又给了两匹布。两斤糖就是一人一斤,另外糕点给了大表哥娶得那个双儿。
??剩下的一些都是些小吃一类的,也都给分了。
??“宁哥儿,你买这么多做什么?你能来看我这个老婆子,就是有心了,下次可别买这么多东西了。”徐老婆子乐得停不住嘴,她家两个闺女虽然孝顺,但是她们都有自己的家,每次都带东西来,东西不多,她也很高兴了。没想到这新找回来的外孙,也是个孝顺的。
??“没事,没花多少钱。”白宁不在意的笑笑。
??徐娘子这次没有做衣裳,她买的东西更实际,是给买了两刀肉过来,昨天就给树哥儿了,今儿的肉丝饼就是用那肉做得。
??用她的话说,“我看宁哥儿买了布,我就不给你们做衣裳了,你们有了布就自个儿做,我就看着买了肉,给你们补补。”
??“二姑娘,你往后别买东西回了,大山也该娶媳妇了,你也得为他考虑考虑。”
??徐娘子真的还没有为大山的亲事发过愁,她没有病倒以前,她家的条件在小溪村不说最好,也是排前几的。她和当家的也给大山存了几十两的娶媳妇的钱,结果她那一病,所有钱就投了进去。
??要是白宁没有回来,她可能还会为此发愁,但是白宁回来了,还教了他们一些营生的手艺。他们自己的店铺也要开起来了,到时候每天都能有进账,不愁大山娶不到媳妇。
??老娘能如此关心她,徐娘子心里很受用。她老娘不像村子里的那些妇人,在家把闺女当牲口使唤,嫁了人,就使劲儿鼓捣闺女把婆家的东西往娘家搬。
??徐老婆子就不这样,徐娘子在家的时候,绣活儿挣的,采蘑菇挣的,她都让徐娘子自己存着,将来当压箱银子。嫁了人,她不鼓捣她跟婆母对着来,挑拨婆母和她男人的关系。反而让她孝顺婆母,有时候也会给她带一些东西让她拿回去。
??她觉得,只要徐娘子的婆母不是像村里张翠花那样苛待儿媳妇的毒妇,她这样做,徐娘子婆母都不会太苛责二妞。
??事情也如徐老婆子想的那样,徐娘子的婆母待徐娘子如亲女,却也不曾苛责。而刘老三也对徐娘子也上心。
??“娘,你就放心,我心里有数。”徐娘子道,“宁哥儿家以前是做食肆的,他在县里开了一家面馆,他教了大山和当家的做面,我们也打算开家面馆。”
??徐老爷子闻言,眉毛一竖,“你说什么?他一个哥儿开了一家面馆,你还要跟他抢生意?”
??“爹,哪里能是这样?”徐娘子解释道,“不是这样,宁哥儿想要做别的,他一个人开面馆也忙不过来,所以打算做点轻省的,就让我们把面馆的生意接过去。”
??徐老爷子闻言脸上的表情倒是好了一些,“他打算做什么?”
??“好像是咸菜一类的,他说这个简单,而且要人不多。”
??本来徐老爷子听了她的话,放松了一些,听说做咸菜,又担忧起来了,“咸菜家家都会,他做这个能成吗?”
??“行,你这是没有吃过宁哥儿坐的咸菜,好吃着呢!咱们面馆的人吃着都说好,宁哥儿还说他还有好多种咸菜的做法呢!”
??徐老爷想象不出来咸菜能好吃再哪里?又酸,又咸,还有股不好闻的味道。
??“咸菜再好吃还不是那个味儿?真的能行?”
??徐娘子以前也是不相信的,她也觉得咸菜再好吃也就那样,但是吃了宁哥儿做的咸菜,她才知道事情无绝对。
??“我跟你说,你也想象不出来,等下次来,我给你带两坛子你就知道了。”
??徐老爷子倒是相信了一点,“那我有空就去看看,他是大姐的孩子,你们可别欺负他。”
??徐娘子好气又好笑,是谁昨儿个还落了人宁哥儿的面,害得她好一阵子担心。今天,就护上了?
??“知道,知道,我是他亲二姨,我能害了他?不说别的,就是他教了我们家大山这一门手艺,我就感激他。你不是不知道,大山学木匠没那根筋,跟人家学医,人家说他不是吃这行的饭。好不容易跟着宁哥儿学做面,这可算有点成绩了,我也算是放下心了,到时候我们一家子就在县里开个小面馆,然后再给大山娶个媳妇,就在县里。我也不放心当家的成天上山打猎。”
??“唉,大山学做面,这也算是个手艺。上山打猎是挣钱,但是这也是拿命挣来的。我一直想劝劝你,拿钱置办几亩地种田算了,但是你们家没一个会下地的。”徐老爷子叹了一口气,“上个月,老秦头没了,有个大主顾想要一张熊皮,出了三百两银子。当时全村都心动了,一门心思想上山猎熊。三百两银子啊,能买三十亩上好良田了。老秦头本来都不干了,他儿子给他跪下让他出山。”
??“他没办法,只能拿出那把弓进了山。”
??“这一进山,他就没有出来。三天后,村长组织我们上山找人,只在深山找到那把弓和一些碎布。”
??徐娘子听了,心一揪一揪的。她想,当初当家进山找人参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若是没有救宁哥儿,当家的是不是还会进第二趟山?
??“二妞,二妞,你咋了?被吓到了?”徐老爷摇摇她的手腕,“其实你也别怕了,现在老三不是跟着学做面吗?你们以后就在县里卖面,钱多少无所谓,你们有个营生就成。别让他再进山了,我这心里也不踏实。”
??“爹,去年年底我生了一场病,大夫说没救了,需要用人参。当家的冒雪进山给我找人参,结果意外救回来了宁哥儿。我想,当初,要是没有救回来宁哥儿,当家的是不是还会进第二次山?”
??徐老爷没想到里面还有这种详情,他以为刘老三就宁哥儿就是把他带回来,指个路这样的,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你也别多想。”
??“爹,我就是怕了。”
??“不怕,你们不是已经打算在县里开店铺了吗?那就不回来了。”
??不用徐老爷子提醒,徐娘子都打算,哪怕刘老三不乐意,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让刘老三进山了。
??在县城里面的刘老三猛地打了好几个喷嚏,“啊切,啊切!”
??“爹,你这是咋的?好好的,是不是得了伤寒?”
??刘老三摇摇头,“没事,一时间鼻子痒。”
??“爹,你说是不是姥爷在念叨你啊,你往常都是去姥爷家的,就今年不去,他铁定不高兴了。”
??“嗨,那是我不想去吗?”
??“不是,是我娘不让你去。”就大山接了一句。
??“二姐,爹吃饭了。”树哥儿来见两人吃饭,“你是没看见,宁哥儿家以前做什么的,他手艺好着呢,你们看看他做的那些菜,我见都没见过,看起来就香得很。”
??树哥儿逮着宁哥儿就是一顿夸。
??“哈哈,咱们宁哥儿手艺厉害着呢,他家以前是做食肆的,家里请了几个师傅,可以说是有钱人家的哥儿了。”
??树哥儿想到他接下来的遭遇,低下头。唉,也是个可怜孩子。
??白宁帮着树哥儿做了慢慢一大桌的菜,中间的就是那只烧鹅。然后加上地里的野菜鸡蛋,还有徐娘子带来的肉,他又做了道香椿炒鸡蛋,四喜丸子,蘑菇烧肉,野菜饼,酸菜鱼,西湖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