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明桓自然瞧见了顾恒的窘迫,更瞧出对方终于撕破了这几日的伪装,露出张牙舞抓的真面目来。
他禁不住欢喜,眼神示意旁边伺候的宫人都散去,随后才道:“朕想与爱妃温存,爱妃觉得朕要做什么呢?”
说着便往顾恒的耳后轻轻一吻,顾恒浑身一颤,赶紧掰对方禁锢自己的手,非要从这疯狗的怀里挣脱出来,可惜卫明话铁了心不让,死死抱住了顾恒的腰。顾恒稍一扭动,卫明桓便冷吸一口气,“阿恒,别动了,朕的伤口还没好全,再用力就要撕裂了。”
顾恒气哼哼扭头,瞪着卫明桓,“姓卫的,你要脸不?”
“宫人们都下去了,这里就咱们两个,脸也是给咱们自家人看的,谈不上丢不丢。”卫明桓见顾恒那气炸了的模样,越看越觉得欢喜。
顾恒听到这番言语,气得连话也说不出,只道这人是专程戏弄自己的,他从未有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这般小男人的模样坐在死对头的怀里,还被死对头言语调戏。
光想想都觉得羞耻,更别说如今已成事实。
顾恒的脸渐渐发烫。
这般情形瞧在卫明桓的眼中,不禁心中一动,搂着对方腰身的手,慢慢扣住了顾恒的后脑勺,顾恒察觉到已经晚了。
那一双滚烫的唇,轻轻吻住了他的嘴,慢慢碾磨,缱绻而绵延。
顾恒瞬间脑海中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呆住了,连拒绝与挣扎也忘却了,只能任由卫明桓亲吻继续。
仿佛一切都不是自己的。
不知过了多久,顾恒意识到卫明桓在拉扯他外衣的领口,他猛然清醒过来,察觉自己连腰带都被解了,顿时一脸羞恼,赶紧捉住卫明桓的手,推开对方的胸膛。
拉开距离,与对方保持着戒备状态。
此刻,两人的呼吸都起伏不定,彼此面色绯红,连心跳也砰砰狂跳不止。
这是第几次了?顾恒在心里问自己。
竟没有想到自己步步后退,由着卫明桓放纵,以至于连腰带都被解开了。
两人沉默着,对视着,谁都没有先说第一句。
卫明桓的手指微动,扯了一下顾恒的衣衫,却被顾恒死死按住,竟是寸步不让的架势。
卫明桓看着顾恒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从胸腔中发出一声叹息,“阿恒,朕帮你把衣服穿好。”
顾恒犹疑地盯着他,仍没有放手。
卫明桓便道:“朕没想就这样与你到那一步,只是情难自已。”
“不必多说。”顾恒掰开卫明桓的手,从他腿上下来,站直了身体,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外衣穿好,腰带束好,又恢复了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卫明桓静静地望着他,背靠在椅子上,静待身上的热度缓缓褪去。
“臣告退。”顾恒欲离开。
卫明桓伸手,勾住了顾恒的腰带,将人拉得往前一个踉跄。
“陛下!”顾恒忍着怒意,眼眶发红。
卫明桓道:“阿恒,应了朕,成不成?”
顾恒打量了一眼卫明桓,“陛下真是好兴致,身上带着那么重的伤,还有心思白日宣淫?”
卫明桓苦笑两声,“朕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来一个你,着实忍不住,还不许放肆两回么?”
顾恒冷哼一声,撇开卫明桓的手,往旁边撤了一步,挺直了腰背,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陛下坐拥天下,想要什么人得不到,何必来撩拨臣?只要一声令下,自有人甘愿献身,何须忍不忍得?”
“哪里有人献身?这三宫六院,不就只有贵妃殿下一人么?”
顾恒紧抿唇线,不说话。
卫明桓又道:“贵妃既然入了宫,便已然是朕的人,这般抵触,竟让朕觉得有些恍惚了。”
顾恒问:“陛下这是有意?”
“想来这世上,唯有一人哪怕与朕有了夫妻名分,也不肯与朕亲近。”卫明桓上半身微微前倾,说话意有所指,“阿恒,你觉得朕该如何想?”
顾恒心中警钟敲响,自然听出了其中意味。
他沉默半晌,问:“陛下,这是命令吗?”
卫明桓摇了摇头,“你觉得是什么便是什么,朕说再多,你不是也不肯信么?”
顾恒又不说话了。
卫明桓实在琢磨不得,到底这人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忍不住再次伸手,去握住了顾恒垂在身侧的手,将其拉起来,犹如珍宝般。
“阿恒,分明你也动情了,为何还要这般抗拒?”
“我没有!”顾恒梗着脖子道。
卫明桓轻笑一声,“那方才是谁连身子都软了?”
“我……”顾恒无言以对。
卫明桓趁胜追击,“你若是没有那份心思,怎么会同朕继续下去?要按你的性子,恐怕朕碰你一回,你连杀了朕的心都有了。”
“你以为我不想杀了你?”顾恒脱口而出。
等说完才意识到不妥。
然而卫明桓却毫不在意,只是道:“可没有,不但没有,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
“别说了。”顾恒直接打断卫明桓的话。
他自然也意识到了,或者说他早就清楚,否则怎么会被姓卫的轻薄这么多次,每一次都让他心潮澎拜,却又气得牙根儿直痒痒,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了,可下一次还是任由这人轻薄下去。
他何尝不明白自己这被蛊惑得乱七糟八的心思,何尝不知道自己在铤而走险,刀锋上跳舞?面前这个人,可是他曾经争斗得你死我活的死对头啊。
当初他同父兄说与这人有私情,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可如今却成了真。
本来那份隐秘的心思,要是没人提,他就什么都不去想,可偏偏,眼下这人非要说个明白,掰扯个清楚,岂不是让两人都觉得难堪?
顾恒眉头紧皱,心中思绪万千,想了千百遍,也没能有个确切的解决办法,最后只能恨恨地盯着卫明恒,咬牙切齿地发泄道:“你以为,你想睡的是谁?!!”
第61章 【正文完】阿恒,做朕的……
“不就是你么?”卫明桓声音很轻, 仿佛这个问题从来都是这样简单的答案。
顾恒气得很,气得直咬牙根儿,“陛下以为, 我是谁?”
卫明桓叹了口气,又笑了下,“阿恒,你不就是你么?八岁那年骗朕钻了侯府狗洞, 二十岁那年将朕从雪原救出,你说民间有种名叫戒指的物什儿,是为缔结百年之约的信物……朕想着,你当年给朕的不过是个枯草圈,但朕亦视若珍宝放置了十余年,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取回来, 你却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连看都不看一眼, 朕想想都觉得……”
卫明桓微微垂眸, 掩去一些淡淡的哀伤,“这世上,能伤朕心者, 已没有谁了,你是唯一的一个。”
顾恒瞪大了眼睛, 望着卫明桓, 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之前也有几次,被这人逼问到了绝处,然而他也能狠下心来,将对方的话一再否认,毫不留情。今日也不知怎么了, 兴许是被这人撩拨动了心,又或者见他神色哀伤,身上还负了重伤未愈,他竟是想就这么说个清楚也好。
大不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这卫狗既然说爱慕,那想必也是动了真心,不至于借此机会灭了他九族吧。
他应当是可以信他的。
“你再说一遍。”顾恒垂下眼眸,视线盯着不远处的地板,轻声道。
“什么话?”卫明桓一时不明白。
顾恒又道:“你把之前那话再说一遍。”
卫明桓思来想去,愣是没想到顾恒要的是哪句,只能试探性地道:“阿恒,纵然朕身上有伤,可若是你想要,朕还是能应承一二的……”
“滚!”顾恒怒目而瞪,指着门口,“姓卫的,谁要跟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早点儿走,别碍着我眼!”
这回他也不装了,泼辣性子也使了出来,扯着卫明桓的胳膊,将人半推半撵地赶了出去。
卫明桓实在没法子,想要上前就被顾恒呵斥,只能站在院子里,看屋里那人背对着自己,一副绝情至此的模样。
他挠了挠脑袋,愣是不知道该讲哪句话才对,瞧着对方那态度,总觉得自己一招不慎就错过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心中感到遗憾吧,可又不知道该如何着补,实在为难得很。
顾恒心里愤愤,只道这人连句情话都不说,连句表白之言都没有,净想着困觉的事情去,果真不是个好东西!
没个名目就想成事,没个表示就想把名分做实,真是想美,滚吧你!滚远点儿吧你!什么玩意儿,就是疯狗一条!差点儿就着了这小子的道!
顾恒把领口拉拉,腰带紧紧,心想日后同这人离远点儿,免得被狗啃了还不自知。
此后几日,顾恒不再装那等书生做派,耍起横来俨然卫朝第一妖妃的模样,卫明桓拿他一点儿辙都没有。从前还能借着对方温顺的派头,趁着用膳的时候揩揩油,而今不仅传召他不来,自己去见他也吃闭门羹,专程找时间找地方堵他,也只能落个冷脸。
这么几次下来,卫明桓竟觉得百愁莫展,好似比之前没捅破那层窗户纸时还要为难些。成日思来想去那天顾恒的话,总觉得是因为自己答错了才沦落到如此地步,一边懊悔一边琢磨破局之道,一时间竟领教遍了当年与这姓顾的争锋相对时的困顿与艰难。
心想,这姓顾的终究还是那姓顾的,惯会一些折磨人的法子,让人招架不住,厉害得很。
少说七八日过去了,卫明桓实在沉不住气,干脆将顾家两位兄长请进勤政殿,屏退了宫人,一副密谈要事的样子。
顾瑜和顾琢二人如临大敌,彼此脸上都写满了慎重,心中暗暗揣度为何陛下不召父亲前来,偏偏只找了他兄弟二人,莫不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卫明桓也在斟酌词句,他想了半晌,殊不知底下二位舅兄亦满心忐忑。
终于,顾琢忍不住问道:“陛下,不知今次召唤,可有什么要紧事?”
卫明桓捏着鼻梁,很为难地欲言又止,“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顾琢松了一口气,与顾瑜对视一眼。
“只不过,确实教朕有些犯难。”卫明桓犹豫再三,还是说了,“烦请两位兄长帮帮忙……”
“不敢当,陛下请说便是。”顾瑜连忙道,“臣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卫明桓长叹一口气,“朕与阿恒吵架了,他已不理朕多日。”
“啊?”顾琢惊讶出声,就这?还以为多么重要的国家大事,原来只是小两口吵架……
还是顾瑜稳重许多,面色只变了一瞬,随即正色道:“这事,恐怕是陛下的家事,臣等也无法置喙。”
天知道他们那位三弟是何许人也,旁人若是劝架,只怕是火上浇油,反倒帮了倒忙。
卫明桓诚恳道:“两位兄长应当是最了解阿恒之人,还望帮忙想个法子,能讨得阿恒欢心,别再不搭理朕便好了。”
“这……”顾瑜与顾琢面面相觑。
顾琢道:“从前阿恒最爱与陛下在一起,说起讨他欢心,陛下才是最有心得的吧?”
他眨了眨眼,顾瑜偷偷扯了他的衣角,示意他别再乱说话。
卫明桓也听出来了,顾家父兄三人是知道顾恒真实身份的,只是眼下这不是最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他如何解决如今与顾恒的僵持局面。若是平时,换做其他事,他根本不屑于在旁人面前露短,而今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从前都是些捉鱼逗鸟的把戏,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自从京都一别之后,朕与他隔阂渐生,愈发摸不准他的想法,实在为难得很。”卫明桓面露难色,羞赧之情溢于言表。
“咳,这有什么可为难的?”顾琢比顾瑜粗枝大叶许多,见卫明桓有意与他俩谈心,这便是放下了君王架子,只有私下交往之意了,于是便露出了大大咧咧的模样,“媳妇儿生气了,不就一个哄字诀么?”
卫明桓虚心请教,“如何哄?”
“陛下,你白长这些岁数了……”顾琢话说了一半,被顾瑜训斥,“阿琢,放肆!怎么同陛下说话的?”
卫明桓连忙摆手,表示不在意,“还请琢二兄赐教。”
顾琢给顾瑜一个鬼脸,笑嘻嘻道:“哄媳妇儿,不外乎就那些甜言蜜语,陛下将心思都剖开来,放在三弟面前,他还能不为所动?你光顾着他搭理不搭理你有何用?只有让他心怀感动,才能情意绵绵长长久久嘛。”
“如此,朕明白了。”卫明桓起身,朝两人做了一个长揖,“多谢二位兄长。”
顾瑜与顾琢二人出了勤政殿,顾瑜便瞪了一眼顾琢,“你平白掺合三弟的事作甚?殊不知三弟有自己的打算?”
顾琢依旧笑嘻嘻,“我也没说什么啊,再者,若陛下一直不递台阶,三弟又如何能下得了台?”
“我看你是在坑阿恒!”顾瑜不以为然。
顾琢笑道:“大哥,你别忘了,三弟亲口承认与陛下有情,你又岂知他不是等着陛下甜言蜜语哄他么?”
顾瑜不置可否。
而卫明桓被顾家兄长一点拨,心中确实琢磨了一番,只道自己趁这些日子占了顾恒的便宜,连句情话都不曾说,着实不应该了。于是他赶紧将那从大宁寺拿回来的小木盒子找出来,细细思量一番,顿时有了计较。
这一夜,月亮高照,月色正好。
顾恒睡得正熟,好似做了一个莫名的梦,半梦半醒之际翻了个身,突然摸到身边多了一个温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