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本就病弱的崽崽倒在冰冷的地上,被一阵阵寒风刮过。
“小七!”
下午公主的话还没说完,郁宁就匆匆走了,她左思右想不太放心,用完膳就去白夏苑找他,发现郁宁没回来后更是担忧,一路从白夏苑找到东宫,又找到这里。
看到郁宁趴在御书房的台阶前,吓得她脸色发白。
她忙跑过来,脱下身上的貂绒斗篷裹在他身上,摸到他毫无温度的手和脸,公主要被他气哭了。
御书房的大门终于打开。
皇上出现在门口,垂目看过来。
连顺总管急慌忙喊人去叫太医。
公主站起身直视皇上,“我去和亲就是了,父皇知小七从小病弱,何必如此为难他!”
“他小时父皇不曾给过他一丝关注和爱护,长大了父皇也只有在他立功时才给他笑脸,现在竟要眼睁睁地看他死御书房门外吗!”
“父皇对得起把大晟拉进三国中心的林老吗!”
公主当着所有宫人的面,直接大声质问,丝毫没顾及皇上的颜面。
皇上被她气得捂住腹部,十几年前被饿狼撕咬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
连顺总管看得着急,生怕她再在外面说出什么话,忙跑下来扶住郁宁,“公主快扶七皇子进房吧,别在外面吹寒风了。”
这俩都是祖宗,公主此时一点也不弱,就算是皇上,在这种时刻也不能随便打骂她。
好在公主是把七皇子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的,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先把七皇子背进御书房。
没一会儿,太医院的太医也匆匆赶来了。
连顺总管手下的人办事牢靠,带来的是常给郁宁看病的王太医。
王太医看得眉头紧蹙。
郁宁是在外面冻坏了,到了稍暖一些的房内又流了些汗。
就像他的身子一样,明明很虚,要进补又承受不住。
他现在发起了高烧,王太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给他降温。
他从小病好的就比常人慢很多。
“王太医,小七怎么样?”
“七皇子要恢复到以前,还需要些时日,臣给他慢慢调理。”
说完,他又大胆地补了一句,“七皇子每病一次,身子就更弱一些,一定要注意些。”
公主一脸寒霜,眼尾微红。
皇上讪讪地,“朕不知道他身子如此之弱,他也就跪了半个时辰。”
“父皇不知道小七连多数武课都无法上?”
皇上被她堵得说不出话。
以前她不是这样的,对他一直很恭敬。
可能是要去和亲,心中有气。
想到这点,皇上心中闷气少了点,由着她说。
郁宁迷迷糊糊醒来时,嗅到熟悉的香气,指尖触到柔软的绒毛,心里忽然安定。
这是皇姐的斗篷。
绯红的衣身,边带一圈白色貂绒。
和他被太子罚思过时,皇姐偷偷来给他裹着那件很像。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眼皮掀开一线,模糊看到红衣少女正跟黄袍男人说着什么。
黄袍男人对她点头,好像是答应了什么。
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郁宁又合上了眼。
一直在冰火两重天中昏昏沉沉,等郁宁终于清醒一些时,已经过去了一天。
他眨了下眼,一时不知今夕何夕,继而想到公主,猛地坐起身。
眼前发黑,头脑一阵眩晕。
他喘了好几口气,才终于看清目前他就在白夏苑。
许如许意听到动静,忙端了碗粥给他,“殿下,您已经一整日没进食了。”
郁宁瞥到了天书,垂下头小口小口地喝燕窝粥。
两个宫女紧绷一天一夜的神经得以稍微放松。
她们殿下病后不仅没脾气,还很乖,从小就这样很配合太医和他们。
郁宁喝了粥后,胃里舒服了些,躺了一天一夜,他头脑昏沉不想再躺了,靠坐在床头休息。
等宫女们退下后,他才糯糯地开口,“我没事。”
【为什么跪在那里?】
“我想见父皇。”
【见他做什么?】
“我想让他收回成命,想跟他说可以用其他办法接解决这件事。”
【如果他不见你呢?就一直跪着吗?】
“不是,后面意识到错想起来了,只是没能起来。”
天书上没再出现其他话。
空中无月,夜色深沉。
房间里忽然变得很安静,外面呼呼的风声格外清晰,卷着雪花泅湿了纸窗。
郁宁说:“我没有不珍惜我的身体,我只是想试试,说不定父皇会见我,说不定我能说服他,皇姐就不用去那蛮荒苦寒之地了。”
“皇姐待我如此好,亦姐亦母。”
席廷旁边被抓来的席海看不下去了,他推了席廷一下,示意他赶紧说话。
【不要把你们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中,即便他是皇帝。】【为何要求他,直接用你的方法守护你想守护的人。】边境紧张,朝堂着急。
第二天郁宁刚能下床,就在天书上看到皇姐今早就要出发的消息。
郁宁立即让许福备马,他飞快地换好衣服,坐上马车赶去晟都城外。
马车快速前行,到达晟都城门时,相送的百官刚要进城,公主的仪仗就在不远处。
距离越来越近,郁宁皇姐还未喊出口,前面队伍就停了。
马车跟着停下。
郁宁看到一个一身红装的少女缓缓走过来。
像是漫天雪地里的一瓣红梅。
他披上厚重的火狐大氅,跳下马车。
公主笑着上前扶他,“怎么如此莽撞。”
“皇姐。”
公主笑起来时明亮耀眼,仍是大晟最骄矜艳丽的公主,“你看你眉眼都耷拉下来了,皇姐是去做王后的,又不是去给人做奴的,你怎么是这个神情。”
郁宁喉咙酸痛,他小小地吸了一口气,眉眼弯弯,露出一个惯常的笑来。
公主把他冰凉的手拢于双掌之中,“小七,你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长大。”
“皇姐也是,”郁宁上前一步,像小时候那样在她肩上蹭了一下,在她耳边轻声说完剩下的半句话。
公主走了。
郁宁站在原地,看着她绯红的裙摆在雪地上摇曳,越来越远。
离皇城越来越远,离故土越来越远。
红梅不畏严寒,经霜傲雪,但终归飘零。
郁宁坐上马车,许福问:“殿下,我们回宫吗?”
“不回。”郁宁说:“去黎世子的爆竹工坊。”
他没有再回头看,公主也不曾回头。
她坐在奢华的马车上,一直想着郁宁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
羸弱的少年偏头对她说,“皇姐定要保重,等我接皇姐回来,做大晟尊贵无双的长公主。”
是长公主,而不是大公主。
【崽崽别难过,我们一定会把姐姐接回来的。】
【崽崽一定要注意身体,心疼死我了呜呜呜。】
【这两天我都没吃得下饭,垃圾皇帝!】
郁宁喝了口热茶,把手放在暖炉上,说:“我没事。”
玩家们见他神情平静,除了一身病气,和平日相比并无异常,才稍稍松了口气。
又觉得心疼不已,他恢复得比成年人还要快。
郁宁到爆竹工坊时,不出意料地看到逃学的黎世子正在这里监工。
他看到郁宁松了一口气,“七皇子没事便好。”
郁宁看着不像没事的样子,脸色更为苍白,唇上一点颜色都没有。
黎世子脸色也不太好,才两天没见,他原本还有些微胖的脸颊好像瘦了些,隐隐可见棱角。
“火|药怎么样了?”郁宁问。
黎世子说:“一颗威力足以炸死数十人,还要继续改良吗?”
这在当下,已然能震惊世人。
郁宁摇头,“直接大批生产,越快送去边境越好。”
“我早就把晟都大半的爆竹和烟花作坊买下,原料也已备好,五天就能做出一大批。”黎世子说:“我想亲自送去。”
郁宁愣了一下,点头,说:“第一批直接给北征哥哥,全凭借他用,晟都这边也不要停下,继续做。”
三天后,黎王爷亲自来太学给黎世子请了长假。
那时黎世子正带人和火|药快马加鞭奔向青城。
郁宁继续在晟都做火|药试验。
半个月后,边境传来消息,郁北征和夏守越劫了公主仪仗,把该被匈奴接走的公主带回了大晟边境兵马司。
皇上气得在朝堂上摔了军报。
听到这个消息时,郁宁手中正拿着□□,他愣了好一会儿,垂眼露出一个明亮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章有一丢丢虐,马上就过去,全文不超过5章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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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小皇子
公主想过这一路可能会遇到危险,撞见不长眼的劫持者,但绝没想到会是与郁北征。
在他们即将和匈奴人见面时。
郁北征带人将公主护卫队和御林军围住,换了马车的人和马,直接把她拉走。
马车的速度快了许多,公主掀开轿帘,看到外面骑在战马上的郁北征和夏守越,“你们在做什么!”
郁北征转头对她咧嘴一笑,“带皇姐回去。”
公主皱眉,“你知道我是去做什么的吗?”
“知道。”郁北征说:“皇姐怎么能去和亲呢?”
“想要我大晟公主去和亲,你问问大晟的军人行不行?”
边境地区干燥缺水,植物身上带着一股子倔强的灰绿色。
马蹄踏在上面,撞出一片尘土飞扬。
“不行!”声音嘹亮,整齐划一。
一群战马上的将士在戈壁中奔驰,将他们的公主带回大本营。
公主心情极为复杂。
她下马车时后,问郁北征:“你不怕父皇怪罪你?”
郁北征扬了扬手中的马鞭,“只要我们把匈奴打回去,打得他们再也不敢踏进大晟一步,父皇就不会怪罪。”
公主:“……”
她不知道该说郁北征什么。
郁北征身穿一声利落玄色衣袍,上身带一深灰浅薄铠甲,深灰铠甲翻着尖锐冷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
和皇宫胡作非为,不学无术,散散穿着皇子服的四皇子比,此时他瘦了些,更显得桀骜而凌厉。
“皇姐要去了那里,小宁弟弟还不得伤心死。”他低喃了一句。
公主默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快带皇姐去兵马司。”郁北征踢了一脚看戏的夏守越。
夏守越:“……”
他咳嗽了一声,对公主说:“公主,请随我来吧。”
已在边境待了一年多的夏守越,和在晟都时相比瘦了也黑了,但精气神格外好,和这里的草木一样,身体里有股旺盛不屈的生命力,肆意生长,挺拔昂扬。
公主打量了一眼两人,觉得有点奇怪。
等她到了落座在青城的兵马司,见到刑部尚书家的千金秦曼时,终于明白为什么奇怪了。
郁北征让夏守越送她来这里,而不是他自己送她来,原是因为秦曼。
公主不由垂眸一笑。
这是她这一路上十几天来第一次真心笑。
“公主。”秦曼出生于太后母族中的一支,两人以前见过多次,还算熟稔。
“你怎么在这里?”公主问。
“我上次跟刑部的人一起来青城查案,没跟他们一起回去,没想到就碰到了匈奴来犯,身陷危境,是四皇子救了我。”
“你怎么没跟刑部的人一起回去?”公主又问。
秦曼:“我觉得青城挺有意思的,想在这里多挖掘点东西。”
公主:“……”
这确实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刑部尚书秦大人有两个嫡子,这俩人没一个顶用的,倒是这个小嫡女,从小就展示出对办案的浓厚兴趣和天赋,就爱跟着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去案发现场研究。
连皇上都知道刑部尚书家有个小女娃,常常蹲在案发现场,面对死人面不改色。
皇上觉得有趣,破例让她跟着刑部和大理寺查案。
两个晟都女孩经历一番苦难,在这青城之地相遇,互相亲近许多。
秦曼说:“公主莫要担心,他们做的是对的,怎能让公主去和亲。”
她皱起细长的柳叶眉,“哼,我们会把他们打服,让他们知道,大晟的公主和土地不是他们能觊觎的。”
既已如此,公主便不再忧虑纠结,说:“好!”
在这边境,连她的心气都不一样了。
她不由想到繁华温柔的晟都和那皇宫。
那里高位上的人欲和,而这里的人宁愿战死。
刚轻松了些时日的朝堂,氛围却是顿时紧绷了起来。
本来已跟匈奴谈和,四皇子把公主和给匈奴所有财物全都劫了回去,跟耍人一样,匈奴怎么能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