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头发呢?”
不止圆月,周围所有的太监宫女都变成了短发。
圆月哭喊着:“王上疯了,他要把民安巷四万多人全杀了,你快劝劝他吧”
“什么?!”
行风强撑着起身,恰巧秦楚缨走了进来,一屁股挤走了床边的小胖子。
“身上哪儿里痛?饿吗?可还有不舒服?”
行风提着气问他:“你要杀了民安巷四万多人?”
秦楚缨点头,继续关切的看着他。
“我不准!”
两人对峙着,片刻后秦楚缨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好”
等到秦楚缨出去后,行风头疼的按着额头,去而复返的秦楚缨重新回到了床边,脱掉外袍爬上了床,跟圆月说。
“你出去”
小绿豆眼里写满了委屈。
秦楚缨想了想,似乎这样对行风的救命恩人不太好。
“膳房做了烧鹅,你去吃一点”
圆月听到后,“噔噔噔”的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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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安巷里
行南踏着乌黑蜿蜒的血迹走过,目光冷漠的扫过成片跪地的人,巷子外有胆大的人围观,小声说着秦楚缨如此残暴之类的话。
“抓起来”
几道黑影闪过,方才说闲话的那几个人被人捆起来扔到了流淌血水的地上。
有人不满喧嚣:“抓我作甚,我又没绑丞相!”
行南躬身用手指捏住说话人的下巴,力气之大,疼的那人龇牙咧嘴。
“把待杀之人放到他面前,让他亲眼看着”
“是”
虽是杀人,但也有规律,行南提前命令过,先杀看起来奸恶之徒,普通老百姓尽量留在后面。
因为拉出来的都是些面相恶煞之人,方才不服乱说话之人的眼前被人按照跪在地下的大汉痛苦的哀嚎,吓得尿了裤子,身下一滩黄水,又混入血液里。
“噗呲”
一刀落下,头颅滚地,血水混着尿液被溅起到说闲话那人的脸上。
“啊...啊...”
那人浑身抖着,声音就像破旧的风箱,嘶哑又断断续续的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又是一人被拉倒他面前斩杀,临死前惊恐的头颅与身体分离,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他。
跪在地下看这场酷刑的那人,两腿一蹬,眼睛睁的老大,表情狰狞,面色煞白泛青,竟然是被活活吓死的。
“南大人,这人被吓死了”
行南用脚把他尸体踢开,眼神毫无温度的看着周围的人。
“任何人,不得挑衅王威”
“继续”
巷子口急匆匆过来一人:“南大人,王上下令无须屠杀了”
行南点头:“是”
长安城内因为二皇子逼宫,丞相失踪,王上屠杀而闻风丧胆,血气从城外飘进长安城。
这一下,四国之人哪儿怕不知道各国的人,也知他行相行风,普天之下无人不识他。
唯有行风心情复杂难言,他从乞丐到丞相,本是低贱之人,却又凌驾于法度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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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走后,秦楚缨靠坐在床边,心疼的看着行风。
“还疼吗?”
行风难言:“你...又何必”
秦楚缨小心的牵着他一只手:“寡人还从未同你说过,寡人醒来时想见的是你,梦里梦见的是你,看见天下太平想的也是你”
行风挣扎起身:“别说了...”
秦楚缨害怕的扶住他:“你伤未愈,别乱动”
过了一会又小声的跟他说:“这次是我没保护好你,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行风僵了下,突然想到那日在三生万物楼清哉与他说的话,而他入宫也是为此...
“我腿伤已找到药方,只缺最后一味药材”
“是何?”
“真龙天子之血”
...
行风思极此处,纠结的拿上牙摩咬着嘴唇,秦楚缨还以为他因为这事不想做丞相了,急忙道。
“什么都行,不做丞相不行”
行风没忍住笑了下:“那还叫做什么都行?”
秦楚缨小声嘟囔了些什么,行风没听清,但无外乎是一些自己辩解的理由,沉默半瞬,行风开口。
“御医说,我身体不好,需要一份极其难得的药引”
秦楚缨关切的看着他:“什么药引这么难得?上天入地我也给你寻来”
“几日的...真龙之血”
秦楚缨愣了一下,随即笑开:“我当时什么难得的东西,原来是我的血”
行风突然拽住他的袖子:“你若是不愿,我...”
谁料到秦楚缨唤来人,取过一个大碗就割开手腕往里滴血。
“你!”
秦楚缨一边给自己放血一边冲他笑:“这种小事也值得你吞吞吐吐,这些够不够”
行风沉默的看着大半碗血,艰难点头,声音苦涩:“够了...”
“王上,王爷求见”
门外传来了明英的声音,秦楚缨跟行风说:“我先去找小叔叔了,你安心休养,记得让御医给你煮药”
“好...”
目送秦楚缨走后,行风艰难下床,将那碗血藏到床底,片刻后叹了口气,对着空气说。
“将二师兄秘密请到宫中来”
“是”
行风疲惫的躺回床上,秦楚缨对他百分百信任,他可以非常肯定秦楚缨绝对不会去问御医,若是等到他发现那一日...
若是他还留他,他便继续做他的丞相,为他整治四方,开疆辟土,若是不留他...他便回三生万物楼,继续做他的“耳”。
清哉入宫的速度很快,行风将守门的人赶走。
御医为了方便医治他,各药具齐全的摆放在寝宫里,正好方便了清哉煎药。
行风沉默的从床下取出那碗血,因为放置了一段时间隐隐有些发黑。
清哉看着他:“你觉得是我利用你也好,其他也罢,但我真的十分想能下地行走”
行风苦涩的笑着:“二师兄什么都告诉我了,都是我自愿的,怎么能叫利用呢”
“秦楚缨高傲自负,若是被他发现,你二人的感情恐怕再也回不到从前”
“师兄快煎药吧,这...血液已经开始凝固了”
清哉看了他一眼:“好”
寝宫里开始煎起了药,许是闭门闭窗烟雾过于呛人,行风在这片淡灰的屋里渐渐湿润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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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兆站在大殿里,看着秦楚缨面色轻松带着笑意的出来,低头道谢。
“多谢”
秦楚缨不在意道:“谢我作甚,是行风让我放过他的”
“行风如何了”
秦楚缨笑笑:“已无大碍,方才听说偷偷将二师兄接入宫中,二师兄医术高明且护着他,有他在,有事也变无事了”
秦兆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毕竟行风确确实实是被人捆走受伤了,而且民安巷几乎每人都伤害过他,受伤的不是他,他也没有立场代替行风原谅他们。
“查出是什么人做的了吗?”
秦楚缨面色顿时难看,咬牙切齿蹦出俩字:“秦 离”
“秦离?”
对于秦离,秦兆的印象有些淡,但他毕竟是大秦的六皇子,听说母妃早逝,孤苦伶仃一人,但因为年龄相差过大,他倒是没怎么跟秦离多交流过,没想到竟然是他。
“秦离绑走行风做什么?若他是帮二皇子,那为何又不出现,若他与行风有仇,又为何不直接杀了他,反而让他被人折磨?”
秦楚缨面色难看:“不知,以前我待他甚好,涂宁门那一日后他消失,我派人一直寻他未果,谁料到他一出现竟..竟然!!”
“秦离甚是可疑,他若未投奔二皇子,如何来的那么多武功高强的手下?且行事古怪,谁都看不清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此事,我会派人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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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兆走后,秦楚缨高兴的往寝宫去。
清哉见到他,笑容温和的冲他点头,丝毫没有因为地位悬殊而有一丝拘谨,行风则脸色有些难看的坐在床上。
秦楚缨没有问清哉为何出现在这里,冲他点点头,闻着空气里的血腥味,问行风。
“吃过药了,感觉怎么样”
行风神情难看的点头:“...吃过了”
秦楚缨想脱衣上床,却想到清哉还在这里,手顿了顿。
清哉见状:“今日我有些劳累,不知可有住处,行风伤势未愈,这几日我便留在宫中。”
秦楚缨自然觉得好:“二师兄医术高明,你来照看阿风,寡人自然高兴”
“来人,带清公子去雅竹阁”
清哉走后,秦楚缨脱衣上床,想看看行风伤势如何,却被他躲开了。
看着悬在半空中的手,秦楚缨有些纳闷。
“怎么了?”
行风不自在的说:“别对我这么好”
秦楚缨:“我愿意啊”
行风低着头:“若是我欺你瞒你呢”
秦楚缨声音高了几度:“寡人是大秦之主,若你欺我瞒我,我就把你藏在这深宫之中,只要你别离开我...”
秦楚缨抱住行风,将脑袋拱在他胸口,闷闷道:“只要你别离开我”
行风忍着伤痛,用手一下一下拍他的背:“若是你恨我呢”
秦楚缨往他怀里拱了拱撒娇道:“我不会恨你,永远不会”
似是感叹般,秦楚缨幽幽的叹了口气:“若是可以选,我宁可不做这帝王,我们二人快哉江湖,多好”
行风重重的敲了他一下:“胡闹”
秦楚缨从他怀里抬头,被打了却挺高兴的:“我说真的,无拘无束,随心所欲,锄强扶弱...而不是在这深宫之中”
“你可知,有多难熬”
行风还想说话,秦楚缨却“嘘”了一声。
“阿风,你可愿跟我去个地方”
“好”
明明是夏季,秦楚缨却怕行风着了凉,将大氅裹在他身上,抱着他飞身出了寝宫。
一连再的放血,秦楚缨虽然吃着昂贵的补品,但难免失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路上有些摇晃,但却把怀里的行风抱的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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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宫中除了观星之地,还有一地建的高耸,名为“抱金台”。
天监下民,乱靡有定。
甚武且仁,祚厥真圣。
仁实怀徕,武以执竞。
崒律千寻玉垒开,龙盘虎踞抱金台。
抱金台似元宝之形,三楼并矗,中间楼高怂直上,两侧偏低,屋檐一左一右尖尖翘起戗角高高挂着金铃。
高处起风骤凉,秦楚缨裹了裹怀里行风的大氅。
抱金台一眼望去,可看大秦之景,少有能与抱金台齐平之高楼广厦。
目之所及,众臣俯首。
“帝王无情,孤家寡人”
秦楚缨低头抵在被大氅白毛裹住露出一张苍白小脸的行风额头上。
低沉道:“有人能与孤王共看山河,何其有幸”
行风只觉得七月的风冷,吹得心头作乱,吹得他毫无章法。
秦楚缨的声音响在耳畔,似深情款款。
“行风,你只能留在我身边,若是想逃,去哪儿个国度,我便令哪儿个国度改主,若是想死,死在海里我便将海填平,死在山上,我便将山折断,若你灰飞烟灭,我便让这世间众人灰飞烟灭,一同入地府也要寻得你的魂魄”
行风冷的浑身打颤,上下牙控制不住的哆嗦,秦楚缨破天荒的没有理会他,反而将遮住他的大氅抹开,让他可以从抱金台上一揽而尽。
他颤抖着回忆他与秦楚缨的往事,岱岳剑宗第一次相见,三生万物楼的重逢,大秦王宫他入朝为相。
记忆中又穿插了许多他从未见过的画面,瓢泊大雨,一叶孤舟,千万黎民。
秦楚缨低头,用牙咬在他青色血管明显而纤细的脖子上,一点一点撕咬着。
檐上金玲微动,清脆彻耳。
“水殿风来暗香满,暂引樱桃破”
....
书房里
秦楚缨正在摔奏折,他一边摔明英一面收,可还是比不上他摔的速度快,明英索性大着胆子站在一旁不动了,任由这名年轻的帝王摔奏折。
一本两本,都是控诉他残暴不仁的,其中还夹杂了几本弹劾行风的折子。
秦楚缨气笑了,都是上诉他残暴的,怎么没人问他值不值?
值!
当然值!
普天之下仅有此一人令他牵肠挂肚。
秦楚缨心情烦躁,在想到行风后又怒颜转笑,抬脚往寝宫走。
今日是用真龙天子之血入药的最后一日,秦楚缨不想看奏折,便早早回寝宫了,推开门是烟雾缭绕,他走了进去。
里面的两人都有些错愕,秦楚缨笑着看他们:“怎得如此惊讶?”
可他笑着笑着,却笑不出来了,清哉面前摆着一个空碗,残留了碗底鲜红的一片,嘴角上沾了颗血珠,令人看着讽刺至极。
那是他的血!
秦楚缨没说什么,重新笑了起来:“寡人来看行卿吃药没,如今看来是没吃啊!”
行风心跳漏了一拍,顿时感觉五雷轰顶,他着急的跑过来扯秦楚缨。
“此事与二师兄无关,是我想出来的主意”
秦楚缨袖子一挥,侧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行风,陌生的君王凌厉之气直逼着他。
本就虚弱的行风倒地咳嗦,而秦楚缨眼里的陌生他从未见过,那种凌厉的上位者之气,更是让他抬不起头来。
清哉淡淡开口:“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