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看能发现,他们眼睛非常亮,有两个脸上兴奋得发红。
那几个人即便很兴奋,也没有在店里轻易打开那副画。
掌柜在柜台上敲了八下。
满店的小二便知道要留意八桌。
没多久,一个小二跑到掌柜前,倾身在他耳边说了三个字。
掌柜眉头一皱,立即小声道:“请世子来。”
火锅在不断改良中越来越好吃,四个国子监学子前几天特别想吃,今日来吃了几口却没了心思,他们心不在焉地填饱肚子,匆匆离开。
从七香火锅店到国子监有一条近道,但因这条路很窄,轿子不好过,一般很少有人从这边过。
今日他们正需要这样一条人少的小道,四人快速跑到小道中。
“快,这里人少,可以看了!”
“只有这一副吗,我先要一副。”
“小声点,要是让掌教知道我们就完了!”
“那你快打开啊,马上到上课时间了!”
被围在中间的少年打开那副画。
其他三个少年屏住呼吸。
当画册在他们面前一点点展开时,呼吸乱了,几道吸气声很明显。
“呦,在看什么呢?”
小道另一边响起一道带笑的声音。
四个人连忙把画收起来,脸上的慌乱无可遁形。
来人一身湖蓝云锦华服,发髻难得一丝不苟,手上还拿了一把折扇,身姿挺拔,只有脸上还有小时候胖胖的痕迹,笑起来有点可爱。
四人见到他却是更加慌。
“黎、黎世子!”
黎世子笑眯眯走上前,伸手,“给本世子瞧瞧,你们在看什么。”
中间的少年忙把画藏到身后,只顿了一下,拔腿就跑。
黎世子抿了下唇,弯腰捡起地上一块手掌大小的尖锐石头,直冲少年的脑袋砸去。
多年练下来的准头一直在线,石头重重砸到后脑勺上,伴随着一声闷哼,少年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
黎世子慢悠悠地走过去,一脚踩住他的手腕警告他不要乱动,弯腰从他手中拿那幅沾了泥土的画。
另外三个少年见状要上前,黎世子抬眸看了他们一眼,长眸半眯,“别动。”
三人正犹豫之时,黎世子已经把那副画打开。
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眼睛变得幽深,谁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正凝聚怒气。
这着实是一副很美的画。
画中的场景就在他们刚出来的七香火锅店总店。
黄昏时分,天空被晚霞染红,顶楼正中间,有个白衣少年倚着窗子吹笛。
街道上人流如织,天空上晚霞灿烂,都无法令人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执笛的细白手腕只露出一截就惹人遐想,眼眸更胜晚霞醉人。
五年前,圣上曾有意让国子监和太学切磋一番,以敲打太学玩性渐大的小少年们,被突然来访的南蜀一行人打断。
太学惨败,圣上大怒,太学院每日加课两个时辰,开始苦兮兮的勤学苦练。
今年开春之后,乡试开始,圣上想知道这五年加课成果,便重拾五年前的想法,让国子监选派二十名优等生来太学切磋。
有一少年惊才绝艳,震惊整个国子监。
那少年就是画中的七皇子。
没去太学,没见过七皇子的人,除了看七皇子的字,听七皇子的诗,还很想一睹七皇子的容颜。
不知是谁带了一张七皇子的画像去国子监,自此就乱了。
大晟风流,人人爱美人,不管男女,对长得的美的人和有才的人一样追捧。
何况是七皇子不仅风采高雅,还颜如舜华。
只是单纯的欣赏,私藏一个皇子的画像已是大不敬,何况
黎世子扫过这四人。
因有男妃在,大晟男风盛行,不说权贵有男宠,国子监也曾抓到过乱来的学子,其中一人就在这四人中。
黎世子眼眸愈加冷,四个都能感受到他此时怒气有多浓。
这个在晟都肆意妄为多年的少年,一旦冷戾起来,可怕得令人颤抖。
尤其是被他踩着的少年,恐怖的危机感压下来,他声音发颤,“黎世子,我爹、我爹……啊”
黎世子踩在他手腕上的脚移到他两腿间,用力碾下。
少年话还没说完,就发出一道响彻云霄的惨叫。
黎世子略扭曲的脸说明他有多用力,那惨叫声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人晕厥。
另外三个人脸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哆嗦着后退了一步。
黎世子冷眼看向他们,“给我狠狠地打。”
巷子中传出阵阵惨叫声,外面好几个路人忍不住探头围观,晟都的百姓还是很守法的,正讨论要不要报官,见黎世子从里面走出来,立即作鸟兽散。
黎世子的小厮已经急死了,见他终于出来,匆匆跑过来,“世子呦,哎呀!您衣服怎么脏了!您还记得进宫是去做什么的吗?”
黎世子脸一僵,把画塞进怀里,匆匆坐上马车。
大晟皇宫,清宁宫外,三个皇子脚踩木梯,鬼鬼祟祟趴在墙头上向里看。
路过的侍卫们目不斜视,假装没有看到。
“我看到苏堂平啦!”郁北征惊讶地喊:“他竟然来了!”
今年十三岁的郁北征已经和十六岁的太子一样高,他最近常在太学嘚瑟,说他未来可能是最高的一个皇子。
少年抽条般,只长个子不长肉,瘦削但绝不孱弱,眉星剑目,初显锐利锋芒。
中间的皇子转头看向他,“苏堂平的家世人品在同龄人中已算是很不错的了。”
少年声音清朗好听,每当这道声音响起时,宫中所有的皇子都会安静下来,认真听他说话。
当他看过来时,更不用说了,几乎没有皇子能拒绝他。
十二岁的少年容颜初绽,已经好看得让人心颤,仙姿佚貌与浓浓的少年气融合,凝成他独有的幽静清举气度,就连几乎天天见他的郁北征,冷不防也会被他晃到。
只会说:“是是是,小宁弟弟说的对。”
公主年芳十六,去年及笄,及笄就是到了可以结婚的年纪,在大晟及笄时就算不成亲,也该定下门亲事了,公主拒绝了一年,最终还是被太后和皇后安排了一场才子宴。
才子宴邀请了大晟贵族世家中所有适龄少年前来,说是赏花作诗,其实就是让公主选驸马。
公主总是拒绝,说这个不行那个不好,干脆把所有选项摆在她面前,让她在帘子后选。
此时一个个少年正在清宁宫的花园中落座。
“唔唔唔!”六皇子指着门口的人,震惊地说:“黎世子!”
六皇子脸上还是没什么明显的表情,但细微之处已和小时候有明显的不同,他是变化最小的皇子,还和小时候一样,圆圆的眼睛,小小的嘴巴,非常可爱。
郁北征过于惊讶,以至于声音都大了,“就离谱,黎明川怎么配得上皇姐?!”
声音一大就被发现了。
正好太后和皇后走进花园,一起抬头看过来。
被当场抓获的三个爬墙小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黎世子:……?
郁北征:就你还想当我姐夫?
第38章 小皇子
三个皇子尴尬地趴在墙上,踩在木梯上的脚小幅度动了动。
六皇子唔了一声,垂下小脑袋。
这么多年了,郁宁和郁北征都知道他有点怕皇后,被皇后当场抓住做坏事,可能会畏惧。
郁宁拉住他的手。
“还不快下来!”太后本想挂一张严肃的脸,好好训斥一番,见他们尴尬的脸,没忍住还是笑了一下,“摔到可怎么办。”
恰好贵妃和三皇子赶来,三皇子扫一眼墙头上的郁宁,哼笑:“皇祖母,您可别叫小七过来了,小七坐在这里,皇长姐还能看上其他人?”
今年十六岁的三皇子,狐狸眼更加勾人,一身魅惑肆意,好像随时要把哪个小书生勾走吃掉。
太后笑骂他:“胡说什么!”
这话说的好像公主想选小七一样,而实际上宫里这几位都知道,公主喜爱七皇子,待他极好,在她心里,天下男儿谁也比不过七皇子。
三个皇子下来,很乖地站在太后面前,完全不像调皮捣蛋鬼。
“皇祖母,也让我们给皇姐把把关吧。”郁北征说:“就像黎明川这种,您看他来得迟,衣摆上还沾着土,这是对皇姐大不敬,就该轰出去。”
黎世子:“……”
在太后面前,黎世子啥也不能说。
太后又骂他:“胡说什么,快找个地方坐好,别捣乱!”
太后无奈一笑。这几人一起在学堂上了多年学,彼此丢脸捣蛋的事都见识过,总觉得对方一身毛病,殊不知,太学这几个才是大晟最优秀,至少在家世上最优秀的人,宫外想嫁他们的人可是成群结队的。
花园中的位置都是设置好的,估计没有他们的位置,四个皇子进殿内找公主一起坐。
公主坐在正对花园二楼靠窗的位置,外面的人和事她看得清清楚楚。
几人一进来,她就对郁宁伸出手,“给皇姐看看。”
郁宁乖乖把手递给他。
十六岁的公主身高容颜已长成,小时候郁宁彩虹屁夸她是大晟山河之上最为娇贵的一朵芍药花,她现在完全担得起这句夸赞,或者说是牡丹更为恰当。
她长得明艳大气,一身皇家大公主的气派,直逼晟都其他少女黯然失色。
养尊处优的手握住郁宁的手腕,拨开他的手指,果然看到稚嫩的掌心磨红了。
郁宁和其他几个皇子不同,那几个皇子越长大越健康强健,而郁宁不知道为什么,越长越美也越病弱。
病弱到太后免了他许多武课,那些课他根本上不了,只学了舞剑和骑马。
这手连弓箭都没拿过了,最多的是执笔和持笛,攀在那粗粝的墙头,怎么能不被磨红?
“皇姐,没事的,我一点感觉都没有。”郁宁说。
郁北征:“都红了!怎么能没感觉!”
六皇子熟练地从怀里掏出养手的药膏。
【崽崽快点涂,心疼死麻麻了。】
【呜呜呜手都红了,我这辈子没被磨成这样过,一定很疼吧。】郁宁:“……”
他无奈地坐下来,任六皇子帮他涂药膏。
半晌,叹了口气,“我又不是磕不得碰不得的小娃娃。”
【崽崽你就是小娃娃啊,你才十二岁,还是个儿童。】郁宁不知道在跟谁说:“女子十五岁及笄可婚配,男子三十六岁自称老夫。”
【……】
【老夫告辞。】
【我是一个母胎solo老夫。】
【但是不管怎么样,十六岁的星辰花女孩就要结婚也太可怕了!】【都没好好享受单身青春,就要被家庭困住了。】【醒醒!姐姐是公主!有一群大晟美少年任她选!】郁宁看了会儿天书上的讨论,若有所思。
外面的少年们已经开始极力表现,不遗余力地试图博得公主的垂青。
郁宁侧头问:“皇姐,你不想成亲吗?”
公主很直接:“不想,我还不想跟一个男子绑在一块,去操心承担那许多。”
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公主有多好,目前全天下中有她一个人知道。
而且,她还不想出宫,不成亲还能在宫里,一旦成亲必须出宫建府了。
郁宁笑:“好,那皇姐就再独美几年。”
这些年下来,他的部分思想已经有些被天书同化,并不完全觉得女孩十五六岁就该定亲成婚。
公主摸摸他的脑袋,垂眼笑。
三皇子听她这么说,也不禁一笑,“独美啊,这又是天上的说法吗?”
这几年下来,几人也发现郁宁有时候会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这在处处有眼线的皇宫是藏不住的,郁宁干脆就说开来,和当时跟三皇子说的一样,信不信由人。
郁宁点头,“天上说,女孩存在的意义并不是结婚生子,女孩大可以独自美丽,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公主诧异地看向他,眼睛发亮,她觉得这就是她模糊的想法,被清楚点明了。
六皇子:“唔?”
郁北征:“寻常人家的女孩不行,皇姐可以,反正皇姐成了二十多岁的老姑娘,还是想要谁做驸马就让谁做。”
四道死亡视线发射向郁北征。
郁北征:“……”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总算不是太傻,“皇姐二十多岁依然年轻貌美!”
贵妃进来时正好听到这句话,不禁莞尔,“四皇子说的极是。”
几人起来见礼,贵妃坐到公主身边,问:“我大晟最优秀的儿郎都在这里了,公主可有心仪的?”
公主摇头不答。
贵妃指向下方一个灰衣少年,“公主觉得苏堂平怎么样?他也不想早早成婚,想有一番成就之后再成婚,如果公主选他,你们二人先定亲,过个五六年再成婚也是可以的。”
三皇子抬眸看过来。
六皇子也一样。
随着他们长大,很多事已渐渐浮出水面,不得不面对。
最为尖锐的就是皇位之争,没人敢提,但朝堂后宫众位皆是心知肚明。
大皇子今年在礼部领了职,太子和三皇子不用多久也会进入朝堂听政。
这一年来飞梧宫和飞霜殿关系紧绷,前面朝堂随之也开始有所异动。
公主乃是先皇后嫡女,由太后养大,是大晟身份最为尊贵的皇女,贵妃想拉拢她进苏家阵营的意图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