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皇帝将陵地封赏给他的时候,小少年躬身向皇帝道谢的时候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舒畅愉悦,他还以为当时的他只是心性未全的小孩儿。
随即思绪又变了变,是那日南下御敌南蛮回来之后,他受不住他给他戴高帽便带着他一同面圣的光景,那时的褚楚似乎长高了不少,他提了不少开仓放粮的建议给皇帝,明知道皇帝想听一路的趣事儿,可他一张小嘴儿句句都将话头往百姓受灾的事情上引。
顾斋笑道:"也亏得你立下大功,不然圣上可就要动怒了。"
想着想着,顾斋有些怔忪的靠在那雕刻着盘龙的栏柱上,脸上泛出的都是无奈,嘴角却掠过一丝淡然的笑意。
"禀报将军,刘喜公公和太子找到了。"兵卒的禀报声将他拉回了现实。
顾斋起身,掸了掸自己的衣甲,"微臣,救驾来迟,还请太子勿怪。"
小太子年幼,见顾斋手上还提着沾染着鲜血的剑,有些害怕的往刘喜身后躲,刘喜公公遂替太子答道:"多谢将军手刃逆贼,将军之忠心天地可鉴,老奴替陛下感谢将军恩德。"
"公公多礼了,天色已晚,我等不便久留于宫中,这朝中之事、宫中之事还有劳公公处理。"顾斋道。
刘喜道:"是老奴该做的。"
顾斋招手留下一些兵马护卫皇宫,命其他的兵卒撤离。
长长的宫道漆黑安静,能清楚的听见行路之人的脚步。
他从宫人那里要了一盏手提的灯笼,在那白烛燃烧的光影之下,独自向宫外走。
"我还记得,皇城夜宴那回,是你第三次入这宫里头,那时圣上受了翁燕涿的挑唆想要收回我手里的兵符,你却说,我是你的夫婿,若要指出谁最有忠国之心,第一个便是我,明明装得那般乖巧,却怎么愿意为了我据理力争露了锋芒呢~"
[顾长宁,别动手动脚的,这还是在宫中。]
[是在宫中又如何,你我正经婚配还怕他们看了不成~]
[你今日帮我保住兵符是不是担心我?]
[我知道的,你是怕我把兵符交出去了,会失了保障。]
[别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举好你的灯,我是为了我自己。]
[有道理,护好了你的亲夫君,便是护好了自己,我家小静翕怎么这么聪明啊!]
一夕之间,仿佛又回到了那时,声声言犹在耳,让他如何轻易忘却。
*
安置好川军之后,顾斋并没有再回将军府,柴涟的话让他明白,人生在世一场,若不能遵循本心,才是至悔。
他重新回到郡主府,可怜郡主夫妇皆丧命于贼子之手,他在郡主府布置了灵堂,为郡主夫妇立了牌位,守灵三日。
"我知道自我娶了褚楚,一直都不蒙您二老的青眼,今日我斗胆随着静翕唤您二位一声父亲、母亲,这是我替褚楚、也替瓮舒全的孝义。"顾斋跪在牌位前道。
三日毕,顾斋去了以前褚楚的院内,回廊、溪水依旧,可惜故人都不在了,顾斋登上那假山凉亭,见那盘以少胜多的棋局被人还原在棋盘之上,已经被落灰沾染。
忽然,他蓦地僵住,双目微微一瞬。
这是……有人将这棋还原了!
还能有谁,定是褚楚,只可惜,还原到最后一子时,缺了一子。
顾斋望着那棋盘怔怔发愣,好像看到了曾经与他相对厮杀的褚楚,又仿佛想象出了后来褚楚独自坐在棋盘前补棋还原的模样,想象他盯着棋盘止不住的疑惑为何会少了一子。
顾斋半闭了眼微微而笑,"小傻瓜,你要寻的这一子在我这里,我可没欺负你。"
他从自己的脖颈处掏出一股红绳来,上面穿着的正是一枚白子,是那盘棋他用黑子牵制、最终吞吃的那一枚,顾斋终是将那枚白子摘下,填补到那处空缺上。
他静静地道:"褚静翕,这场赌约,我还欠着你一个要求,夫人有什么想要为夫去做的?"
*
藏春镇上,顾斋在倾盆大雨之中跪立在顾母的坟前。
"娘,他死了,你儿子这一生也就喜欢了他这么一个人,可他死了,娘,你还记得吗,我曾经也带他来见过你的,他便是我喜欢的那人,我从前一直不知,奈何阴差阳错、奈何阴差阳错!"
顾斋向着顾母的坟冢叩首最后站起身来,绕道去往后方那小小的墓碑前,凝视良久。
"你一定还活着对不对,你一定还活着的,我不相信你就这么死了,你上一次也是那般活过来的,只要它完好……"
他挥剑,砍裂青石无名冢,刨开封尘的黄土,迫不及待的从里面取出一只小小的精美的木盒。
盒中放置之物是一枚白玉,洁如流云、润如羊脂,可惜的是已然从中心之处碎裂成了两半,雨水打在那玉上,顺着那玉上镌刻的祥云、佛莲的纹路汇集再滴落。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事到如今连这一点期盼也肯不给我了!"
顾斋捏紧那命符在雨中失声痛哭,难道……终究是连再投身到其他人身上的可能也没有了,他真的永远失去他了吗?
*
冬去春来,山门重开,小沙弥戴着一顶斗笠赶在香客上门之前于蒙蒙细雨里清扫山寺台阶。
有人骑于马上而来,诵诗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1]"
小沙弥抬头,见是眼熟之人,忙放下手中的扫帚,牵过马,"陵地少雨,这桃花一直都不开的,今年春天伊始,感念上天之德,降下不少好雨来,阿弥陀佛,这桃花总算又活了。"
"是啊,好雨知时节,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2]。"顾斋感叹,他曾期盼的,如今如愿了。
"施主又到鄙寺,今次是为何而来?"
顾斋道:"见一故人,把他的东西还他。"
小沙弥了然,只道:"施主请。"
顾斋瞧了一眼那绿瓦灰砖的禅门,踏了进去,这里十年如一日的清幽静雅,兜兜转转,他又至那白玉冢前,白玉冢不知何时生了几根杂草,可能使寺内僧人还未来得及休整的缘故,顾斋伸手将它们一一拔除。
"我知你'宁为玉碎,不为瓦全'[3],你的命符我给你带来了,既原本是你之物,我不私藏,就交还与你吧。"
顾斋欲将这枚命符埋进那瓮舒冢中,他自嘲道:"幸好是山门重开,那老头没来,不然他定又是拼死护冢,骂我掘你坟墓了……"
一柄纸伞斜倾在顾斋的头顶,"那你就同他讲是为了把这小东西还给墓里头的人嘛。"
顾斋抬头恍如隔世,少年一身红衣举着伞正看着他。
"我问你,你偷看了我挂在树上的竹简吧,你的心愿刻的是什么啊?"
"我带你上去,一看便知。"
顾斋将那少年搂进怀里,轻功飞至树梢最高处,待站定之后,少年翻开另一枚竹简,总算明了。
【盼君得偿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白居易的《大林寺桃花》。
[2]出自杜甫的《春夜喜雨》。
[3]出自李百药《北齐书·元景安传》。
(本文所有章节中若有引用未标明出处,一定是遗漏了,欢迎捉虫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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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结了,撒花!
本来以为三个月能写完,但是手速废卡文废,硬生生写了四个月(总结的话番外完结再说)。
说说番外,番外会更新,不过不固定某天某个时间点,大家看番外的时候一定记得先看目录处的标题和内容提要,标题写明有关人物,内容提要写明有关剧情,不喜欢就跳过它,咱们针对性选择哈~
有很多没解释清楚的,我尽力在番外找补(bu shi),像这个少年是复活了的褚楚还是又魂穿了的褚楚这种,正文留白,可以脑补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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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推我的预收,是一篇感情向现耽电竞甜文,喜欢的小可爱可以去专栏收藏一下!期待在下篇文与你们再次相遇呐!
下面是文案:
《电竞男神只想吃软饭》(文名/文案1.0)
1.
国服明星战队队长宋知意,虐遍国内无敌手后装“菜鸡”在国际服世界频道乱扣:cpdd?然后就被人捡了。
他索性一口一个“宝贝”亲昵叫着,让人带他,看了眼那人等级,大大咧咧说:我不嫌弃你也是个菜,咱一起苟发育呗~
结果两只“菜鸡”组队苟上了海外竞圈热度榜No.1,视频被做成集锦放在YouTube上获两千万播放,还顺带破了吉尼斯电竞双排记录!
【宋知意超话】:国外爆火视频里看到某个人操作和我们家崽崽好像啊!
宋知意:哦豁,好像苟过头了,奶奶的我要赶紧跑,不然就会被扒马!
分手时,他找了个理由给cp丢下临别赠言,拍拍屁股死遁。
2.
国际服电竞大神江容予顶着新号随手捡了一只小菜鸡。
看着那人发在频道的四个字母,满脸疑惑:What does it mean?Coupling(配对)?
哦,正好,他也不太介意多个人一起苟基础段位,试试就试试。
从那天起,身后多了一只追着喊他“宝贝”的小菜鸡,听久了还挺受用。
直到有一天他养的小菜鸡软饭吃够了,突然和他说:“抱歉,线充,以后不玩儿了,我们拆cp吧!”
江容予在私聊频道缓缓扣出一个:?
一周后,电竞媒体纷纷报道:国际服大神江容予结束身上合约,并透露来国内发展……
【江容予超话】:我家江江称霸海外不够还要抢占国内市场!
江神(微微勾唇):不,我只是单纯顺着网线来抓我老婆的。
3.
“菜鸡”互啄,现实掉马。
宋队:年轻人,你不讲武德,说好咱俩都是菜鸡的呢?!!!
江神把人圈进怀里:我可没说过我菜,何况菜不菜,要试过才知道不是?
【国际服大神腹黑心机戏精攻X国服浪得飞起明星战队队长受】(攻受人设暂定)
☆、顾斋 x 褚楚
垂帘听政这种事,褚楚可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刚满五岁的小皇帝似乎很是新奇的在龙椅上扭来扭去,褚楚拿他没辙,只好求救似的向下头站着的顾斋望去。
顾斋一门心思全放在褚楚身上,看褚楚着急的样子觉得很是可爱,装作不理会"折磨"了褚楚一阵之后,才转移视线去瞧小皇帝。
小皇帝被顾斋扫了一眼,不敢再继续造次,褚楚在心里"噗嗤"一声的笑出声来,昔日大将军现如今越发变得孩子气了,其实顾斋凶起来的时候,他觉得还是挺有震慑力的。
并非没有想谋朝篡位的有心人,只是在顾斋的武力镇压之下,无人敢造次罢了。
小皇帝终于坐稳了皇位,可就是年岁太小,刘喜公公思来想去,还是找了在将军府里过闲散日子的褚楚,非要他来担任这个监国。
一来是因为他是郡主嫡子,归根结底是皇家人;二来又因为他和陵国、西域关系紧密,能够稳住局面,况且请褚楚来做这个监国,战神将军仍然是他们大川的助力。
这日,褚楚坐在朝堂上陪同小皇帝听下头那些大臣启奏,却得来一个消息,说是西域、陵国、海国都派了使者前来,为的是贺小皇帝五岁的生辰。
褚楚觉得头疼得紧,恐怕这来的是故人,他着实不想面对,分分钟只想丢下小皇帝回宫睡懒觉,可是他不能。
小皇帝偏头过来看这位表哥的意思,褚楚点了点头,便操/着一口奶音,软乎乎的道:"宣!"
看穿着风貌,褚楚便知这是娘家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老臣代我们陛下祝川皇陛下圣体康泰,感念大川的帮助,愿和川国结百年之好。"
来人是当时和他在盘宁城签订降书的那位老大臣,褚楚附耳到小皇帝的耳边把要说的话叙述了一遍,小皇帝仿佛很为难的样子,咬紧了嘴唇就是不开口。
气氛陡然有些尴尬,褚楚只好自己打圆场,"老大人辛苦了,陛下亦愿化干戈为玉帛。"
是了,如今知道是他在监国,陵皇才敢放心派使者前来,自他监国,明里暗里都给予了陵国上下不少帮助,陵地这个春天降水比以往好,旱情缓解,又有川国和西域的帮衬,不似之前那般的满是人间疾苦了。
褚楚道:"来人,带老大人去驿站歇息,好生安置。"
第二回,小皇帝看懂褚楚的眼神,开口又道:"宣!"
这次来的是漏月,看得褚楚眼神一亮,没想到是漏月作为西域使者来的上京,想必是替他皇兄来走一遭,不过褚楚猜想定是漏月缠着乌图软磨硬泡求来的。
漏月朝小皇帝作揖行礼,开口道:"西域愿意和川国重新结盟,既然川陵已化干戈为玉帛,那我们三国便是一心同体了,祝川皇陛下龙体安康。"
褚楚笑道:"如此再好不过,替我转告西域王,谢过他那朵护心雪莲。"
若非有那朵雪莲滋养过心脉,他即便是活过来也要长睡不醒,此外,还多亏了夏翳那件金丝软甲……
他想起来,前世遇见那个云游和尚的情形,和尚道:贫僧机缘造化偶得一玉符,你潜心许之,今后你的命就系在这玉符上,成为命符,从此再不由己,你把他交给信任的人,好生保管着,将来这命符自会到命定人之手,届时或许又有另一番造化,是福是祸,全凭天意。
玉符碎裂,原来竟有这么一番造化!
"好个一心同体。"夏衍之未听宣召擅自入了金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