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的沧浪帮,空无一人,四处都是灵堂,大片的白练随风飘着,地下是被重刷了多次仍然清理不掉的血迹,被人拿土覆上,空气里仍有浓烈的血味,墙上喷洒了斑驳的血迹,黄色的纸钱随风四散,深处传来几声鸦叫。
清御闭着眼睛跟着清绯走来走去,鼻呛里是一股股浓烈的血腥味,清绯抬腿迈过高门槛,顺便提醒了一下清御,谁知道身后的人闭着眼,连路都不看,径直的栽倒了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师兄师兄,清御?阿御?清绯不免有些着急。
清御挣扎着张开眼,看着眼前深不可见的大殿,以及一个大大的奠字,又害怕的往清绯怀里躲了躲,“阿绯,要不我们明天再来吧,大晚上的万一撞到什么不好会倒霉一整年的”
清绯温柔的看着怀里的人,安慰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嘴里说出来的却是让清御更胆战心惊的话“师兄,我听说人死了之后,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在原来的地方逗留,像生前一样来来回回来来回回,..”
清御内心无比崩溃的想要大叫出来,却害怕出声会被“那些人”发现,苍白着一张脸被清绯带着往前走。
清绯站在一间卧室里,这是沧浪帮主的卧室,宽阔气派,值钱的东西已经被人拿走了,只剩下些没用的东西,被子侧边一角被人翻过,不过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靴子安静的放在脚架上,桌子上摆放着两杯明前龙井,一派平和,沧浪帮主之前还在此饮茶,这么贵的好茶来的客人要么是至交好友,要么是身份地位都极高的人。
清绯退到门口,站了一会,目光锁定了一个地方,正是那处一眼就看成来没有丝毫问题的床榻,清绯拉着清御站了过去,掏出来一个纸包,轻轻吹撒到床榻周围,随着尘埃落定,一处地方的灰尘明显比周围的淡一些。
果然暗藏玄机,这沧浪帮主也真够自大,把密道口放到了一个大家都能看到,却不会怀疑的地方。
清绯拉着清御准备往下走,洞口里黑压压的一片,带着几缕风吹压过的呜咽声,清御一把扯住他,摇了摇头。
“师兄,你听,这里面有人喊你的名字呢”,清绯趴到自家四师兄的后背上,阴恻恻的说着。
他一说完,清御的脸更白了,冷汗都顺着额头流进了脖子里,“哗”的一下就把密道门关上了,梗着脖子拉着清绯就要走,他才不要呆在那里呢,谁知道那个破密道会不会有什么东西钻出来!
“师兄师兄,我逗你呢,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什么都信呢”,清御咬了咬牙,白着张脸,死活不肯停下。
清绯强硬的拉住他,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头,“师兄可知沧浪帮全门弟子一共四百六十起人,在江湖上也算是个有地位的帮派,与他同时消失出事的还有南方少林拳门,与西北孤狼帮,一夕之间死的死,消失的消失,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清御离开了那间卧室后听着虫鸣都感觉开心,此刻静下心来,想了想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脸色也是难看,虽然这几年江湖并不太平,各帮派面和心不和,甚至跟魔教也有些摩擦,但都是私底下,大家都是聪明人,明面上也都一派和谐,相互制牵,就算有些不合,也不可能闹出这么大手笔,这种离奇的事情在江湖上闻所未闻,清御思索了一番也是心事重重。
掏了掏怀里拿出来了个小竹筒,犹豫的看着清绯“这是我新养的双生峰,不管另一只在哪儿里,剩下那只也会很快跟上,下面可能有危险,我们还是先看看着密道是通往哪儿里的吧”
清绯接过竹筒,朝密道倒了进去,看着自家师兄一脸心痛,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无奈的摇了摇头,四师兄成天与狮子老虎为伴,却怕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当真是让小师弟吓怕了。
二人拿着竹筒不断调整位置,两道黑影在屋檐上如履平地。
“这是?二人看着眼前的大树,绕着它走了半天,惊讶的看着对方,这沧浪帮主费劲千辛万苦挖的密道,就通到了一棵大树底下,这不是整事吗?
见实在是没有什么线索,二人觉得先回去像师门禀报,看看其他人有没有什么进展。
清兆缠了大师兄半天都没劝他喝下一滴酒,反倒是把自己灌得晕乎乎的,看着灯下依旧冷艳的大师兄,突然感觉口渴的舔了舔嘴唇,大师兄可真好看!
一旁的清之表面不动声色,内里已经乱成一团,在小师弟舔了舔嘴唇的那一刻,端着架子崩了一晚上滴酒未沾的大师兄觉得自己醉了,脑子里闪过的是他第一次在山崖上遇到小师弟,是孤身一人在峰上小师弟的作伴,是他对着人世厌倦时小师弟笑盈盈的小脸..清冷的大师兄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禽兽!
☆、第三章 你我两相识
“咚咚咚...”,行风正在苦心钻研手里的医术,一旁的清哉也在认真翻阅手上的毒经,二人研究着不一样的东西,目的却是一致的。
“师兄,我出去一下”
清哉轻轻的点了下头,继续翻看手里的书,在门关上的一刻朝外瞥了一眼,他认得的他。
“当日多谢师兄相助,行风感激不尽”,行风朝着他施了一礼,“师兄日后若有困难,行风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行缨抱臂好笑的看着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不惜”。
“噗,这么认真做什么,让你嫁给我,你嫁吗?”,“师兄莫要开玩笑,你我二人皆为男子,怎能逾越”
行缨的眼神深了深,立刻恢复了正常,不远处的南望却看在了眼里,走上前“见过行缨师兄,行风师兄”说完掏出一个小瓷瓶,双手恭敬的递给了行缨,“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行缨掂了下小瓷瓶,“听说山林后处有片湖水,风景秀丽,不如一道去用膳啊?
行风条件反射的摇了摇头,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很危险,“行缨师兄,我还有书要看,不能陪你一起吃饭了”
“别啊师弟,刚刚还说赴汤蹈火,现在连顿饭都不陪师兄吃了?走了走了”
湖水边,三三两两的水鸭子游来游去,清风拂过,碧波荡漾。
行缨看着眼前的人抱着一个小饭盒,小口小口的咀嚼,吃的一粒米都不剩。
刚吃完饭的行风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腿被人抬了起来,微楞的看着眼前的人。
行缨握住他的腿,掂了掂,真瘦,伸手摸下他的袜子,之前红肿的脚腕仍然大片泛红,掏出手里的小瓷瓶取出一些药膏像之前在悬崖上那样,温柔的涂抹着。
日光打在行缨的脸上,映的侧脸如神袛一般,行风眼眶泛红,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
“这药你拿着,每天涂抹一些,保你三天见效”,行缨说完抬头,就见对面一双红红的兔子眼,连鼻尖都泛着红,心里一软,轻声道“你是颗小星星吗,这么爱哭”。行风愣了一下,似乎没能把这句话联系起来,呆呆的看着他。
行缨“噗嗤”笑了一下,“你没听说过吗,天上的星星是神流下的眼泪,你这么爱哭,不就是颗小星星吗”,行风瘪了瘪嘴,辩解道“我很聪明的”
“好吧,那就算是颗聪明勇敢的小星星吧”
风吹过湖泊,引起了几道褶皱,湖上光芒泛滥。
“小星星,你是自愿学医吗”
行风低头认真想了想,“世间大道皆可行,还可以帮助师兄,我觉得很开心”
行缨看着眼前的一汪湖水,轻轻说道“你可以的,我们都可以的”
...
清兆晕晕沉沉的醒了过来,“师兄..师兄!
清之从一旁的棋盘上分了神过来,“醒了,可还头痛?
清兆摇了摇头,“不疼,就是有点飘,这是哪儿啊”
“姬山城”
清兆一个骨碌翻了起来,瞪大了眼睛,“姬山城?
...
二人坐在桌边,清之举杯喝着茶,旁边清兆在跟店小二点着菜,“来道葱烧蹄筋,油淋百叶素炒三鲜 两碗肉丸面...”
“好嘞客官您稍等这菜马上就好”
清兆无聊的托着腮,“师兄,你说这少林拳家惹什么人了,一夜之间死的死消失的消失,会不会跟魔教有关系呢”
清之给他倒了杯茶,“醒醒神,此事要调查一二,先吃饭”
斜切成斜条的大片百叶,在煮沸的料酒水中微微一烫立马捞出来,摆在盘子里撒上粒粒芝麻,再点缀上些白绿相间的鲜嫩葱丝,加上豉油,盐酱油,一大勺热油滚上去,冒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金黄的油汤淋到白嫩脆生的百叶上,烫的百叶立马缩起,散发出阵阵香味。
清兆卷了一大筷子给师兄夹过去,随后便狼吞虎咽的扒着碗里的饭,清之夹起碗里的百叶,认认真真的吃了三十口才咽下去。
二人吃过饭后便出门前去少林拳门,拳门起初是一个少林弟子创立的,后来南方一个村发生了瘟疫民不聊生,他跟着一众师兄弟前去调查,发现是魔教的一个女子下的毒,追了她七天七夜,最后孤身回来,不仅带回了解药,还叛出了师门,自立门户创建了少林拳门,听说开创那天,一位绝色无双的紫衣女子在门外徘徊许久。
“敢偷小爷东西,看小爷不把你打得落花流水”墙角处一名锦衣华服的少年正在打地下抱头蹲着的人,身后跟着一群护卫。
清兆注意到身后的护卫气息稳定,身形矫健,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护卫,而下手的小少爷虽然打得杂乱无章,但里面也带着一些章法。
谢愠把人打了一顿后才消气,他堂堂魔教教主之子,要不是江湖上传言少林拳灭门是他们魔教干的,他才不会背着他爹偷摸溜出来调查,什么狗屁白道组织,一群道貌岸然的人,发泄一通之后的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清兆闪身出去,扶起了那个人,“没事吧”,那人局促的看着面前的人,自己灰扑扑的把眼前的白衣小公子蹭了一身灰,“多谢公子多谢公子”,一边说一边拽着清兆的手不放,“公子,我看你印堂发黑,恐有大祸临头啊!
清之皱了皱眉头,把清兆拉了出来,“既然无事,兆兆我们便走吧”
“嗯”
男人看着两人渐渐走远,诡异的笑了一下,纵身翻过墙头,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客房里,清兆两手托腮,看着自家师兄“师兄,我觉得有点不爽,刚刚那个纨绔子弟简直太过分了,要是整个东国都这样,哪儿里还有法律可言,居庙堂之高而忧其民,处江湖之远而忧其君,师兄,皇帝这老头不操心,我们替他操心操心吧”清兆狡黠的炸了眨眼。
清之倒了一杯茶给他,“好”
“嘶,这我可要想想怎么怎么搞点事情了...”
“嘭..刺啦..爷偏不..滚...”隔壁房间里传来一阵摔东西的身影,随之还有人倒地的声音。
清兆蹑手蹑脚的蹭了过去,门口一个守卫都没有,投过门缝看里面,所有人都在拦一个生气的小少爷,纵使武艺高强却没人敢对他出手,硬生生的挨着他的拳打脚踢,转过头来的时候竟然是白天打人的小少爷。
贼兮兮的退回了屋子里,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谢愠胡乱发泄了一通,把人赶了出去,坐在桌边想了想,自己刚出门就要被带回去啊,未免太丢人了,还是感觉跑吧!
入夜
少林拳里潜入了两个身影,来来回回搜查了几遍,清兆擦干净了一个板凳,拉着师兄坐了下来,“师兄,我什么都没发现”清之皱了皱眉,他也一点发现都没有,这么多人消失死亡,竟然一点踪迹都没有。
“师兄,我发现这里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过我觉得没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清之点了点头,确实古怪,难道真的是有鬼杀人?
“诶,好渴啊,可是这里的杯子不干净,师兄我们回去客栈喝水吧,明天回宗门跟师父他们汇报一下”
清之眼睛扫过桌子上的茶杯,上好的官窑,价格不菲,里面的茶叶亦是千金一两,这说明主人消失之前还在宴客,而且是位尊贵的客人,细细打量,书架上有一处的灰尘明显比周围的淡一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应该是主人经常使用,所以才导致这里的明显。
清兆也注意到了,伸出手,扭了一下花瓶,没动,又扭了一下,只见自家大师兄轻飘飘的把花瓶拿了起来,清兆囧了一下,他还以为这花瓶是推动密道的,恨恨的拿过花瓶摔到了一边。
清之伸手推了一下书架,露出来架子后面的一个密道口,回头看了一眼清兆,后者对他点了点头,二人拿着夜明珠,走了进去,没注意到摔碎的花瓶里露出了一角纸条。
顺着密道走下去,两片头顶土质松软,脚底的土却踩得踏实,“他们该不会从这密道跑了吧”
“有可能”
二人顺着密道走了出去,视野开阔处是一片山林,飞鸟翱翔于空中。
清兆苦哈哈的说道“大师兄,我们该不要把整片山林都搜一遍吧”
清之摇了摇头,“先去把山水布局图补充完整吧,剩下的交给师父他们”
...
客栈里的谢愠指挥着手下收拾行李,顺便看着手里的地图,抓耳挠腮,“我爹干嘛非要我回去,也不知道这次派出来了谁抓我”
“咕噜咕噜..”谢愠捂着肚子,痛苦的趴在了桌子上,
“少教主,少教主,您没事吧”,护卫焦急的过来替他把脉。
谢愠摆了摆手,“没事,应当是吃坏肚子了,我去下茅厕,你们尽快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