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问的,好像人家走了,他半点儿不觉得尴尬一样。
今日这一出,换个人,这谈事情到一半,人家就走了,那这主事人得尴尬死。
但沈北不尴尬,或者说,这情况,比他预料的都要好一些。
强用他现代的思想去改造古代人,人家能听的懂都算是万幸了,不能接受有什么奇怪的,这点觉悟沈北若是没有,也不必混了。
剩下的人中,赵空突然笑了一声:“我不走,主要是想问问这位不知名的楼主,你今日这一番,说是为了赚钱,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沈北道:“当然有好处,否则我没这大把时间在这儿与诸位挥霍,我还是很忙的。”
这话愣是给赵空听笑了,他撑着下巴看着沈北觉得颇有意思:“你这意思我也听出来了,就是我想问问,如果按照你所说,我有什么具体好处呢?如今这样大的范围一说,我这具体好处,眼瞅着可看不见呢,你若是能说服我,在座的也都听着呢,若真能让我赚银子,那这听一听你的意见,倒也无妨。”
沈北道:“赵爷做的是药材生意,可寻常人家,对医理不通者居多,赵爷若在各个人流关口设置义诊,每日按人数给人看诊,而后适当宣传一些医理,好比寻常吃些什么,能让人身体更为强壮,比如一些一般百姓都能吃得起的滋补药材,长此以往,赵爷觉得,百姓们会有什么样的转变?”
赵空眨巴两下眼睛,他本来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沈北还真给他说出点儿东西来。
赵空做的是药材生意,手底下药材铺很多,这药材铺嘛,寻常给人看诊的也挺多,但是这生病的人才来抓药呢,按照如今沈北所说的,他这一思索。
这义诊嘛,就是让人多看病,平白看诊的人多了,买药的人自然也就多了,再者,还有滋补药材。
这滋补药材嘛,说的大伙儿都是心中有数的,正常人谁不求个身体康健啊。
沈北说的其实很有道理,寻常人不通医理者多,他若宣扬一番医理,那但凡是求个身体康健的,总归会服用一些适合自己的药物,他这生意,岂非就能变得更好了?
赵空这么一想,看着沈北眼神倒变了。
原来他不是只会大放厥词,而是早想好了这整改之后具体需要做些什么。
赵空这问完细思,李秋晨觉得颇有意思,盯着沈北也问一句:“那我李家的布行,楼主不知有什么高见?”
沈北道:“李家的布行之所以一直被周家的压一头,不外乎一个原因,周家是皇商,李家的布行不是皇商,单论这一点,李家的布行便低了一头,但是这也不是没有解的。”
李秋晨那扇子一开,看着沈北默默问:“请楼主解惑。”
沈北看着李秋晨:“李家不缺好料子,只是缺个能让这料子更为人所知的人。”
李秋晨挑眉:“周家是皇商,他家的布料子,全往宫中去,我这料子虽好,可老实说,并不能越过他们家去,除非他周家突然出什么天打雷劈的事儿,否则我李家,也不能替了周家成为皇商。”
沈北却摇摇头:“这宫中贵君君后穿衣裳,到底什么样子,旁人知道的到底很少,李家的布料子,寻常时候这官宦人家用的就很多,李爷手里是有人脉的,既然有了人脉,此事很好办。”
李秋晨听着他说这句很好办嘴角便是一抽抽。
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办法的事儿,他说很好办?
他倒听听,这人能说出什么来。
结果沈北张口就来:“如同这秦楼拍卖东西一样,李爷用自家布料做出成衣来,广发请柬,让那些个达官显贵家中的郎君过来看一看,这看成衣,总比看料子来的赏心悦目,只怕到时候,这京中多的是身份高贵的郎君为李家的料子抢破头,李爷你说是不是?”
李秋晨一时间扇子倒忘了合上了,他做这个生意已经很久了,虽不甘居人下,可面对周家这座大山,毕竟人家身份摆在那儿,他一时也无法超过去。
可沈北这句话突然将他点醒了。
对啊,周家是皇商又如何,这布匹供应给皇宫又如何,他李家不是没有人脉的,按照沈北这么一说,他突然能想象之后的场景了。
“找最好的刺绣师傅,做最美的成衣,有了那些达官贵人穿在身上出去让人瞧见,说不准,宫中贵君也会慕名而来,这慕名而来的,比起自己送上门去的,岂不是更让人觉得,你的东西,比周家的好?”
沈北这话落,李秋晨眼睛发亮:“楼主说的有理!我服了!你方才说的那个,我李秋晨参加!”
所有人还听得沈北给赵空的建议琢磨这其中会有怎么样的利益,这会儿李秋晨这话出来,其他人都真动了心思了。
这种事情,到底还是需要个领头羊的,这商人嘛,逐利而动,之前沈北说了这一大通有的没的,画了个大饼,也不见得吃得到,那人家自然是不乐意听了。
但是这会儿就不同了。
他眼瞅着将这饼拿在手里,给李秋晨喂下去了,其他人那叫一个眼馋啊!
当即又有人问了:“那楼主!我做的是糕点生意,我这生意,要怎么改善呢?”
沈北道:“我知道诸位问题很多,其实,我按着诸位生意分类,做了一些布置,来人,将东西拿出来。”
听到沈北这一句,在场还剩下的,都有些发愣。
苏木青问出了所有人想问的:“难道你,按着这儿所有人做些什么,都列出了怎么能让我们这生意做得更好的法子?”
沈北笑起来:“我做生意向来讲究互惠互利的,若拿不出确切给你们的好处,此事,我怎么会提?”
“可你先前……”先前又是赶人,又是画大饼不给兑现,走了一半的人呐!
这会儿看着沈北那下人真就拿了厚厚一摞子的册子来,一个个都惊呆了。
这人真不是说说而已!他不只是提前将他们这些人的名字记住了,连带着他们家中是做什么生意的,他也都知道,他甚至按着他们各自做的生意,都给他们写了能让他们以后生意做的更好的布置!
剩下的人都惊呆了。
他们突然懂了,沈北先前说的那些,真不是空口白话,他是确切做了打算的,只是之前那些人,他们压根想不到沈北能将准备做到如此地步,居然就这么走了。
如今,沈北将策划书发到他们手上,他们看着手上的策划书,上头都写着关于自己商铺需要怎么整改的方案,所有人看的啧啧称奇。
连带着看沈北的眼神变了又变。
眼下都不像是看陌生人了,简直就像是看活神仙。
这策划书上头写了整改的方案,但是最重要的一点还不是整改的方案,而是联合其他商铺一起做什么活动,这个做活动的方案,沈北写的十分详细,其他人看着一边看一边交流,越是讨论,越觉得沈北这写的是可行的。
不止可行,若真能实施,以后这城东一片的人流,岂非全部都要转移到一处?
沈北一开始说了他要将商铺转移一处,构成一个贸易圈,直到现在,看到了这份策划书,他们才真正理解了,沈北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旦真的形成这样一个贸易圈,那么在贸易圈外的其他铺子,一来人流不能保证,生意一落千丈都是小事,只怕就这么生存不下去了吧?
这么一想,在场的心里都是一咯噔,纷纷庆幸自己留下来了,与此同时,心里也有一个念想。
那就是,这位楼主,果真不是个好惹的主啊。
沈北正在这时候再问一句:“如今,各位同意我先前说的,按照这上头写的那样进行整改了吗?”
第142章 婚配(一更)
所有人走的时候面上表情讳莫如深,也有掩饰不住的,眸中多有兴奋之色,都是商人,自然是趋名逐利,当一个绝好的机会放在眼前的时候,所有人便从商人变成了赌徒。
沈北便是庄家,他发动了这场赌局,剩下的人跟了,这就是开始。
于是人走的差不多了,却偏偏有个人走在最后,李秋晨是最先注意到的人,他摇着扇子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最后没有走的苏木青,还有那最后自称名叫陆向北的红楼楼主,最后倒是与旁边的王东义对上了视线。
他二人平日里虽然不算好友,但到底还算有交集,两人走到楼下了,总算并肩,李秋晨道:“方才许多人问问题,只有王少你沉得住气,什么都没说,倒让我有些好奇,这位陆楼主在给你的策划书上写了什么?合你的心意吗?”
王东义之前是一直没有说话,但听着李秋晨的话,他挑眉:“别试探了李少,咱们都一样,我也不知道这位陆楼主到底什么身份。”
王东义这话说的这么直接,李秋晨听在耳中,他默了一下,他方才那话故意问王东义其实就一个意思,方才问话的时候这位王东义是一句话没有说,所以他觉得王东义或许知道什么内幕,毕竟从今日这一番聚会,足可以看出两件事情。
一,他知道他们姓甚名谁住址在哪儿,也很清楚他们各自做的是什么生意,其他再知道些什么,他不透露他们不知道。
二,此人不止神通广大,而且手里攥着不知多少资产,这整顿的事情,他说整顿,一开口,便是合作,而后直接说,所有人整改的费用,由他来承担,条件就是他们这些人与他合作,都得按照他的计划来执行,盈利在原有基础上上涨的,他抽一成。
有如此财力权力,并且对于许多事情都了如指掌的人,他根本不可能是一个毫无背景的人,李秋晨当时答应这位陆楼主的整改意见,一来是他确实对这位陆楼主的整改方案动了心,既然要听人家的意见,那这不加入,便显得他多不仗义似的,所以他加入了。
至于这二来嘛,也有觉得这陆楼主有这样的本事,背景只怕不简单,寻常商贩哪儿能有这样的心思,不会是朝廷想要整顿商户,或者是将城东重新规划过,这才出的主意吧?
他这样想着才问了王东义,毕竟王家是簪缨世家,若是朝廷中有什么动静,他这家世自然比他知道的多些,也知道的清楚些,却没有想到,王东义居然也说不知道。
李秋晨听着皱了眉:“王少没开玩笑?”
王东义道:“我没必要在这事儿上开玩笑,我先前不说话,便是在瞧这人是谁,我也不瞒你,先前我便觉得这莫非是朝中想要整顿商户所以突然整了这么一出,我也想不出来,除了朝廷,还有哪个人能有这样的本事,能做出方才这位陆楼主做的事情,可事实上,这位陆楼主,我压根见都没有见过,也从未听闻过,并且,我从未听家中人提起,进来朝廷会对商户有什么较大动作。”
王东义这话说完,李秋晨倒真觉得有点儿不寒而栗了:“这世上莫非还真有这样的能人,能知常人所不知?”
王东义道:“李少若有兴趣,咱们一道查一查此人底细如何?”
李秋晨挑眉,他回头又望了一眼,这秦楼高耸,眼下望进去,依然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谁能想到,此前这地方,可没有今日这样的繁华?
“就如这突然出现的红楼与秦楼,这位陆楼主,也是突然出现,着实让人好奇的很啊。”李秋晨说罢,他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又道:“我眼下是真的好奇的很,我那位便宜三叔被这位陆楼主留下,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沈北留下苏木青做什么?
苏木青自个儿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位楼主让他留下了,他倒也不怕对方对他有什么不轨,安然的很,甚至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之后才问沈北:“楼主不介意吧?”顺便指了指沈北面上的面纱道:“楼主脸上遮着面纱吃喝想必不方便吧,不如摘了这面纱,也喝一杯茶?方才说了这许久,口渴了吧?”
苏木青寻思着沈北一直带着面纱,到底是什么用意,是这脸,不能给人看吗?
哪儿知道他刚这么想,对方就把面纱给摘了,苏木青只看着沈北抬手摘面纱,紧接着,一张平平无奇的圆脸便暴露在他眼前。
沈北这张脸经过易容,看着就是个化了妆的,其貌不扬的哥儿,事实上,先前戴着面纱的时候,只露出一双眼睛,这眼睛很难用易容掩饰,因此单看一双眼睛,倒看着挺好看的,如今摘下面纱了,那脸整体的样子反而将他这双眼睛的好看给拉下去了。
苏木青记忆里没有长成这模样的哥儿,他只看着沈北果然捏了茶杯,抿了一口茶,而后不急不缓的说:“请苏小王爷留下其实是有件件事情得劳烦苏小王爷。”
苏木青想着方才他面对这么多掌柜,也没说劳烦这个词,如今对着他,倒说起劳烦这个词了?
这位陆楼主先前那口气大的能让人吓死,这会儿说起劳烦,这劳烦的事儿,能小到哪儿去?苏木青自问遇上什么事情都能稳如泰山,但沈北就这么两个字,他心头一瞬间便转过千百个思绪,最终眸色深深:“,楼主有事,直说就是了。”
沈北道:“小王爷不必防备什么,我要劳烦小王爷的事情是,关于小王爷在城西的那栋楼,不知道小王爷有没有兴趣,开一个市场。”
苏木青问:“何为市场?”
沈北道:“苏小王爷在京城这一圈的人脉,我想大抵是没有人比得过了,我知道一些小王爷倒运货物,转而卖给其他商户的事情,不知小王爷有没有兴趣,将这个买卖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