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小人正要回禀,这两人总有不识趣的人来捣乱,铺子里的货都被我送回去,省得被抢。”掌柜语气淡然。
“可知道是什么人?”魏若瑾问。
掌柜道:“身份不明,看着像街头小混混, 其实不然, 且咱们铺子里卖的东西与其他铺子并不相冲, 要说是同行也不尽然。”
魏若瑾第一个排除的就是陈家, 虽然他现不知道陈家是什么情况,但刚才看陈瑶的样子估计也抽不空来找麻烦。
“有人看着眼红,当初竞拍时, 可是他们自己不来的。”魏若瑾道。
蔺衡勾了勾唇,道:“这条街从前都归王家, 不知道什么时候卖了几间铺子, 这才到了我手里。”
“王家?”魏若瑾实在想不通王家为什么要来找他麻烦,他这生意说实在的,根本算不上什么。
“这些天,蔡内家一直被王家大奉为上宾。”蔺衡从没放松过对兴临城的管量,对于蔡内官的行动, 他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了如指掌。
“他们……”魏若瑾的眼睛有片刻的迷茫,又立刻清醒了,是了,他铺子里卖的任何一样东西都是其他地方没有的,怕是整个大昌独一份,蔡内官只所是想邀功。
“铺子开着,先去将这个月的货提过来,出了事情不会怪你的。”别人怕他王家,他可不怕。
要不碰个瓷?
掌柜的得了准信,也放下心来,和铺子里的打杂的一块出去了。不用蔺衡吩咐,范维已经悄悄下去把事情安排好了。
“说起来,你把陈家怎么样了?”魏若瑾没说他被陈瑶拦着的事情,主要是不想多生事端。
“我让陈威去了永门县了,拿了陈家老宅,也给了他机会,且看他如何做吧。”蔺衡看向魏若瑾,微微一笑,“我不过是封了陈家宅而已,他们的田地还在呢,只要规规矩矩的,就不会有事情。”
“拿了陈家老宅,那里面的东西,你也给占了?”魏若瑾猛地抬头问。
蔺衡看着魏若瑾的样子,觉得他这样子很有趣,这样的他,怎么让他舍得沾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这些世家,没有个哪个是干净的,之所以留到现在,也不过是找了一些可以强压到他们无法翻身的证据。”蔺衡的嘴角不自觉地荡开来,“在你眼里,我是那种仗势欺人的恶霸吗?”
“我也没说你是啊,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家去吧。”魏若瑾觉得自己可能是被这个男人逗了,反这里有人来收拾,他还是回家。
一出铺子,一阵寒风吹过,天空也变得阴沉沉起来,没一会,便纷纷扬扬下起了雪。
魏若瑾伸出手,洁白的雪花落在掌心,很快又消失不见;突然间有些馋了,想吃糯米糖,那糖很硬,吃进嘴里还黏牙。
一时间,他又高兴起来,笑着说:“快走快走,我们回去做糖吃。”
糯米是没有,但是他有玉米和红薯,这些也能拿来做糖;可惜今年只有他们自己在种这些粮食,就是做的糖也只够他们王府里解解馋的。
“先称五斤红薯,洗干净。”魏若瑾一回府就风风火火的安排上了,又让人提了十斤玉米晒干的玉米。
先前被他临时做来的石磨已经经过改良,现在磨出来的东西更加精细,让家将们先粗粗磨一遍,再泡上水。
“府里可有麦子?”魏若瑾年中的时候只顾着红薯和玉米的事情,倒是忘了庄子里有没有种其他的粮食。
辛夷连忙点头,“回公子,有的。”说完,连忙跑出去了。
魏若瑾还没有来得及说要多少呢,他只好自己上柜子里找了块不算太大的碎布出来,等辛夷来了,让她洗干净。
他的房间里很暖和,魏若瑾想,麦子发芽时间应该会快很多,把洗干净的布铺在干净的陶盆里,再倒上洗干净的麦子,放在屋里。
另一边他要的洗干净的红薯也好了,削了皮切成块后统一丢进石磨里磨成渣。廊下,辛夷已经支起了炉子,这炉子也是被改过了,既可以烧蜂窝煤也可以烧柴,只是得把柴劈得更小。
等红薯都磨碎后,把渣都捞起来,挤干里面的水份;那些渣就不要了,将陶锅放在火上慢慢熬着。
“就这样熬着就行了,时不时搅动一下,别给粘锅了。”魏若瑾全程在一边看着,直到剩下的用不着他帮忙之后,才伸了伸懒腰,这么一折腾,天也黑了。
地上已经铺了一层浅浅的雪,他又道:“刚才考虑不周,这太冷了,把这炉子移到旁边的耳房里吧。”
夜已经深了,魏若瑾却一点困意也没有,鼻尖已经能闻到丝丝甜甜的味道了,锅里的液体也越来越稠,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看样子再熬一会就应该差不多了。
蔺衡看着他的样子都有些无奈了,“困了去睡吧,我帮你看着。”
魏若瑾摇了摇头,“我要自己等。”
“已经熬了两个时辰了,平日里你早就睡了,明天早上起来不也是一样吗?”蔺衡不是很懂魏若瑾的执着。
辛夷早就累了,魏若瑾让她去休息,她不肯,非得要亲手做出来糖来不可。主仆两人都不肯去休息,所以,蔺衡只能陪他一块等。
等到陶锅里的糖汁变得更架稠浓,拉起勺子能拉起很长的丝时,这锅糖才算是熬好了。
魏若瑾拿了一双筷子,分给了辛夷一根,自己则缠上一根尝了尝,甜滋滋的,虽然不是糯米糖的味道,却是有了记忆里的感觉。他再缠起一点,喂给蔺衡,眼睛闪闪发亮地问:“怎么样?”
“好吃。”蔺衡很少吃甜食,小时候别的皇子都有份的,他没有;十三岁入军中,等到再次回京都也就过了吃糖的年纪,虽然这个时候他想要吃甜食轻而易举,却也提不起吃糖的兴致。
原来,糖真的好甜,甜到了人心里。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
辛夷却不敢那么放肆,等两人都尝过之后,才敢拿筷子沾了一点;尝完顿时眼睛亮了,那点睡意也消失无踪。
她虽然是个下人,偶尔是能吃到甜食的,不过都是府里的家将上山时给弄来的蜜,剩的一些就给府里的孩子,她也是能分到一些的。
蔺衡看着魏若瑾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忍不住笑道:“尝也尝了,该去睡觉了。明儿起来你想吃多少都可以。”
第二天一早起来,魏若瑾看着陶锅里的糖有些傻眼,他一时激动想到做糖居然忘了找容器来装,现在已经硬成了一大块。
“这……”别说魏若瑾只想吃一小块了,现在连口都没法下。
“对不起,公子,是辛夷偷懒了。”
魏若瑾摆了摆手,这事还真怪不上辛夷,以前的糯米糖是放在纱布里的,看起来也没有粘成这样,布他是不缺的,但是糖也不能这样子放着。
是不是该弄一些油纸来,以后他要是做点什么小吃食,总不能用手拿;对了,这糖还可以裹一层糯米纸,那种纸是可以吃的,等晚上再翻翻系统商店里有没有这种纸的做法。
最后还是辛夷拿着陶锅放在炉子边慢慢烤到融化,魏若瑾这才分成几份,分别送到了狄溶和汤默案头。
想了想,还是让蔺衡的人给的陈威送一些去了。
下了一晚上的雪,可惜一早就被王府家将们清理干净了,魏若瑾披着抖蓬去了蔺衡的书房。
有蔺衡在的时候,他不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刚进书房就尹太守就站起来行礼,魏若瑾先一步先起他。
“外面冷吧。”蔺衡解下魏若瑾的斗篷,放到一边。
“把那窗户开一点点,小心中毒。”魏若瑾说,“还好,这天寒地冻的,路不太好走吧,尹太守可以等天气好一些再来。”
尹太守要不是正好在路遇到给他送糖的王府家将,他差点以为这魏公子是不想看见他了。只得一笑,说道:“还好,除去无人住的地方,雪都有人扫。”
魏若瑾点点头,坐到蔺衡旁边的案桌旁,不再说话。下了雪,城外还会不会有流民?入冬前的那些流民都被安排下去了,应该不会有太多人吧。
“武静村下半年的粮食收了很多,这次得到消息的县衙都上书,希望来年能分到些良种,臣下也不知道这种子够不够,只能来问问。”尹太守的气色不错,看样子在仕途上发展得很顺利。
“阿瑾,你以为如何?”蔺衡没有回答,询问他的意见。
魏若瑾想了想,道:“这粮食都是我拿来的,对吧。”
蔺衡点头。
“这些种子我可以给,但是得用借的方式。”魏若瑾敲了敲案桌,沉吟了片刻说道:“这些粮食我会称出来,育苗后你分下去可以直接来种,但是我育苗用掉多少,待到收成时,你们必须还给我原本的粮良,再算上一成利息。”
“尹太守,这个不过份吧,凡是领过粮种的一概登记在册,王府这边出多少种子,每个县领多少,等到秋收时,再还回来。”蔺衡说道。
“下臣明白,一成利息分到各家也不多,尹海多谢公子,多谢王爷。”尹太守这次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我这里还有玉米,虽然不如红薯产量那么高,却也不错,最重要的是,整个西北也不能一直都只吃这个。”魏若瑾一想到到时候整个西北吃的全都是红薯,胃里就开始泛酸。
“一切由王爷和公子做主。”
魏若瑾不得不在心里说了句老狐狸,红薯那是百姓都见到的,这玉米却只有平河镇那边种,如果都缺吃的,百姓闭着眼睛都知道该怎么选。
“还是由武静村开始种吧,这红薯沙地也能种,不占良田。”魏若瑾想了想,他对那里有救命之恩,尹太守又是从那里出来的,相对来说,比其他地方更容易接受。
“是,公子放心,下臣一定看好。”尹太守说完,却没有急着走,看上去还有什么为难的事情。
蔺衡道:“尹太守有什么想法可直说,公子与本王并无不同。”
“是。”尹太守略微思索了一下,道:“现如今下雪了,据报,往西北这里一路上皆是流民。”
魏若瑾猛地看蔺衡,一路上全是流民,现下已经过去几个月了,怎么还会有流民往这里来?
“你接着说。”蔺衡的脸色冷了冷。
“据说,陛下如今已经起不了身了。”尹太守原本是不想说的,这种流言几乎所有官员之间都知道,西北王肯定也知道,可至今毫无动作,他不得不出言提醒。
蔺衡依旧面无表情,这个消息他早就听到过了,但他得到的消息却是蔺广在装病,所以,究竟是真是假还真不好说。
“还请王爷早做打算。”
打算?
什么打算?
蔺衡没有想过,现在他身边有人要护着,他没有觊觎之心,那些人想怎么闹都好,就是别将手伸进西北,否则……
“本王知道。”
等尹太守离开,魏若瑾才看向蔺衡,道:“你怎么打算的?”
“呵,这事情没这么简单,说不得是陛下抛出来的诱饵,看谁先跳出来。不过大皇子现在已经是太子了,他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冲动。”蔺衡的唇角勾起了微不可见的弧度。
魏若瑾低头,他来的时间不够长,只仅仅只能挣个美名,没想过会卷到皇党之争里,所以对皇室还真的没什么了解。
“时间还是太少了,如果再多几年的时间,这西北也算是一块硬骨头了。”魏若瑾叹了一口敢,落后就会挨打的道理谁都懂。
“你这些天忙来忙去的,还没有看过铸造炉那边出来的兵器吧。”蔺衡不想看到魏若瑾忧心忡忡地样子。
“他们现在已经锻造出了更加锋利的兵器,外头看样子还要下雪,等过两天天晴了我再带你去看?”
“那里你管着就好,基本进度我还是知道的,不过那里迟早得迁走。”
“你还记得上次去的那个山谷吗?等明年开春就能用了,到时候铸造炉会迁过去。”
魏若瑾之前只说蔺衡要借用那里,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已经着手开始弄了,“你开始养兵了?”
“嗯,外公军中吃空响得有不少,分出一两千人给我再重新招人是很简单的事情。”只不过,这种事情不能往上报而已。
“到时候带你去看看。”
“有时间再说吧,你案头的竹简都快堆成山了,赶紧忙去吧。”魏若瑾无所谓看不看蔺衡的私军,有时间看私兵,还不如在家好好休息几天。
“差点忘了。”魏若瑾拿起册子,突然回过神来,“刚才尹太守说有越来越多的流民往这里来,路上会冻死不少人轻,能坚持到这里的也只怕冻得厉害。”
“阿瑾,我不打算再接收流民了。”蔺衡声音突然低沉了下去。
魏若瑾坐下了身体,看向蔺衡,“是不是粮食不够了。”
是的,如果再接收流民,来年春天除去种子就真的没什么吃的了。就算整个西北全部种上红薯也需得一年才能接纳这么多流民。
“他们不让流民上京都,却把人往西北赶……”魏若瑾叹了一口气,“如果还这样下去,大昌的地方守军怕是要将刀对准百姓了。”
这种情况几乎已经可以预料得到,来西北路途遥远,若是夏秋两季,他们还有得选择,现在外面下着雪,再来西北就是不要命。
大昌的朝廷不肯给他们一条活路,自然是要拼出一条活路。
“放心吧,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情。”流民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他来处理吧。
“应该是你放心才对。”魏若瑾说,“你先忙吧,我去找汤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