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当空/师弟你行不行 [金推][古代架空]——BY:不落不落

作者:不落不落  录入:05-10

  顾羿心无旁骛日日跟着王升儒习武,第二年太和宫点灯点了十盏,允许进文渊阁三层,跟徐云骞的位置差了一层,但也打破了正玄山的记录,常人都是慢慢考,从一层开始爬,顾羿竟然一口气拿了三楼的令牌。
  人人皆说怪不得是王掌教的徒弟。
  进文渊阁当天王升儒也来送了,顾羿满怀期待进去,他十五岁刚来正玄山就想强行闯入文渊阁,为此差点被驱逐下山。如今终于堂堂正正考进来,是为了应徐云骞的那句话,当日徐云骞说在文渊阁等他,今日顾羿前来赴约。
  顾羿以为里头定是别有玄机,可等文渊阁大门在自己身后落锁后,顾羿才生出一些失落来。他的面前是延绵不绝的书架,像是一排排树木,古朴严肃且无趣。有几个人正在角落桌案前看书,有几人在看台上演练招式,他们像是没察觉到顾羿的到来一样,全心全意投入到武林秘籍的玄妙中。
  顾羿一入文渊阁,如同鱼入大海,眼前的武林秘籍如同浩瀚繁星,顾羿在其中如此渺小。
  难怪有人在里面久了会发疯。
  他抬头望了望四层,眼前的台阶延长出去,一直连到他师兄所在的地方。他以徐云骞为目标每日起来练剑,铆着一股劲儿想去文渊阁来看他的师兄。这是他距离徐云骞最近的时候,只要他再精进一层就能跟他师兄站在一起,可惜了,他俩走得不是一条路。
  当天傍晚,顾羿就出了文渊阁,正玄山上下皆惊,连扫地的道童都知道顾羿多想上文渊阁,这几乎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普通人第一次进文渊阁都不舍得出来,必定是要住个十天半个月的,可是顾羿竟然还未待满十二时辰。
  这人竟然对文渊阁不屑一顾?
  就连王升儒都有些惊讶了,问:“你怎么出来了?”
  顾羿回到苍溪院时王升儒正在打坐,他像是第一次给师父下跪拜师一样,在王升儒面前盘腿坐下,有些失落,“文渊阁就是这样吗?”
  王升儒哑然失笑,世人把文渊阁形容得像是什么秘境,以为进去一趟修为再涨五年,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进去之后不过也是习武看书,甚至更迷茫,因为里头连个师父都没有。合适的人进去能够修为大涨比如徐云骞,定力不行的进去,迷茫一年,折腾一年,走弯路一年,再悔悟过来时光阴已经没了,自己修为甚至还退了三年。
  顾羿看着石头缝,里面的蚂蚁正在攀爬,好像找不到出去的路,顾羿两手捏着它,把蚂蚁拎到别处,再抬起头来时眼底一片清明,道:“在我看来,这么大一个文渊阁,比不上师父你。”
  王升儒定定看着顾羿,他那么小,眼神却如此坚定,一瞬间王升儒甚至在顾羿身上看到了顾骁的影子。王升儒觉得顾羿有种难得的悟性,他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有人适合读万卷书,也有人适合行万里路,王升儒已经没什么可教授给徐云骞的了,所以徐云骞只能上文渊阁琢磨,但顾羿不一样,他的未来不在那一万本秘籍里。王升儒沉默片刻,道:“一年后,你可以下山了。”
  “嗯?”顾羿猛地抬起头,他从未跟王升儒商量过下山的事,入室弟子也并不轻易能下山。
  王升儒温声道:“你的路在山下。”
  ·
  白驹过隙,时间飞逝,顾羿真的等到了下山的时机,在他十八岁那年,突然出了一件大事。
  当时大周朝已经吞并西夏,西夏国王大骂永乐帝不得好死断子绝孙,西夏王朝覆灭了,大周却迎来了一段短暂的盛世,普天之下不会再有哪个小国敢跟大周叫板。如今的年月要不了那么多的兵将,手握重兵的平南王和镇北王成了永乐帝的心头大患,帝王削藩势在必行。
  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揣摩圣意,想要找个由头参一本平南王。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平南王周湛突然被刺杀,捡回一条命却落下病根,差点一脚踏进鬼门关。京都的御医在东厂护送下去南疆为平南王诊脉,确实是重病,经脉断了,瘸了一只脚,一身内力全部废去。
  按照礼制,周祁这个一直被养在正玄山的王世子应该回去继承爵位。周祁成为了唯一的指望,他必须全须全尾回到南疆。
  王升儒此时出面,正玄山力保平南王世子,让周祁选几个门徒护送他回南疆,就在这时候,周祁选了一个意外的人,顾羿。
  近两年,顾羿跟周祁只是打了照面的关系,他已经不知道这跋扈的世子爷什么脾性了,听到时也震惊许久,顾羿悠悠道:“世子爷,你是不是脑子不清楚?想杀我的人可能不比你少。”
  有人想要周祁的命,但也有人想要顾羿的命,这俩人一同上路就是两个任人宰割的香饽饽。
  谁知道周祁脑子还挺清楚的,大约是家中突遭变故,让他整个人冷静也成熟了不少,他听了顾羿的话也不恼怒,道:“我知道,我看上你的功夫了。”顾羿从小被人追杀,能全须全尾活到现在,武功定是不俗,而且他太和宫点灯时已经展现了实力,他作为王升儒的弟子并不丢面。
  顾羿一晒,行吧,这是夸他呢。
  可惜周祁算错了,顾羿就不是个好人,保别人?跟他有什么干系?只怕到时候刺客前来刺杀,顾羿觉得麻烦,一把推出周祁,让他们赶紧宰了,省得麻烦他。
  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周祁不可能大摇大摆上路,他肯定是想找个替罪羊,现在他找到了顾羿头上。
  周祁面不改色,道:“我手上有顾天青的消息,你不是一直想找他吗?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为谁效命?为什么有九十万两买你的命?”
  顾羿皱了皱眉,脸色冷得能冻出冰渣来,“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诈我?”
  他最讨厌和皇权打交道,这些人精于算计,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平南王周湛忍辱负重,在永乐帝下手之前自己抢先下手,自断一条臂膀,禅位给自己的儿子。他做的最精明的一件事就是把周祁送上正玄山求道,兴许周祁这行为乖张的性子都是在他爹的默许下长的,越是个绣花枕头就越没人可惦记。
  对自己人都这么狠,江湖人的命在他们看来一文不值。
  周祁冷哼一声,道:“我又不是你。”周祁自认自己嚣张跋扈,但为人诚信。
  “我怎么信你?”顾羿多疑,他不免费帮人干活。
  “爱信不信,顾天青改头换面了,你认不出来很正常,因为他进了京都。”周祁说话很冷静,道:“能够拿出九十万两不是一般人,我手上有他的消息,你能把我安稳送到平南王府,我双手奉上。”
  顾羿想要去找如今已经位高权重的顾天青太难,周祁下头有人可以使唤,倒是能给顾羿不少方便。
  顾羿觉得这小世子爷真的不一样了,才过了三年,人已经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他沉吟片刻,道:“我跟你走。”
  除了顾羿以外,周祁还挑了三个门徒,其中一个是祝雪阳的徒弟陈也白,这人一直屈居第二,把徐云骞当做自己一生的对手。剩下两个人顾羿不怎么认识,临走时师父嘱咐他们互相照顾。顾羿听了一个响,没有放在心上,知道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像当年徐云骞那样照顾他了。
  周祁要的人,顾羿也答应了,王升儒原本就想放顾羿下山,此时也并不多做阻拦,只是叹气。
  顾羿下山那天又是个雨天,王升儒亲自送顾羿下山,顾羿给他撑伞,自己淋湿了大半截也没多言语。当年上正玄山是师兄陪着他走了六万四千七百二十六阶,如今下山是师父陪着他走,不用提醒,顾羿这次一个台阶也没落下。王升儒这两年越发显老,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年纪大了心也软,看着顾羿走了心里有些不舍。
  顾羿以为王升儒会给他说教一番,但他什么都没说,他给了顾羿一封信,道:“有事就去青城山找云出尘,他会帮你。”
  王升儒说完之后扭头便走了,撑着一把伞慢悠悠踩着正玄山的石阶,衣袂翻飞,背影有些仙风道骨,好像等会儿就要羽化登仙只在原地留下一件道袍。
  顾羿一直目送师父的背影消失,拿到信件心中有些暖。他跟周祁这一趟下山不会太平,王升儒却执拗给他留一条后路,不论顾羿在江湖上如何漂泊,总还会有师父惦记着、庇护着。
  下山时顾羿想过要不要去看看他师兄,但害怕自己会不舍得,他总觉得他跟师兄还能再见面,徐云骞横竖只会赖在文渊阁,就算顾羿在江湖上游了一圈回来,他师兄也岿然不动在等他。
  周祁是个王世子,下山的阵仗挺大,除了正玄山弟子,一百平南军也来护送,顾羿甚至觉得其实周祁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周祁已经收拾妥当,结果顾羿还在抬头仰望正玄山,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文渊阁的塔尖,塔尖上有一个白点,顾羿猜测那上面应该立着一只白鹤,姿态高挑,不可一世,有些像他的大师兄,他期待徐云骞能够出来看他一眼,可惜没有。
  周祁身为平南王世子,长这么大也没等过别人,从来都是别人等他,掀开马车帘不耐烦道:“你看什么呢?”
  顾羿悠悠道:“看夫人。”
  周祁:“……”他已经听说过顾羿和徐云骞那点不清不楚的事儿了,扔下马车帘,骂了句:“死断袖的!”


第27章 传闻
  王升儒回了苍溪院,任林少在假詹天歌被抓之后就回河州本家了,觉得天下之大哪里都不如自家好,江湖人太可怕了,听说还得了疑心病,总觉得身边有人易容假冒,谁都信不过。徐云骞在文渊阁至今还没出来,如今顾羿也走了,这苍溪院冷冷清清,只有一棵老梨花树。
  此时背后轻咳一声,正是祝雪阳,他也不受人邀请,跨过庭院,走到王升儒身边,跟他一起看正在抽芽的梨花树。
  “把人送下山了?”祝雪阳先开口,他已经得知顾羿下山的消息,王升儒亲自送顾羿下山,有他跟顾羿之间的师徒情分,也是担心祝雪阳从中使什么绊子。
  王升儒没说话。
  祝雪阳习惯了王升儒的性子,问:“你就不怕他是个祸害?”
  “再祸害也不会比我祸害,我才是害人不浅。”王升儒转过身看着祝雪阳,他面色发冷,那么狠毒的话说出来的声音那么平静。
  “你!”祝雪阳被王升儒一口气噎住,道:“你就应该杀了他!”
  顾羿不能留,他早就跟王升儒说过,王升儒不信,非要下山接,接过来还要亲自教导,俩人还处了感情,真当亲生的孩子疼。
  假如王升儒没有下山,顾羿被刺客解决,哪怕当时极乐十三陵没有杀了他,他绝对活不过七天,现在坟头草都一人高了,一了百了,谁也不会再想去翻顾家旧事。顾家灭门案将会成为一个永远解不开的秘密,埋葬在地底。
  顶多王升儒每年在九月十三去给顾家上一炷香,也算是给足了天下第一刀宗的面子。
  “你就不怕他知道真相吗?”祝雪阳沉着脸,王升儒这是养虎为患,他迟早会养出第二个发疯的曹海平。
  王升儒怎么不知道,他比谁都清楚,他闭上眼,平静道:“那是我的命数。”
  祝雪阳一噎,也说不出话来,他知道王升儒性格倔强,认定的事不会改,但假如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何止是王升儒的命数,很可能是整个正玄山乃至整个江湖的劫难。祝雪阳知道一切从未插手,任凭他胆大包天的掌教师兄步步行差踏错,说起来,他也算是个帮凶。
  ·正玄山上最近流传着一件桃花事,说是王升儒的小徒弟顾羿喜欢徐云骞,这事儿本来是个无稽之谈,茶余饭后大家笑着也就过去了,可最后甚至传到了文渊阁,进了徐云骞的耳朵。
  徐云骞听的时候正在看一本心经,这事儿竟然还是殷凤梧告诉他的,那女人嘴里叼着一支笔,趴在他案前,笑嘻嘻道:“听说你的小师弟心悦你。”这事儿正玄山上下都传遍了,顾羿临走时说徐云骞是他夫人。
  徐云骞面不改色,没把这无稽之谈放在心上,反问:“你知道心悦是什么意思吗?”
  殷凤梧一愣,她自小被养在文渊阁,接触过的人太少,人这辈子该有的亲人她一个都没有,她无父无母,没有姐弟,也没有师父,当然也不会有爱人。天地之大,除了文渊阁的猫和那只白鹤,不会有人跟她有联系,所以她大不了不出门,一辈子都在文渊阁。
  徐云骞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不懂,摇了摇头。殷凤梧是真的不知,所以她问:“那你懂吗?”
  徐云骞的动作顿了顿,想到了什么竟然笑了下,像是千年寒冰裂了个缝,只不过那笑容极浅,眨眨眼就不见了,很快就恢复他面无表情的样,说:“我这辈子只想习武。”
  殷凤梧觉得徐云骞这人很没劲,练就那么高的武功干什么?跟自己一样被困在这文渊阁里吗?
  喵——
  门口有只雪白的胖猫跳进来,长得太胖,像是贵妃醉酒,迈着步子都是醉醺醺的。殷凤梧顺手挠了挠它的下巴,同猫说话:“饿了吗?”
  徐云骞说了句:“它够胖了。”
  殷凤梧不理他,一心一意跟猫聊天:“你别听他的,他一个孤寡老人不懂人间美妙。”
  徐云骞:“……”
  今天书也看不进去,徐云骞反手把书放下,问道:“你这两天都在等人,在等柳道非吗?”
  文渊阁只有九楼的窗子是开着,七日前殷凤梧看见窗格上斜插着一支羊毫毛笔,这东西是柳道非的,下面戳着一封信,展开来就一句话:“承运书斋恭迎殷姑娘大驾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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