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朕审的,和朕喊冤叫屈没有用。你去问问王卿,他怎么查的。”
王源见翟聿把人踢给自己,对上李怀玉审问式的眼神,做出一副证据确凿的态度。
“丞相大人,微臣是从凶手的身上搜出的有你的亲笔手信,而且犯人也画押了。”
李怀玉盯着王源,从而看到他身后亦看着自己的宋柏陵。“据我听闻,有嫌疑的两个人,那名叫小琴的婢女已经自尽了,白氏疯了。不知王大人怎么结的案呢?”
“小琴是死了,可她藏起来的手信还在,至于那白氏不过是为了逃脱制裁装疯卖傻罢了。”
“仅凭你一人之言……不足为信。”
“大人不信,再去查证便是,可无论怎么查都洗脱不了你身上的罪责!”王源语气强硬,似就是认定了李怀玉就是幕后真凶,不顾身份尊卑指着他呵责。
李怀玉曾想过,这戚府一案没那么简单就结束了,按王源的手法这么快结案本就是存有猫腻,而他却有意把矛头指向了自己,看来是有人出的主意,和他身后的人联合起来整自己的,宋柏陵老谋深算,显然是把王源这个二愣子当了抢使,可这人却还乐在其中。
李怀玉了悟,宋柏陵警告他,离谢长欢远点,不惜拿他的人的人头向自己示警,可惜了,他倒是想啊,可他和谢长欢的事还没那么快就两清了。
不知道他昨天收到他送过去的东西,是作何感想啊。
“陛下,微臣冤枉,这王源与微臣是死对头,所以才会栽赃陷害微臣。”
李怀玉话刚落地王源就接着说。
“陛下,李怀玉罪大恶极,不要听他狡辩!”于是有了他们两个开头,后边陆陆续续有人出来站队。
“陛下,丞相兢兢业业,断不能亦不敢谋杀朝廷命官啊!”
“陛下,王大人所言极是,请降罪于李怀玉!”
“陛下,臣附议!”
“陛下……”
“够了!吵什么吵!”翟聿怒斥,下面的人才纷纷住口。翟聿看着下面一个个的请旨降罪,这一看,都还是依附摄政王的下边的那几个老家伙。看,这底下最不缺落井下石的人,纵然如此,翟霄却置身事外一般不置一词,任底下的人作为。
宋柏陵看够了闹剧,最后缓缓站出来。
“陛下,此案扑朔迷离,应重审,以还丞相一个公道。”
宋柏陵此言正和翟聿心意。
“宋大人此言在理,准奏。”
王源还要坚持,“陛下!此案已结……”
翟聿愠怒,“王源,你是在质疑朕吗?”
王源扑通一声跪下去。“微臣不敢……”
“量你也不敢,散朝!”
翟聿一甩袖子走了,留下满朝文武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王源以为只要他们联名上书,陛下就会严惩李怀玉,可怎么瞧着陛下根本就不管啊。还有,摄政王和宋大人也没有为自己说话。王源想不通,走到摄政王身边。
“王爷,下官……”
翟霄和翟聿一样,根本就不想管他们的事。况且,王源做这些事他起先也不知道也用不着他来向自己示好。王源的确与李怀玉有私仇,就是想借着此事给李怀玉按个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罢了。可这事,稍稍精明点的人就可以看出猫腻,连李怀玉皮都碰不破,能有什么用处。王源不过是公报私仇罢了,亏得能在大理寺站那么久,不过是一个有点歪脑筋的罢了。
“这是你们的事,和本王无关。”翟霄说完,便转身离开,宋柏陵看了眼李怀玉,也跟着离开。
“诶……”王源皱眉,这怎么和他想的有出入啊,摄政王不应该会力挺他的嘛,怎么就置之不理了呢,还有宋大人,怎么一个个的都不帮他了。
“王大人,以你的脑子是怎么爬到三品官员的位置上的。”一个出头鸟罢了,枉他还自诩聪明,被宋柏陵利用了,用他来敲打自己的棋子罢了,如今没有了利用价值,自然不会浪费自己的心力了。
“你,李怀玉!”王源气得怒瞪着眼睛,李怀玉嘲讽着大笑而去。
“哈哈哈哈。”
郡主府里,荻苼又特地来汇报他打听来的消息。
“公子您不知道,那戚府结案了,您知道凶手是谁吗?”
今日日光大,无愁抱了被子出去晒,经过荻苼的时候,调侃他。
“荻苼啊,怎么什么消息你都知道啊”
荻苼不满的瘪瘪嘴,对着给自己画扇面的长欢说:“先别打扰我。公子,真凶居然是李怀玉啊!那个李怀玉!”说完还特意往上指了指。
长欢挑眉,他昨天才和李怀玉见过呢,今天就爆出这件事了。可李怀玉不能吧,戚府里的事,没理由是李怀玉做的。原先办案的人是刘府的刘戈,和宋府有姻亲关系,后来刘戈病了,案子也没结束,就移交给王源。王源,刚愎自用,善于假公济私,与李怀玉好像也结过仇,看来就是被公报私仇了。
啧啧,他就说他那样的人,不对付的人遍地都是,总得被拉下马。还猖狂,猖狂什么。
荻苼又接着说:“可是,好像是宋大人提议,案子疑点重重,给驳回去重审了。”
长欢讶然,“你是说宋大人”
“是啊。”
长欢暗想,如此看来,宋府与李怀玉也没有外面传的那般不和。
要说这戚府的案子,怎么觉着哪都不对劲呢。不可能是王源为了拉李怀玉下马特意做的吧,可真凶不是王源,也不是李怀玉,那能是谁。戚百威的死是预谋已久,而凶手应该一直在看着才是,死了两个婢女又有什么联系呢。
长欢犯难,也不怪刘戈查不出来了,这轮着谁也伤脑筋啊。
宫里,魏公公对于翟聿在朝会上甩手走人的事表示不赞同。
“陛下,今日朝议仓促了。”
翟聿轻呵,“不早点结束,把李怀玉投入大牢么或者治王源个公报私仇的罪名么。”
“纵然是李怀玉蒙冤,可也得给个说法不是,况且,李怀玉那里也该下手了,不然,后面会是和摄政王一样的心腹大患。”本来扶李怀玉出来,就是为了让他对上摄政王,好削弱摄政王的势力,以便他们后面好出手。
“先等等,我要用他压制摄政王和宋府。”
李怀玉坐在马车里深思,
“王源此人可能不成了,他是宋府的人,而且经此一事,宋府那边也会留不得他了。”这便是官场,有利用价值的就利用得彻底,得没用了就丢弃。
青云问:“那戚百威到底是谁杀的是为什么王源草草结案了,难不成只为了构陷大人么?”
“不是让重审了么,且看着吧。”
李怀玉问他,“你放在戚府的人呢?”
青云回答。“应该快出来了,前些日子才联系过。”
“今日朝会上,王源说他那里有我放在戚府眼线的手信。”李怀玉责怪着青云。“你怎么安排的人,手信这种东西还给人留在明面上吗?”
“大人恕罪!只是,属下未曾给过任何人您的手信。”
“那你安排的人是谁”
戚夫人在佛堂里念经祈福,下人进来低声回话。
“夫人,案子还要重审。”
“凶手是小琴,背后真凶是丞相,可被指出疑点太多,给驳回了。”
戚夫人睁开眼睛,停下动作嘲讽道。
“枉他自负了一辈子,连死都给人利用得一点价值都不剩。”然后接着说。
“如果真这样结束就好了。白氏呢?”
“大理寺的给放回来了,可是……已经疯了。”
“找大夫给她看看吧,送到庄子上去吧。”白氏在这里也没个亲眷,只能给她放庄子上住着,这里也不是戚府,是她在皇城的别院,不如戚府那般宽敞。
戚百威一死,这府邸是官家所赐,人都没了府邸也要收回去,而戚府也已是断壁残垣,在那个地方活了那么长时间,到最后却烧得半点不剩。
一身缟素的花小娘入了佛堂,站在门口的位置。
“夫人。”
戚夫人回头看向花小娘。
“花小娘。”
“夫人,奴谢过夫人庇佑,自是戚府已经没了,奴也该走了,望夫人珍重。”
戚夫人轻叹,“去吧,你一向聪明,以后的日子也会如意的。”
花小娘行了拜别大礼,然后才离开。
花小娘走后,戚夫人看着上面供着的佛像,喃喃自语。
“斗了大半辈子的人,都走了,到最后,这偌大的地方,却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原先想过,我或许会在戚府的后院里郁郁而终,可最后,只剩我一个人伴着这些牌位了。回想自己这一生,好像过得也挺好的,酸甜苦辣算是尝遍了,可现在口里却只有苦味。”
谁都以为,戚府的案子就要这般了,可没想到,第二日晚,戚夫人回了戚府。
府里的下人去官府报案,说是她家夫人不见了,到底是官眷,官府当即派了人出去帮着找,最后看见戚府的方向又是一片熊熊烈火,等人都过去的时候,戚府所剩无几的地方也已经被火势包围了。
她走在残垣断壁中,看着这府里的一砖一瓦,她以前那清冷的日子里,她数过戚府一共多少扇门,一共有多少扇窗,一共多少个人。她在锣鼓喧天中穿着大红嫁衣盖着红盖头一步一步的走进了这里,她和那个人在所有亲朋好友的见证下拜堂。她还记得洞房的时候,他挑开自己的盖头,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夫君。她在这里饮尽人情冷暖,女儿的出生带给她唯一的温暖,她也在这里亲手送她出嫁。
都结束了。
白氏的确冤枉,戚夫人亲手教白氏做药膳,就是在给戚百威下药,她知道戚百威不会在自己这里吃饭,所以她选中了白氏,戚百威过分喜爱的侧室。她装作大方温婉的样子哄骗白氏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让他日日流连忘返。白氏有本事,她做到了,于是戚百威的生命开始进入了倒数。女儿出嫁,她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她要结束这一切,刚好,戚百威那晚贪图美色,想染指鹃儿,她撞见后让鹃儿跑了,戚百威大怒,要打她,可他行动迟钝,她趁着机会杀了他,用了那把谁都找不到的匕首,她把它放在了戚百威的牌位底下。只是没想到鹃儿居然回来了,她看见她杀了人,居然大喊大叫着要跑出去报官。她没想杀她,她是死在花小娘手上的,花小娘是第一个被声音吸引过来的人,可她没有拯救鹃儿,而是用腰带勒死了她,并抛尸井里。那一刻她才发现,这府里不止她一个狠人,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花小娘要帮她。果然戚百威的死被发现了,大理寺来人了,可谁都不会怀疑她,他们查到了药膳,查到了白氏。白氏被抓走后,小琴过来求她,救救她主子,她答应了,可是她得帮她一个忙,白氏不是凶手,总得一个人是。小琴是个聪明人,她选择了舍身护主,她们演了一场戏,主仆情深似海,再贿赂了刘戈,把小琴送到了白氏身边。小琴见到白氏后,告诉她,只要她装疯,她就能出去了,然后自己吞了毒药而亡,并且留下遗言,说自己才是杀戚百威的真正凶手可是,白氏念及小琴的衷心情意,不忍她揽罪,吞了小琴的认罪书。本该这一切刚刚好,她只需要再放火烧了戚府,毁掉一切的可能,这样就死无对证,谁也不知道真相,可是白氏吞了认罪书让这本该结束的案子又扑朔迷离起来。然而王源接了案子,因为查不出原因就想栽赃嫁祸,以至于要重审。昨天晚上,女儿给她来信说,她在家里已经收拾出了一间房间,说,要接她过去住,家里人都同意了。她看着信沉默了良久,然后把自己所做的事写了出来,就放在佛堂里,回了戚府大院,自焚。
第33章 红山打雪仗
大理寺果真在牌位底下找到了匕首,于是把那把凶器以及戚夫人的认罪书一并呈给了翟聿。翟聿看了认罪书,想起了自己的母妃,曾经的太子妃。
大理寺结了案,存了档案,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官员正妻杀夫的案子,当真是令人唏嘘。李怀玉果真是清白的,王源被翟聿降了级,墙倒众人推,已是弃子的他,没有人愿意扶他一把。
戚夫人死后,花小娘回过戚府一趟,她在废墟里给她上了柱香,烧了点纸。她其实能明白戚夫人所受的苦楚,在戚府这些年,她也受到了戚夫人的照顾,没有因为是青楼出身的她而像白氏一样对她侮辱诋毁,虽然他也只是冷眼旁观。
那天离开,她以为就这样结束了,不管官府的怎么查也不可能找到真相,其实她大可不必死。可是啊,她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念头,与其活着面对毫不知情的女儿她宁愿选择以命抵命。
曾经闹得沸沸扬扬的戚府迷案就以戚夫人的死而告终。刘氏听完差点剪到自己的手。她在给自己的花修枝,旁边的嬷嬷把外面听来的话一字不差的说给刘氏听。
“真没想到,她居然是这个性子。唉~”刘氏叹息,前些赏花宴的时候她们还见过,如今却已是天人永隔了。当时可真没看出来她能如此狠得下心,想想都不可思议,这世间能有几个人如她一般贞烈。手段也厉害,居然能做出那种法子,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是啊,原先见着只是觉得她可怜,却也是个可恨可悲的角色。”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刘氏用力掐断一朵开得正艳的花。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授衣,十月清嘉,十一初雪,十二锁风。谢氏一族六月回的故里,时至今天,也过了大半年,这是他们在故里过的第一个冬天,也快到长欢诞辰了。