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继而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笑,仿佛在听一个大笑话。
“他替皇兄做皇兄不想做的事,他成了别人对皇兄期待而皇兄不想成为的样子,他替皇兄承担皇兄不想承担的,面对皇兄不想面对的,他在默默守护皇兄。”
这是这两天他们分析出来的。
两个三皇子有明显的不同。
一个三皇子阴郁暴躁,同时有点像个小孩子,脆弱又喜怒无常。
另一个“三皇子”,沉稳优雅,一身尊贵之气可谓皇子典范。
根据苏堂平所说,三皇子一直活在重压之下。
之所以压力如此之大,可能苏家和贵妃想他的成为样子,并不是他想要的,他在被强行扭转。
他们逼他,三皇子不能完全割舍苏家,不能完全不在意贵妃,一边抗拒,一边努力成为他们想要的皇子,在某次强烈的刺激之下,这一刺激可能三皇子说的杀人或是其他,他人格分裂。
分裂出一个苏家和贵妃想要的皇子。
他沉稳优雅,同时可能心狠手辣,杀伐果断。
三皇子听他这么说,不由一愣。
郁宁问:“他曾做过任何对皇兄不利的事,说过任何让皇兄受伤的话吗?”
三皇子摇头,神情怔怔。
“皇兄,他不是魔鬼,他是你的一部分,他真的在守护你,你们本是一体,或者说是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所以,跟他和解吧,也是跟自己和解。
郁宁给他时间让他消化,接受。
他安静地看向窗外,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说:“其实,我很羡慕皇兄。”
“什么?”三皇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其实也有问题,皇兄多生出一个和自己相伴的人,而我弄丢了自己的一部分。”
“我小时没人玩,总是一个人,要是和皇兄一样,多出一个如此亲密的人陪自己就好了。”
“他和我一起过日子,一起守护我,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一个人永远跟我站在一起,能分享一切。”
三皇子安静了下来,神情都变得宁静。
郁宁拉了拉他的手,“皇兄,他保护你,我替你唱戏,你开心地活着,好吗?”
三皇子把他抱过来,贴住他的额头,“小七,你是什么品种的小神仙?”
郁宁弯眼一笑。
他握着三皇子的手,说:“皇兄。”
“嗯?”
“大皇兄不良于行,可能一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度日。”
“二皇兄和你一样压力大,他身上不仅有母族的重担,还有弟弟,如履薄冰,几乎无法喘息。”
“四皇兄常被人说是个工匠。”
“六皇兄天生做不出表情,没人能感知他的悲欢,孤独活在小角落里。”
“小七也有病,骑马都不能随心所欲。”
还有没有说出口的公主,看似尊贵无双,是天下女儿们的梦想,皇子们见到都要敬三分。
可她也是一个没有母妃的女孩。
新皇后上位,谁记得先皇后。
一个没有母妃庇护的女孩,披着一身浅薄的荣光,连母亲忌日时想给母亲烧几张纸,都要偷偷躲在树林里,生怕撞到谁的忌讳。
“我们每个人都有问题有困苦,我们身体里留着相同的血,是一家人,要一起好好地活下去,好吗?”
三皇子抱紧他,下巴搁在他的头顶,望向窗外,说:“好。”
郁宁刚要笑,便听三皇子说:“可是,小七都不带我一起玩。”
郁宁:“……”
郁宁:“带!”
三皇子:“之前落下的弥补吗?”
郁宁:“补!”
三皇子:“主动送花吗?”
郁宁:“送!”
三皇子:“好好学唱戏吗?”
郁宁:“唱!”
第二天开始郁宁就带两束花去太学了。
皇姐的在等她的路上给她,三皇子的放在他的书桌上。
“谢谢小七,他看到一定会很开心。”
闻言郁宁忽地抬头看向他。
三皇子半身落光,半身隐在阴影里,笑容郎朗,眉眼舒展,百年士族的底蕴和皇族的尊贵,在他身上凝出一身非凡气韵。
郁宁双臂撑在桌子上靠近他,小声问:“他对你好点了吗?”
三皇子点头,“他不再连夜写十张骂我的话了。”
郁宁:“……”
“多亏小七,我才能少受些虐。”
郁宁咯咯笑了两声,“你跟他说,下午我带他去晚翠园玩。”
他信守承诺,之前没带三皇子玩,落下的要补,于是这些天常常跟三皇子一起玩。
晟都考试结束,三皇子偷偷带郁宁出宫看放榜。
郁北征和六皇子找他玩落了个空。
殿试在三日后举行,皇上当场点了三个一甲,于一日后在皇宫举办琼林宴,以示恩典。
这是皇宫最热闹的时刻之一,到时候还会有盛大的烟花。
在进士们对圣上感激涕零,慷慨激昂表达报国赤心时,三皇子正拉郁宁去摘星楼等烟花。
这里观赏效果最佳,没多久越来越多的人上来。
郁宁一开始没注意,直到感受到一股无法无视的幽怨视线。
他向左看,笑眯眯的太子和面无表情的六皇子正站在那里。
他向右看,脸上被气出戾气的四皇子郁北征正站在那里。
郁宁:“……”
郁北征气势汹汹走过来,把郁宁拉到一边,像只被抛弃的大狗子般怒吼,“小宁弟弟我很伤心!”
“你刚到太学就对大皇兄很不一般,你天生对和林老一样文人有好感,我忍了。”
“没多久,你就和小六玩在一起,你们坐一起睡一起,我大我忍了。”
“现在又偷偷跟三皇兄一起玩,你,你说,你最喜欢的皇兄到底是哪个!”
郁宁:“……”
郁宁非常认真地,“我只是想给每个皇子幸福。”
【……】
【握草!谁教给崽崽的海王语录!】
【惊!我小可爱崽崽竟是海王!】
郁北征睁大眼睛看向他。
没有阅历的四皇子一时无法应对这样的话,他觉得这话很有问题,但这句话明明很善良,甚至可以说感人?
可为什么还是气?
郁宁对他眨了下眼,无比虔诚,“不可以吗?”
郁北征:“……”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有个小bug,贵妃是苏堂平的姐姐,不是姑姑,写懵了(瘫倒)
童年期快要结束了,接下来是少年期,成年和穿越。
。
第35章 小皇子
郁北征哑口无言。
郁宁笑眯眯地拉他回三皇子旁&—zwnj;起看。
拉过去再看小六,小六已经转过身去,后脑勺面对他。
郁宁得亲自过去牵他。
“六皇兄,太学十天才有&—zwnj;天休息,这&—zwnj;天我跟三皇兄&—zwnj;起出去玩,可剩下的九日我们每日睡在一起坐在一起,不是最亲的玩伴吗?”
他拿郁北征说他的话,来说给小六听,小六听完竟然“唔”了&—zwnj;声。
乖乖就被郁宁拉走了。
太子摇摇头,“近墨者黑啊。”
刚进学堂时,小七明明和小六一样乖,现在和三皇子在一起玩没多久,就变成这样了。
夜色降临,天空中炸开第一朵烟花。
周围响起阵阵小声惊呼。
宫中没人敢大声喧哗,但看到如此美的烟花,难免惊叹。
此时也不会有人过分苛责。
他们的位置不仅能看到最美的烟花,还能俯瞰下面的琼林宴。
十年寒窗苦读,终于金榜题名,今日是书生们最光荣,最兴奋的&—zwnj;日,而礼遇文人的皇上更是对他们言笑晏晏,琼林宴上&—zwnj;片和乐。
三皇子:“今日是他们大多数人最辉煌的日子了,之后他们就会成为一个芝麻小官,不说还有没有机会见到父皇,即便见到也得不到父皇的好脸色。”
太子:“老三慎言。”
三皇子嗤笑&—zwnj;声。
郁宁也说:“三皇兄慎言。”
三皇子:“……”
他抿了抿唇,“小七,皇兄是十分敬仰文人的,更敬佩他们寒窗苦读这许多年,我那句话的意思是,他们应该有更好的待遇。”
太子:“……”
他竟不知道三皇子现在脸皮会如此之厚。
连郁北征都说:“三皇兄,你刚才那句话不是这意思吧?”
三皇子非常肯定地,“就是这意思。”
郁北征茫了&—zwnj;瞬,算了,他说:“这次国子监出了&—zwnj;个探花,是大晟十年来一甲中最年轻的&—zwnj;个,国子监掌教可开心坏了。”
郁宁笑眯眯地,“因为大皇兄没参加。”
三个皇子&—zwnj;起看向他。
郁宁顿了&—zwnj;下,假装刚才什么都没说,也不知道他们在看他,抬头看天上的烟花,“好漂亮哇。”
郁北征哼了&—zwnj;声,“父皇也很开心,好好把国子监夸了&—zwnj;遍,还说我们太学最近玩性大,要用国子监敲打敲打,听那意思是要跟国子监来一场比试。”
三皇子狐狸眼一勾,“我会怕他们?”
郁北征直接道:“三皇兄,你被考察的成绩总是忽上忽下,怎么有勇气说这话?”
“我们不是有小七吗?”三皇子侧头问郁宁,“对不对小七?你可是我们太学院的顶梁柱。”
郁北征:“……”
输了。
郁宁摇摇头,“是……”
见三人又盯住自己,郁宁即将破口而出的“大皇兄”三个字被咽下去,话拐了个弯儿,“是……我?”
“唔!”
“小宁弟弟超棒!”
郁宁挠挠脸。
总觉得几个皇兄越来越天书化了。
心满意足地看完烟花,郁宁开开心心回到白夏苑,在门口听到林嬷嬷的咳嗽声,心瞬间紧了起来。
嬷嬷最近夜里常常咳嗽,也不太想下床,有时郁宁&—zwnj;天都见不到她&—zwnj;面。
太医来看过也不见效,告诉他年纪大了,身体总会有些毛病。
郁宁走到她房间外,“嬷嬷,你还好吗?”
“七皇子,快去睡吧,我没事。”
郁宁站了&—zwnj;会儿,去晚翠园问许如和许意。
许如和许意是之前连顺总管给他的宫女中的两个,郁宁特意让她们照顾嬷嬷。
“殿下,今日奴婢又去请过太医了,太医说是上了年纪,老年症,恢复得慢些。”许如话说得温柔,怕刺激到他。
即便如此,郁宁也是忧心忡忡。
他又路过嬷嬷的屋外站了&—zwnj;会儿,说:“嬷嬷,你要好好的。”
嬷嬷应了&—zwnj;声,郁宁才回房。
席廷问他怎么了时,他垂下睫毛说:“嬷嬷很老了。”
【多大?】
郁宁:“今年五十了。”
席廷顺手把这段截了发给席海,然后思考怎么安慰小孩。
思考不出来。
他说:“我可以活到200岁。”
机器人听了都想打人。
小孩听了看着却轻松了不少。
他其实知道生老病死在所难免,能通透地看这个问题,但依然怕,怕嬷嬷离开,怕和母妃这&—zwnj;脉再也没有联系。
郁宁没问过天书上的人多大,但在他心里,他应该很大了,因为他什么都懂,这是需要时间和阅历的。
是个四五十岁的老人也有可能,虽然莫名感觉不太像。
听他说他可以活到200岁,郁宁心里忽然安稳。
他算了&—zwnj;下,他活到六十岁的话,还剩下五十三年。
就算这个人现在真的五十岁,再过五十七年也才&—zwnj;百零三岁。
覆盖了他的&—zwnj;辈子。
&—zwnj;辈子。
郁宁终于笑了&—zwnj;下。
他犹豫了下,问:“士农工商,你是?”
【我是军人。】
郁宁:“……”
刚松的气又急速冲上来。
“你要经常去战场吗?”
【基本有战事,我就要去。】
小孩蔫头蔫脑地睡觉了。
席廷:“他怎么了?”
机器人:“他讨厌军人。”
席廷掀起眼皮,扫了&—zwnj;眼暗藏小心思的机器人,“他几个哥哥中,他最喜欢的不是那个将来要做军人的?”
机器人:“不是,是残疾的书生。”
机器人说完看了&—zwnj;眼他过于修长有力的双腿。
接着,它电源就被断了。
第二天,学堂开始讨论昨晚郁北征说的事。
因为有带着宫外消息的人加入,讨论得更加热烈。
“你们不知道国子监那几个人得意成什么样。”
“还说到时候会手下留情,只当陪太子读书。”
“呵呵。”
“他娘的我只说了几句,李林翰就骂我这辈子别想一甲,三甲都不可能。”
“太过分了!你怎么说?”
“本少爷需要走科举吗,&—zwnj;甲又怎么样,爷不考科举做的官也比他们大。”
郁宁:“……”
连先生都听不下去了,“请黎世子以后不要说是老夫的学生。”
黎世子:“……”
不过,先生带来一个令他们惊讶的消息。
“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和国子监交流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